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连续燥热,茶室中开了加湿器,游絮般的白雾混合茶香逐渐蔓延,玻璃墙上潺潺而下的流水飞溅起冰凉水珠。
秦瑾已经在此等候了十分钟,白衬衫锁进皮带中,圈出单薄的腰身,腕表堪堪挂在腕骨上,摇摇欲坠。
她听见高跟鞋踩在地砖的脚步声,放下捂着脸的双手,长出一口气。
黄翠翠说话很不客气。
“你总找我,领导知道了,咱俩总有一天能埋进一个水泥罐子里。”
秦瑾冷笑道:“你要是死了,我手里的证据不想要了?”
“什么证据?”
“我在赵立冬手下干了那么多年,总得搞点把柄,否则他要是真准备弄死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她倒了杯茶,“我可以将硬盘给你,你去找巡察组举报,怎么样?”
黄翠翠垂眸,复而扬眉探究:“我不是你的第一选择吧?你之前是不是去联系过谭思言?”
她竟坦然承认:“他比你有胆子举报,可惜呀,还是被赵立冬的手段吓着了,说是考虑考虑。”
在无语和生气的情绪下,黄翠翠憋出一声怪笑:“秦瑾,你做人做官,不能太不要脸吧?!”
保谭思言八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替她去做替死鬼吗?
“你是这个,”她对秦瑾竖起大拇指,“我今天来见你就是多余。”
她起身要走,却被秦瑾拦了回去。
“可以再谈谈。”
“李修竹背后的人不肯保你啊?”她坐回去,“这个保护伞做得不厚道。”
她算什么保护伞?秦瑾暗想,并未表露分毫,转问道:“你和徐忠见过面,似乎对他另眼相待?”
“他不是赵立冬集团的人么。”她不正面回答,问回去,“是赵立冬背后领导那边的人吧?让他加入,是为了镀金,顺便更好执行领导意志,结果……”
秦瑾打断她,直接放出狠料:“他马上就要被调走了。”
黄翠翠唾珠咳玉卡了喉咙:“呃……啊?”
说来也是应当,整个巡察组的基调都是□□平事,只有他一个暗中追着真相,想再掏出点什么。
“他说,龚开疆的案子办的有漏洞,只打了伞,却没怎么扫黑,黑恶不扫,还会有第二个龚开疆。凭这句话,至少现在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良久默然,黄翠翠直视着她:“你说实话,你要举报赵立冬,到底是为了给自己扫清障碍,还是为了陆老太太?你不要骗我?”
秦瑾轻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黄翠翠起身离开:“秦瑾,你不要欺骗自己。”
她走出茶室,两名工作人员站在开阔地带首头远眺,茂盛的绿植之外,群厦之巅,冒出滚滚浓烟。
车载广播插播一条突发新闻,繁华里小区在为期三日的电压测试期间发生意外,目前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尚未发现伤亡。
繁华里小区开发商在招标供电工程之前,举报马涛职务犯罪导致其停职受查,新任代经理是赵立冬安排过去协助王力整理事务的,这是王力上任副局长以来的第一把火。
被高启强给烧了。
*
王力在遭受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之后,宣布引咎辞职,他终于琢磨出味道来,再不避险,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呢?孟安二位书记总该有点动作了吧?
她的思绪飘到天上,又被陈金默掐住,拽了回来。
“你没有想着我。”他握紧她的手腕,声音闷哑,“叫出来吧,翠翠。”
陈金默在这种时候话不多,通常只是埋在她的颈窝中,一声不吭只顾干,突然开口说话,她有些不适应。
黄翠翠甩出飞锅:“怪你,不会伺候人。”
他停顿几秒,慢慢脱身,吻着她的侧颈和锁骨,一路向下,衔取嫩蕊。
她的手机很没眼色地震动,他离床头桌近些,伸手直接挂断。堪堪三五分钟之后,来电铃声不依不饶再度袭来。
陈金默有些恼了,大晚上锲而不舍给自己老婆打电话的男人都是狐狸精。
他气恼喘息着,莹亮的双唇一撇:“王良是谁?”
王秘书听黄翠翠的语气特别生硬,他没在意,双方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没有隔着手机互相问候祖宗,算是彼此有教养。
一通电话打出二十多分钟,手机屏幕熄灭,她看着陈金默那双幽怨的眼睛。
“王秘书奉命说和,除了我和高启强,蒋天那边希望你也一起过去。”黄翠翠揽着他的肩,“你真的去找蒋天要戒指了?”
“去了。”
“没打他吧?”
陈金默紧拥着她,没说话。
坏了,黄翠翠想,蒋天不会是来要医疗费的吧?
*
夏日多穿亮色,她独自坐在黑色的沙发上,晃了蒋天的眼睛。
他面露不善,语气刻薄:“你懂不懂规矩,那里是你坐的地方吗?”
黄翠翠支起一条腿踩住沙发:“你的意思是让我站在主位上?”
听见她胡搅蛮缠地耍无赖,蒋天眉角一抽,正要挖苦两句,被公放出来的手机录音打断。
正巧王秘书推门而入,面露不快:“黄女士,我们可都没带手机进来。”
“这件事说开之后,我会把手机送出去的。”她调大音量,那些交杂的污言秽语立刻充斥这个肃雅的房间,“蒋总,这些话是他们自己说的?还是你教给他们说的?”
怎么想的呢?对ji女荡////妇羞辱造黄谣,毫无攻击性啊。
在坐的都是法外狂徒,用不着假作文明,蒋天轻蔑笑着:“说错了吗?京海哪只臭鱼烂虾都能上的biao子。”
黄翠翠求知欲旺盛:“呃,你确定吗?我上一个客人可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