黄瑶无疑是个内核稳定的孩子,只要维系内核的补给品上供及时,她可以永远不去计较身边往来呼啸的险情。
围在她身边黑白两界的成年人自然都把她当做孩子看,一个懂事的女儿,一个乖巧的娃娃,他们自作聪明地掩饰身份,将血与刀光藏在孩子的世界之外。
“爸爸有好几天晚上都不在家,青叔也不在。”吊瓶快要挂完了,瑶瑶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她绝口不问爸妈每天出去干嘛,说起这事儿只为告亲爹一状,“我想吃棒棒糖嘛,他说吃多了糖牙疼,不给我买了,爸爸小气!”
告状是为了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妈妈,你给我买呗?”
“好。叫什么来着?阿迪达斯?”
“妈,那个叫阿尔卑斯。”
黄翠翠还有心思贫嘴,高启强也不会显示出急切的心理。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希望再和黄翠翠有合作□□集,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飘忽感,令他毫无安全可言。
更令他不安的是孟德海的态度,二人间心照不宣的暧昧合作似乎因为眼下的几桩案子而变得疏离,投资资质被政府卡住,导致建工内的反对派蠢蠢欲动,连带着莽村项目的推进遥遥无期。
孟书记对他的合作信任有所保留,陈泰又因程程的出走,对高启强产生了一家独大的忌惮,这俩老登一套比一套深。
反倒是黄翠翠截下了那个劫杀程程失利的悍徒,重新给了他一个突破的机会。
“稀客,没想到高总还会来找我。你不知道警察在盯着我们?”黄翠翠虚掩病房门,走到窗前,走廊尽头,道,“齐兴祖那边,我可没跟安欣透露半点线索,够意思了吧……咦?那个要杀程程的黑手,你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高启强整理了一下胸口的方巾,“阿盛不见了。”
黄翠翠立刻撇清:“跟我没关系。”
他侧身回望,笑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个姓何的跳了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老默嘛,也没消息——”
“高启盛应该和你讲过,赵立冬见你我关系破裂,放出地址消息给咱们两家,想设套把所有人装进去,好消息是,曹斌没死。”
“坏消息也是曹斌没死!”他略显失态,马上调整好神色,“翠翠啊,我们说好的,曹斌不能活。”
“凭你弟弟现在的情况,罪不至死吧?主动自首,酌情减刑。”
高启强手里的法务资源强悍,至多能判几年呢?
“不行,阿盛不能有事。”人心不足,得寸进尺,当发觉弟弟没有沾毒,罪不至死后,他连囹圄之苦也舍不得让弟弟承受,“翠翠,老默的案子,我也可以帮你的。你想拉下赵立冬,是不是?曹斌在6322,市医院,我可以给你配齐人手。”
“你赶着让我送死呢?”
高启强弯起双眸:“你会死吗?”
老娘就算死不了也不能当成永动机使唤啊!
而且你这是什么表情?汝夫女吾养之,勿虑也?
“我也是肉做的,凭什么不会死?你找陈泰去呀,这点小事……好吧,他因为程程的事忌惮你吗?心眼真小。”
“领导青睐有加,我不能不识抬举吧。”
“你要投奔哪位领导是你自己的选择。”
“没有一点建议吗?”
“都不是好饼。”黄翠翠说道,“老默跟着何庆伟一起失踪了,我不能不顾他的死活,赵立冬肯定有线索。我先去盯一眼,不急着动手。”
“曹斌伤势不重。”高启强压着嗓子,手指在窗台上恶狠狠点了几下,“要不是你拦着……”
“啊对对对,我要是不拦着,王秘书早就联系你了,到时候他居高临下坐着,你为了救弟弟四处下跪求人,这就好看了。”她转回正题,“麻烦给我匀一辆车,我去看情况。”
“瑶瑶这边,我……”
“我妈马上到了,隔代亲,老太太特别宝贝孙女,不要跟她抢孩子,惹急了她连老默都打。”
黄翠翠半扶半抓着他的小臂,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实际上是把人往医院外面赶。
“你们嘛,嘴里说着朋友,实际当做棋子,对我来说,这都无所谓的。我唯一所求,”她路过瑶瑶所在的病房,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增大的门缝,轻声道,“我只想自家人都好好的。你为你的家,我为我的家。我也没资格置喙你一个黑///老大嘛。”
“翠翠啊,我浑身干干净净的时候,□□欺负我;我爬到这个位置,又说我是□□。你说,什么是白,什么是黑?”
黄翠翠在医院门口站定:“高启盛是个定时炸弹,他不安全。另外,欺负你的□□,跟骂你是□□的,显然不是一帮人吧?”
高启强不置可否,招来光头勇:“一起过去帮忙,怎么办,听她的。”
“我现在不去医院,别让他跟着我。”黄翠翠看他是来真的,语气缓和,暂时敷衍道,“直接冲上去肯定不行的,如果有机会下手……”
她叹了口气:“我会给出信号。”
*
冰凉的针头从血管中抽出来,她气虚,打着医用胶布补丁的手背泛着冰冷的紫纹。
秦瑾抬头,看着新闻里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新闻报道,无聊的闭目养神。京海没有大新闻,真的大新闻也不敢拿到光天化日下曝晒,毕竟大家都是牛鬼蛇神,晒一晒就要现原形。
她现在只能躲事,从李宏伟出事就开始躲,生怕冲的太往前壮烈牺牲。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被孟书记那波人搞下台,撞上黄翠翠这个京海煞星也够晦气的。
她只是这么想着,就恍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小秦处长。”
幻听了吧,秦瑾如是想着。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来了一声问候:“小秦处长,怎么装病还装聋了呢?”
幻觉……等等,不对!
秦瑾猛地睁眼,看见黄翠翠的一刹那,本能地夹紧。
“黄翠翠,”直呼其名,秦瑾不太礼貌,“你这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