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赛星，雄虫保护协会。

林一昀接通了这一天接进来的第三条雄虫专线。

他前不久才通过主角雄虫的好友申请，结合原剧情梳理关系后一脑袋的疑云还没挥散，高等级雄虫专属提示铃的响起，让他停下了转笔的手，思绪继而紧急刹车。

林一昀：……怎么又来？

说实话，无论是埃瑞斯还是欧波利阁下的来电，前者直接关联到了系统心心念念的“重点角色”，后者语焉不详难以捉摸，林一昀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从语气推测欧波利的状态不大好，总之二者的致意，都相当让人印象深刻。

林一昀无从得知这两位阁下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二者唯一共通的地方，就是每当接到这样的来电，林一昀就隐隐觉得，当下平静无波的生活，似乎要离他越来越远了。

智脑匹配公示一段时间，智脑中心跟雄虫保护协会正式对接后，一个星期左右就会进入订婚流程。

跟瑟伽洛·梵·沃尔奈特。

上辈子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现在穿书大概一个月左右，就马上要跟不同种族的存在订婚的林一昀：……蛮怪的。

很难不屈服于虫族的高效。

尽管知道这个结果不算太坏，在沟通的过程中，军雌也同他达成了一致的协商，但也并不妨碍他现在真的对新来电有心理阴影。

想是这么想，林一昀坐在位置上，没有犹豫太久，还是耐着性子接通了专线。

第一位拨通的雄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在林一昀有些疑惑地询问来意时，啪地一声把通讯挂断了。

林一昀：……

林一昀：啊？

他眨眨眼，手放下去，脑子都没转过弯，第二声铃响又接进来，林一昀下意识接通，通讯另一端响起了雄虫有些好奇的语气。

是陌生的声音。

“……你好？”他问。

林一昀：“…您好。”

“一位阁下告诉我的这条专线，”他小声说着，“是雄虫保护协会……的阁下吗？”

林一昀没有说话，耳边登时响起了欧波利阁下的声音，雄虫语气轻缓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

礼物……人跟虫族对于这个词的理解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

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两个种族差异性的林一昀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哪里算是礼物。

林一昀额头底下的血管跳了几下，事情变得麻烦起来的预感铺天盖地，像是大片笼罩下来的灰色雾气。

通讯的另一端还在等他的回复，陌生的雄虫呼吸声清浅。

在短暂的沉默中，林一昀想到这个世界他接触过的雄虫们，在奥德赛星上。有看不透的，有张扬的，有腼腆的，也有无声无息死去的……林一昀知道，他们并不是人类，用人类的想法去衡量他们，毫无意义。

来到这里一个月左右，他从始至终都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

即便他被看不见的力量推动向前，即便作为事情的亲历者，林一昀的心态，却更像是旁观者。

这是一本有着它的结局的，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的书中世界。他的过去，他身上属于人类的一部分平静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提醒他这件事，有种不关已的温和的漠然。

因为没那么在乎，所以选择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林一昀想起欧波利阁下丝绸般轻的声音，听上去状态实在不怎么样；想起埃瑞斯对于他匹配结果的直言不讳，想起提起奥德赛星时珀迩斯骤然放光的眼睛，他想起，这具身体，属于真正的厄斐·伯纳礼残留的眼泪。

他们其实跟我没有关系，有些冷漠的，林一昀出神想，所以即便现在挂掉通讯也没所谓。

但，同样是他心底属于人类的某个角落，仿佛被拨动的涟漪般触动了一下。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通讯另一端安静等待着的雄虫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您有什么想要询问的事情吗，这位阁下？”

雄虫听见那只与众不同的阁下这样说，他有着和雄虫预料的那样好听的嗓音。

和雄虫保护协会其他成员不同，他的态度没有夸张的地方，不极端冷静，也不极端恭敬，他的声线平和安静，让虫的思路也能跟着清晰起来。

意外的，雄虫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您好奇的话，不妨自己试试看，伯纳礼阁下——他的确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雄虫阁下，我想您会喜欢他的。

洛狄特曾这样告诉他，在星网的另一端。

奥德赛星的A级雄虫数量稀少，洛狄特·欧波算是其中遭遇极其独特的一位，即便欧波利家族跟埃索库家族的事极其隐秘，但这难不倒雄虫家族的虫。他不喜欢的雌兄三令五申：收敛你的好奇心，你需要离他远点儿。

「您想问的事，说不定他会有些其他的看法也说不定哦？」

雄虫征征盯着洛狄特发来的消息，发了很长一会儿时间的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在他心里吹气球似的膨胀，膨胀，半个星时后，直到鬼使神差拨通专线的前一秒，雄虫仍在好奇地想，这只一意孤行，想法古怪的雄虫阁下会有多特别呢？

“我觉得你很厉害，”雄虫想了一下，说，“我看到了星网的公布结果，有虫告诉了我你的联系方式，你真的在雄虫保护协会——”他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似的，“——工作吗？”

“嗯。”林一昀应了一句，他无力地发觉自己已经彻底搞不懂这世界的虫都在想什么，但对待这只好奇心旺盛的雄虫，林一昀还是尽量和气地如实道，“在做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

“噢，听上去好不可思议……”雄虫听上去有些犹豫，“据我所知，那里可是有很多雌虫呀！你不害怕吗？”

“感觉他们都跟我雌兄一样，高高大大的，还很凶……我雌兄就很凶，当然他对我还好啦！但我总觉得，有一些时候我会很怕他，他是军雌，听说还是很厉害的吧，但应该没有你未来的雌君厉害就是了！”

原本正安静倾听雄虫的发言的林一昀呛了一声。

“诶，你没事吧，”雄虫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跟你通讯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但我感觉好久都没这么自在过啦！我家就我一只雄虫，我有很多军雌兄弟，他们都很忙，我在家好没意思，都没虫跟我讲话的。”

林一昀听见被褥跟衣物磨蹭的窸窣声，雄虫大概是在床上打了个滚。

“我想找他们聊天，雌兄以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根本没听！！！讨厌的军雌！雌父说我不够端庄，要像其他家族的虫一样，让我找雄虫玩，但阁下们说的话题我实在不怎么感兴趣。”

“啊，硬要说端庄的话，欧波利阁下就是呀，之前，他是奥德赛星最有名的几位阁下啦。他还会跟我聊天，我记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但自从之前那事发生——”他顿了一下，声音在这时变得含糊不清，雄虫说，“听说他很久都没有出来了。”

“唉，”雄虫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羡慕，“我雌兄他们就可以坐星舰全星际到处飞，听上去可有意思啦。”

“宇宙间的星空非常漂亮，”林一昀说，他想起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睁眼看见的景象，深邃得像黑色的琥珀中流动的液体，“也很神秘。”

“对吧对吧！宇宙那么大，但我要出远门需要走好多流程，来来回回的；要通过雌父的同意，要经过雄父的同意，最后还有裁决庭的警监局，智脑中心，雄虫保护协会——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啦…反正好多好多，你知道吗，歌特家族的那位阁下出行的时候，一直都带着很长队伍的侍虫呢！”

“有时候我想一个虫出去玩，但总是被雌兄逮住，他就板着脸教训我，我说他态度好差我讨厌他！他脸都变紫了，不停地叹气，他当时说——”

雄虫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前的景象，竹筒倒豆子似的倾泻而出，显然是很久没跟谁倾诉过，在这只B级的阁下面前，他总有某种特别的，前所未有的倾诉欲望。

可能是因为他太安静了，他听着雄虫的发言，会轻声附和两声，没有如亲虫那样的指教，也没有如雌兄们那般敷衍的漠不关心。他听着雄虫说话，让雄虫突然有种感觉，仿佛他就坐在身前，雄虫被他看进眼里。

伯纳礼阁下，他应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吧？

你不应该做这些事，像别的阁下那样，伊莱，雌兄们说。

端庄些，伊莱，为什么不学学其他家族的阁下？雌父说。

思及此，雄虫的声音变得低了些，他煞有其事地，“我雌兄当时说——”

“……外面很危险？”林一昀接到。

“你怎么知道的？！”雄虫惊讶地说，他的分贝足足拔高了两个度。

林一昀：“……”当然是因为这话太熟悉了，原主的亲虫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也有谁这么对…我说过，他们都这么说。”

“是啊，他们都这么说，到了蜕变期之后，就应该着手选择之后的雌君啦，他需要是什么等级的，他需要是哪个家族的。”

雄虫的情绪肉耳可闻地低落下来，他轻声说着：“但即便他们都这么说，你依然是这百年来第一个选择智脑匹配的虫。”

“真不可思议，智脑的基因库巨大无比，匹配的不确定性也相应很大，除开最上面那些流着蓝血种的血的虫们特有的豁免权，除了等级以外，没有谁知道会匹配到怎么样的虫。”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要知道，同等级的虫放在囊括了整个星际智脑的匹配库中，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这关系着一只虫的虫生最重要的事，哪怕是号称智脑从不出错的霍德尔们，也从没有见他们将雄虫阁下往智脑匹配中心送的。”

林一昀停了一下，天然的直觉让他敏锐地注意到了雄虫话中不和谐的存在。

他思考了半分钟，还是选择了问出声：“这些事…是欧波利阁下告诉你的吗？”

那边的雄虫愣了一下。

“咦？”雄虫眨了眨眼，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很自然地回复道，“是洛狄特告诉我的，我觉得他说的真对，不过你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我差点忘了他还叫我来问问你的看法呢。”

洛狄特·欧波利。

原主的记忆依然没有印象。

林一昀在纸上写下这个在原书中从没有出现的名字。

“我是说，假如我有一个朋友……”

林一昀写字的手慢了下来，你说的那个朋友——

“是朋友哦！那个……当然，当然不是我自己啦，”雄虫慌张地接了一句，“咳咳，对，不是我自己，我是帮朋友问的。”

他的音量欲盖弥彰地变低了。

林一昀：……行

“对，不是你。”林一昀的声音罕见出现了一点笑意。

“我的那个朋友他，他最近可能，大概，也许？我不知道，但好像有点，”雄虫扭扭捏捏的，“厄斐，假如是你的话，你要是遇见一个比较顺眼的虫了，你们在宴会上认识，你觉得他还挺不错的——”

这话题转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林一昀汗颜。

但雄虫明显说到了兴头上，被迫当知心哥哥的林一昀在接下来听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的雄虫动心的心路历程。没谈过恋爱，没动过心，上辈子没什么喜欢的人，这辈子好像连对象都不太可能找得到的三无人士林一昀：……

“——你会怎么做呀？”雄虫接着上面的话，正值春心萌动，他的声音淬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呃，告诉他……？”

直男林一昀设身处地地想了半分钟，没多思考，回答异常朴素。

雄虫在另一端咦了一句，好像对得到的这个答案很不可思议。他惊讶地反问道，“但，但我是雄虫呀？”

林一昀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决定先替他找补：“……你的朋友。”

“对，对，我的朋友是雄虫呀，这种事怎么能让雄虫先开口呢——”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纠结。而这边意识到自己还在下意识按照人类的思维方式考虑的林一昀心虚地眨了眨眼睛，雄虫已经自顾自地自言自语了起来：“但你说得也没错，不说的话就不会知道了，可是雄虫怎么能先开口呢？不能开口的话，也可以写信吧？但我可是雄虫呀……”

雄虫直到最后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

“欧波利阁下说得对，你的回答果然很与众不同，厄斐，”他小声说，“无论是智脑匹配，还是我…我的朋友的问题，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林一昀怔了一下。

雄虫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难回答。但他也绝无可能跟任何虫提起——提起这个叫做厄斐·伯纳礼的身体里，已经住进了一个来自异乡的灵魂。

“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概只是我跟在跟着自己的想法走，”他低下头，在洛狄特·欧波利的名字下画了条波浪线，“阁下，我听谁说过，或许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你的……”

“…你的朋友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徐不疾道，“真正该回答这个问题的虫，其实并不是我。”

“诶……？”

“聊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字。”他轻声提醒。林一昀看了一眼列出的角色关系表，有种微妙的预感。

事实证明，林一昀来到这个世界后的预感，还从未出过错。

“啊？！等一下！我居然一直没有报上名字吗？呜，失礼了！那个——”雄虫显而易见显得慌乱起来，“我好像有些太投入了，一直在说话，这算是正式认识了吧，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伯纳礼阁下！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感觉和其他虫都不一样呢。”

“我的名字叫做伊莱·萨凡！我马上就会给你发送星网好友申请的，伯纳礼阁下，我的雄父好像要回来了，他很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之，嗯，总之回见吧！”

他在那边手忙脚乱地挂断通讯后，林一昀写在纸上的笔画登时歪了一截。

伊莱·萨凡。

原书中主人公珀迩斯·霍德尔最好的朋友。来自与沃尔奈特分庭抗礼的另一大军雌家族，跟他相关的词有很多，自来熟，活泼，开朗，就是相比这个世界的雄虫，他可能有点活泼过头。

但仅是在初期主角们爱情的主线中，伊莱就已经能称得上相当完美的助攻。就如同所有小说中，主角都会出现的那种好朋友一样，他乐观，仗义，爱看古典爱情小说，脑子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听上去，跟性格腼腆，文静羞怯的珀迩斯非常互补。

可以说前期两位主角的凑对，伊莱占据其中很大的功劳。

林一昀盯着自己整理出来的角色关系表，有些恍惚地想，这下几乎全都齐了。

歌特，沃尔奈特，霍德尔，萨凡，只剩下巴洛克。

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在摆烂跟摸鱼中反复横跳，什么也没干，但却已经诡异地把主线角色粗略认了大半的林一昀：……

他趴在桌子上，把脑袋搁进胳膊里头装死。脑海中发出的声音也跟着有气无力。

他问：是你干的吗？

系统：【不知道不清楚跟小一没关系】

林一昀：说实话。

系统：【……这次真的跟我无关哦，亲要知道的是，我无法干扰和预测变数的角色】

林一昀敏锐地捕捉到系统话中的异常点：变数角色是什么意思？

林一昀把头抬了起来：我可以确认，在我看到的所有故事情节中，都没有洛狄特·欧波利的存在。

系统：【您没有记错，即使让我整理剧情中的所有角色出场桥段，也是找不到他的相关描写的】

系统的确认证明林一昀的记忆没有出错。洛狄特·欧波利的确不在目前能见的剧情里，但他现在隐隐约约存在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身后，就好像……一个幽灵。

林一昀莫名打了个寒战，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需要验证，甚至可能需要见到洛狄特本虫之后，才能够确认。

但在此之前，问题的源头依然是目前小说未提及，绝大多数虫都闭口不谈的，欧波利跟埃索库家族未知的往事。

关于这件事，大概率需要亲自去问帕帕多·欧波利。

但是要用什么身份，什么借口去问这些事情呢？林一昀犯难地想到了这一层。

他垂下眼睛，身体里讨厌麻烦的那一部分让他甚至开始犯困了。

很可惜。

林一昀原本用脑过度，要不休息一下的想法，被第三条接进的通讯搅至破产。

高等级雄虫专用的提示铃声，他想。

他打了个呵欠，这次放任它响了半分钟之后，才起手接通了它。

德尔塔星系，S-79舰队

首席军团的军雌呈方阵型列队，在总控室工作虫尽数播报后续安排后，军雌中顿时传来持续躁动不安的讨论声。

“这一期的军团演练要持续48星时，不过我看到第二军团已经来了，这群虫往常可没来这么快过。”

“我看都是为了副团长那事吧，雄虫搞智脑匹配已经很离谱了，匹配到副团长更是离奇。”

军雌们讨论纷纷。

“那我们副团长不是下个星期就要跟雄虫阁下订婚了？”

雌虫的声音不小，此言一出，整个首席军团的方阵都诡异地安静下来。

“我草……怎么越说感觉越不真实，我是不是被异兽污染坏脑子了？！”

“呃，我老早想说的是，就这匹配星网的废物都能讨论得快要吵翻了天，但他雌父的，这群蠢虫能不能甭管阁下的等级是什么，这可是一位雄虫阁下啊？！”

“连副团长都能摸雄虫的手了……”

不知道哪只军雌怨念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如同巨石惊起了千层浪，方队中的军雌个个都在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那他以后下手揍虫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会轻一点？”

有军雌刚提出这个可能，很快就被无情否定。

另一个军雌冷脸笑了几声，阴阳怪气：“你不如祈祷霍德尔家的虫对害兽跳求偶舞。”

“差不多得了，第二军团的虫就为这事跑这么快？平时拓荒行星跟排位战没见他们跑这么快过，抢资源跟功绩的时候比谁都快，”站位靠左边的军雌嗤了一句，“纯血的废物。”

“我好像看到第三军团团长的星舰了，不会特意为了这事过来过来嘲讽咱们副团吧，不会吧不会吧？雌父的，笑死虫了。”

“萨凡家的那个？别虫就算了，不尬吹，这位还真能干这么脑残的事，”红发的军雌靠在演练空间的左侧墙面上，他嗓门大，站位靠前，“行了，别咋呼了，第二军团的白痴们为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动筋骨啊，有什么比这个重要？”他喝了一声，顿时在方队中响起阵阵呼应。首席军团的军雌们开始摩拳擦掌。

但不和谐的声音很快降临了，一队纯黑色军用制服的军雌正从感应门后出现。

来虫并非仍在与瑟伽洛对接的第二军团的团长卡恩·德古拉。

第二军团这队为首的军雌蓄着一头金发。他抬眼看了一眼红发的军雌，慢条斯理地嘲笑道：“你都被揍成这样了，还说大话呢，埃索库家的，你家的虫都这么好笑吗？”

“要不转行去干艺虫也可以，在大街上给虫崽吹吹气球，扮扮鬼脸，”他挑起眉，军靴在地面上踏出恼虫的响声，“但这里可是军部。”

有只反应过来的军雌快言快语：“他刚是不是在骂埃索库上校小丑？！”

“闭嘴吧你！”身旁虫黑着脸耸了他一肘子。

金发军雌这话的言下之意，没给艾德纳留一点情面，而当看见来虫的脸后，艾德纳跟佩森特缠斗时都没太大所谓的表情霎时间阴沉下来，阴沉得仿佛随时能拧出一股水。

两只虫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滋出细小的火星。

在场的军雌，无论哪支军团的，有稍微了解两家龃龉的，不怀好意地在一边起哄了几声；当然也有不太清楚这两家间的事的军雌——但这不妨碍他们抱着旁观的心态，看两位高等级军雌对峙的好戏。

“还不劳你费心，阿卡纳·欧波利，再怎么样，埃索库总没有一心只要当雄虫保护协会的走狗虫。”他反唇相讥。

“…提这个多没意思，”阿卡纳皱了下眉头，往前靠近了些，用只有两只虫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我家这个雌虫兄弟是不争气。”阿卡纳毫不掩盖语气中对家中雌虫兄弟的不屑。

他的声音贴着艾德纳的耳廓侧过，简直跟蛇一样冰冷潮湿。

艾德纳听见他说，一字一顿。

“但再怎么样，也总比因为进了苦螺监狱不堪忍受而死掉的废物好吧？”

红发军雌的瞳孔竖成了一根笔直的针。

卧槽！不知道谁爆了句粗口，这时在场的所有军雌，都感受到了高等级军雌仿佛纳维斯星火山岩浆喷发涌现出来的可怖威压。

阿卡纳·欧波利则后退了两步，正式站在他的身前，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冰川。

二者沉默地，势如水火地针锋相对。

有那么一瞬间，红发的军雌凶相毕露，青筋暴起，让虫疑心或许下一秒，他就要虫化扑上前去，撕碎眼前虫的喉咙。

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欧波利家的——”艾德纳·埃索库面上凸显出的骨甲渐渐褪散，鼻腔喷出了炙热的白气，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迅速变红，种种迹象都证明了红发军雌在金发军雌的挑衅下，剧烈的内心波动。

愤怒在他身上呈现出了生理意义上的狰狞景象。

“——我们演练场上见。”他的声音沉如一把剐肉的钝刀。

“霍德尔，欧波利，还有卡戎…第二军团的那几个都来了。”庞特扫了一眼场内第二军团的军雌。

佩森特站在他的旁边，补充了一句：“还有萨凡家，第三军团的团长，刚跟长官交接完。”

“……去军医部门处理了。”佩森特说。

“这群虫不是为了演练，”庞特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怪，他看了一眼身旁皱眉思索的佩森特，笔直道破，“至少不只是为了演练，绝大多部分是冲着那位雄虫阁下的匹配结果。”

“这个结果确实不同寻常，有没有可能是歌特或者……”

“庞特，别想这件事了，”佩森特摇了摇头，示意他止住话题，他说，“这个结果已经成为了定局。”

“何况……”他犹豫了一下。庞特站在他的身边。两只身着首席军团银白色军服的高等级军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庞特静静等待着佩森特的发言。过了好一会儿，佩森特才叹了口气。

“沃尔奈特家族的虫刚才发来了家族通讯，就是为了这件事。”

“看来长官估计有一会儿再到。”庞特说。

“你应该知道长官的态度了？”他看向庞特，“所以不用再问了，何况跟星网上吵得天翻地覆的那些猜测不同……”

他顿了顿，想到了脑海里仅存的，极少数瞥见那位阁下的画面——无论是他濒死时从长官身前垂落的手臂，还是从容而安静的，从雄虫保护协会路过时的神态，他都很快转过眼去，没敢再让目光停留。

他想到长官的表现。军雌敏锐的感官让他琢磨出了一点瑟伽洛·梵·沃尔奈特的不寻常。他模糊不清地、全靠直觉地触碰到了某种可能的边缘，但他也无法形容出这种感觉的名字。

就理论而言，B级精神力对于长官S级的基因素质绝非最优选，雄虫的精神力即便能够做到基本的疏导效果，但二者的等级差仍然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佩森特说：“仅以B级的精神力等级匹配到长官确实令虫费解，但在我看来，庞特，”他抬起眼，定定地跟面带不解的同僚对视，他下了结论，沉声道，“我认为那位阁下……的确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在他本身，佩森特想，当然，除开他本身，或者还有，他对瑟伽洛·梵·沃尔奈特——这位除团长之外，首席军团乃至于军部同等军雌中，最出类拔萃的存在而言。

自佩森特担任瑟伽洛的副官以来，截止认识厄斐·伯纳礼阁下前，还从未见过自己这位长官有过除战斗、行军途中的任何情绪波动。

一次也没有，他想。

瑟伽洛上将被首席军团的军雌们诟病不停歇的战斗狂虫、没有私虫生活导致精神力错乱的疯虫，不仅因为其强悍的个虫实力，更因为他史无前例多次上了雄虫保护协会黑名单的这一“壮举——毕竟，普通的雌虫或是亚雌上一次黑名单可能就要一辈子诚惶诚恐，生怕言行举止再度冒犯了雄虫阁下。

但瑟伽洛上将连着黑了几期，一次跟着一次，好像生怕有空档似的，首席军团军雌们看到雄虫保护协会的公示名单，经常连自己都纳闷：早知道长官事事争先，但怎么如今连阁下的拉黑也要当第一？

他们不少军雌甚至为此开了个盘，赌瑟伽洛上将还能被黑几次。结果赌局结果还没出呢，立刻又收到了一份新的有关瑟伽洛上将的黑名单公示，没多久就附赠上一位B级阁下的匹配结果。

军雌们：？

事实上，在虫族，瑟伽洛被拉进黑名单的每一次，都代表浪费了一次对军雌来说可望而不可及的与雄虫阁下面见的机会。

很少有高等级阁下会接受同军雌面见，除非是资源与实力极为丰厚的大家族，除开那些一等家族，再往上，就只有虫族主星的五大家族有实力以军雌的名义，向阁下递出这份邀请。

这本该是殊荣，是机遇。A等级的阁下数量稀少，可遇不可求；A等级往上，可能只能算上蓝血种的贵族们。瑟伽洛·梵·沃尔奈特的基因等级，匹配一位A等级的阁下，绝对是沃尔奈特家族的众望所归。

但从各种结果反应看来。唯独首席军团的副团长，同样也是帝国的名誉上将本虫，对这种事完全不怎么在乎。

正因如此，佩森特甚至听闻过军雌间多次他们谣传上将患有“厌雄症”；佩森特还知道，军雌间流通的所有有关瑟伽洛·梵·沃尔奈特的讨论，长官都是知情的——这种荒谬的流言却越传越广——佩森特不明白是瑟伽洛上将刻意为之，或者是他知情，却从不在意。

以自己对长官的了解，和一些小小的个虫偏见，佩森特更倾向后者。

这位实力足够强大的军雌，并不在乎任何虫对他的看法，他当然也无需在意。

无论流言如何流传，军雌们如何嫉羡，瑟伽洛上将的个虫功勋目前永远在军部结算系统上遥遥领先。

刨除星币资产，军团的资源倾斜，单就每个月的功勋而言，瑟伽洛上将的进账支付买下一整颗宜居星球的价格以及后续所有保养维修的天价开销——这同样也是沃尔奈特家族，有底气敢以军雌名义，向A级的雄虫阁下，发送邀请函的理由。

他傲慢，寡言，年轻——和其他军雌最不同的一点是，他实力已经置于顶点，在认识伯纳礼阁下之前，佩森特仅见过上将战时流露的些许情绪。军雌身上的冷血与狂热，只在拓荒操纵战甲割下害兽的头颅时，用虫化后的双臂刺穿他虫的胸膛时展露出来。哪怕是战斗装甲受损，恶劣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中，瑟伽洛依然势不可挡。

已经不记得哪颗星球，军团的排位战全程覆盖迷得眼睛睁不开的巨型沙，通讯和装甲武器无一不受到棘手的影响。

但那场对战，瑟伽洛站到了最后。

佩森特在通话频道中听见了他接通军部的通信。他向军部告知已经占领最后的战略通讯基站地段，且敌方全部虫丧失战斗能力，尽管语气一如既往不起波澜，但佩森特能够感受到军雌语气中嗜血的味道。一路都是蜿蜒的血迹和残肢，遍地都是气息奄奄的军雌，带伤负重前行的佩森特对上了长官猩红的双眼。

这一瞬间，身为高等级军雌的佩森特，第一次生出恐惧的感觉。哪怕在害兽的獠牙前，在敌虫抛出的新型手榴弹前，或者是……在死亡面前，他都未曾如此胆战。

佩森特想起，首席军团的前辈军雌曾经评价瑟伽洛·梵·沃尔奈特，称：他是一柄天生为征战而生的歼星级武器。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比喻。

可，结合伯纳礼阁下的出现后，军雌的身上，出现了仿佛沙砾下埋了一颗珍珠那样细微的变化。

佩森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雄虫阁下的评价。

与众不同。

他想，是的。

厄斐·伯纳礼阁下与众不同。

奥德赛星，雄虫保护协会。

“上午好，厄斐，”依旧是雄虫丝绸般轻柔的嗓音，洛狄特轻声问，“我可以这么称呼你的吧？”

“…请随意。”

他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先打破这个古怪氛围的是林一昀。

“你说的礼物我收到了，”他开口说，“呃，确实让虫，非常预料不到……”

“你到底想——”他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那是我的第二份礼物。厄斐，我还不知道你对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的评价呢，”洛狄特打断了他，他连疑问的语气也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吹走，“你喜欢吗？”

“什么…？”这下轮到林一昀发愣了。

他对这个猜不透的雄虫的目的毫无头绪，对话的时候更兼有一种找不着方向的茫然感。（如果不是场合实在不合适，林一昀简直想吐槽一句谜语人滚出哥谭……很遗憾，这里大概没虫能接上他的梗）

“我来自一颗非常美丽的星球，”洛狄特说着毫无关联的事，声音轻而缓慢，“你知道的，那儿的雪景很漂亮，冬天会有变化的，绚烂的霞光，比奥德赛星极处最好看的极光还要动虫，在我看来，它比波塞冬星最昂贵的海洋之星还要好看。”

雄虫似是不经意地慢慢说到，林一昀的右眼猛地跳了一下，雄虫的语气丝绸般轻缓不着调，但这次，林一昀能够明确听出他语气里流淌的某种悲伤。

这股情绪溪水一般潺潺淌过，林一昀恍惚能看见通讯那头，雄虫眼角凝结垂落的一滴眼泪。

只是他的感觉。

“…但我已经回不去啦，”但洛狄特并没有流泪，仅是叹息一般说着，“那里有一种很名贵的花，我数次委托虫将它带给了你，期盼你能原谅我。”

……赛诺之雪？

几乎不需要思考，林一昀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想到帕帕多·洛狄特第一次献上的花朵，还有与军雌瑟伽洛见面时，仰望星空派桌子上水晶瓶中的花束。

“它们来自我的故乡，在我的故乡还存在的时候，它们漫山遍野，遍地可见，”洛狄特轻声说，“哪怕天气寒冷，但它们一齐绽放的样子，真美呀，好像连寒冬的寒意也可以驱散，那个时候，我就想，我想要种一整个园子的花。”

“听起来很美对不对？”

好像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倾诉，雄虫的声音也恍惚着，仿佛回到了某个暖意融融的冬天。

赛诺星远不及主星发达，甚至还未能在各地装载智能温控系统，生活在那个地方的虫，大部分需要生火取暖。

但雄虫记得壁炉燃烧时木柴噼啪的声响。他枕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看着木窗外的星海，风吹响草叶上头积余的雪。雄父掌心温暖的触感和毛绒玩具陪伴着他，雄虫就这样沉沉睡去，一度以为这样的生活将会往前，往前，就好像翻开一本早知结局，内容风平浪静的书。只是当他从梦中醒来——雄父，草上的积雪，玩具，还有燃烧着木柴的壁炉都消失不见了。

他看见欧波利宅邸装潢华贵的天花板，水晶吊灯冰冷地映着雄虫苍白的脸庞。

“目前整个星系，或许只有我拥有它的种子了。”

林一昀听见雄虫说，跟雄虫稠柔的语气相呼应的，是雄虫略带苦涩的语气。

“你一定很喜欢那里，”尽管清晰地知道对方并非人类，甚至这一切都并非现实，但微妙地，林一昀依然有那么一刻，被雄虫的语气轻轻地触动了心弦，他不自觉放低了语气，发自内心说道，“听上去真美，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洛狄特在通讯的另一边笑了一声。

“厄斐，你知道吗，”雄虫接着说道，“它很美丽不假，但这同样也是一种非常特殊，非常挑剔的花。”

“即便换上全宇宙最肥沃的土壤栽种，离开了它原本生长的地方，它就无法存活——哪怕是在像奥德赛星提供的近乎完美的虫造生长环境里。”

或许是提到熟悉的事物，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林一昀能感觉到，洛狄特的声音轻快了许多。但，这绝非一个轻松的话题。无论是对雄虫，还是对自己，林一昀的眼里闪过一丝隐藏得极好的黯淡。

他顿了顿，说，“它或许也对自己的故土有所眷念，也说不定。”

“你现在怎么样？”雄虫没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而问了一句别的，“雄虫保护协会怎么样？”

林一昀：“……”

等一下，雄虫的话题怎么转得一个比一个快，还有，这问题能怎么回答？

林一昀哽住了，他想了会儿，想出了一个应该不太会踩中什么雷点的万能答案：“……还行？”

洛狄特轻笑了几声：“听上去，你应该很喜欢那里。”

林一昀：…也没有，但是生活所迫。

“我还预备了几份礼物，之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要挂断啦。”

“你最近睡得还好吗？”在通讯挂断前，林一昀问到，这大概是一个无心之举，他依稀记得，上次通讯时，雄虫洛狄特·欧波利的睡眠状态并不太好。

但洛狄特·欧波利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你一定是记错了，厄斐，”洛狄特说，“我一直都睡得很好的。”

通话最后，雄虫这样回复他。

德尔塔星系，S-79舰队

“你是认真的？！瑟伽洛·梵·沃尔奈特！他是一位精神力只有B等级的雄虫！”

“瑟伽洛！你实话告诉我们，智脑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一定是歌特或者霍德尔，这群——”

瑟伽洛冷硬的面孔在蓝色的全息投影下更显得不近人情。赶来质问的通讯中，家族亲虫雷鸣般怒意并未引起他的丝毫情绪波动。

他盯着空气中的一点。

三年时间，只需要三年。

雄虫的声音如同只在智脑库的记录中出现的塞壬。

这是一种在宇宙间出没的某种无形的高维生物，它们有着诡谲的歌喉，百变的容貌，在星际的每一块行星块和星云间穿行，直到引诱星舰的引航员好像栽进一个甜蜜的陷阱般——他们自愿奔赴无法摆脱的深渊黑洞中，再然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厄斐绿色的眼睛近在眼前。

智脑匹配的时间有强制的三年期，他说，这是一个约定，在虫前如何表现，我们都可以做到互不干扰，既然智脑如此选择，雄虫说，我们不妨定下这个协约。

你只是不感兴趣，这并非什么问题，上将，三年之后，也许会出现新的转机也说不定呢。

他说，在此期间，如若你有了心仪的阁下，我随时都会解除这个约定，当然，我也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

沃尔奈特上将，你的精神力状况，的确不容乐观，他说。

雌虫和雄虫婚约的解除只能由雄虫方提起。若由雌虫方提及，雌虫需要承担天价的补偿费用，和永不得与任何阁下缔结婚约的代价。

他的言下之意瑟伽洛即刻领会了。

“我们合作愉快？”厄斐·伯纳礼笑了笑，瑟伽洛注意到他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坠在眼尾，像一颗细微的宝石。

厄斐看着他的眼睛。

他在雄虫绿色的眼睛中恍神了一刻。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瑟伽洛承认，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有着吸引力的约定。

在他回忆的这段时间，沃尔奈特家族的亲虫们已然从匹配的不合理性、家族的差异性、等级差的妨碍性，总之各方面都说得唾沫星子飞溅。

他们严词厉色，全息投影的会议室已然成为一桌审判席，沃尔奈特们只差开跃迁通道从各个星系辗转回主星，或者是从主星辗转至德尔塔星系，与这位沃尔奈特家族最高天赋的军雌继任者当面面谈。

瑟伽洛回过神。

“我既然在一天前已经告知了我的决定——”

他抬起头，还是那副无虫足以动摇的模样，军部淬炼太久让他的语言风格也一并变得冷酷，“这就是一份通知。”

“智脑匹配的流程内，一个星期内，主星即会举办婚宴。”

“军部我还有要事处理，以上。”

他不再理会任何虫的发言，自行退出了通讯会议。

“他就这么一意孤行？他雌父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沃尔奈特家族的亲虫隔着通讯面面相觑，吹胡子瞪眼。

脾气差的军雌更是直接粉碎了手中的通讯终端，退出了会议室，推测此刻只恨不能拿刀直接捅进这位“不争气”的后辈的脑子。

“B级？只是个B级？他到底知不知道只有A级甚至A级以上的阁下才能帮忙清理他乱成一锅粥的脑子！！！”

“等婚宴举办，沃尔奈特家这次真要成为全奥德赛星的笑柄了！”

“这脾气真是跟他雌父一个德性啊，连对雄虫也是，”错落的会议席间，不知道是哪只虫幽幽地说了一句，“我真好奇，那只叫伯纳礼的雄虫给他灌了什么洗脑药？”

“他怎么会跟B级的雄虫有交集，只是因为智脑匹配？我不相信，他难道早就已经跟歌特家，或是霍德尔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既然达成交际，何必选择跟一只B级雄虫匹配？他不愚蠢，不会这么做。”

“选择跟一位B级的雄虫缔结婚约，还不愚蠢吗？”坐在高处的一位雌虫厉声质问道。

沃尔奈特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做声。

在幽蓝色的全息投影会议室里，随着指尖缓缓叩击桌面的动静，“再等一段时间吧，约翰乔，再等一会，”声音从最高处传来，他缓缓地说，“只是一只B级的雄虫，并不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