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剑舞得气势如虹,手腕翻转往前一送,瞬间便画出一朵锐利的剑花,直指而来,随后银光闪闪,那太一剑蛟龙般呼啸着直冲而起,落下一道剑芒。
云时欢站在边上看着,没有打扰他。
季怀鹤舞得出神,还没有发现来人,依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招式当中。
随后他又一次旋身出剑,气势磅礴,声如闪电,剑光四溅之时却恰有一朵姣姣的白花落在了剑锋上。
那身影背着光,凝滞了一秒,忽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仿佛困惑一般,那人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里的剑,玉白的手指伸向那朵花,缓缓取了下来。
那花就这么软绵绵地落在手心里,他不自禁地凑过去嗅了一下。
随后仿佛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笑一般,唇角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轻笑,被一旁的云时欢清清楚楚地捕捉了。
他心头轻颤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随后眼前那人就抬起了头,两道目光相撞,季怀鹤那眼神,含着刚刚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就这么温温柔柔、冒冒失失地撞向了云时欢。
那神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他不自觉地错开了视线。
好像有点热了,说不上来的…热。
许是夏深了。
季怀鹤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又看到了多少,想到自己方才那个下意识的举动,心中窘迫万分,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又蠢又傻,毁了在徒弟心里的英武形象。
沉默了半晌两人都有几分尴尬,季怀鹤语气不自在地率先开了口。
“来了?”
“嗯,师尊今日有什么吩咐。”不知道是不是刚起没多久的缘故,云时欢那声音不是十分地明朗。
季怀鹤并没有察觉,拿块方帕把手里的剑细细擦过,放回了剑鞘,又塞入了那个陈旧的白色剑袋里,边塞边假装坦然自若道:“今日有个地方要打扫,你随我来吧。”
云时欢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听清楚是个什么要求,见他提起步子要走,便自然地跟了上去。
穿过竹林瀑布,走过卵石假山,那路是越走越熟悉,半晌前面那人停在了一处溪流前,溪流旁就是那一处建在焦土上的厢房。
见这人走上前,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院门,云时欢的心里越发觉得奇怪。
进了院落,往里只有一间主屋,推开主屋的门,里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派熟悉的陈设,季怀鹤转头嘱咐道:“这间屋子,七天打扫一次,这个月里要打扫四回,我往后会检查,不能怠慢了。”
然而那声音从他耳边飘过,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仅是盯着眼前那间房子,他已经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这地方怎么…和自己当初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瞬间云时欢怀疑自己是搞错了穿越的时间,他明明记得这屋子早就被他一把火烧光了。
他是亲眼看着那道浓烟升上天空的,怎么可能有错?可既然那日看到的是真的,那眼前的这又是什么?
这间屋子干干净净地,一丝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书柜上摆着他往日喜爱的小物件,床上是熟悉的祥云纹被褥,就连圆桌上那捧被他养死的吊兰都活的好好地!
就好像这间屋子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又或者是有个不愿意遗忘的人时常住在这间屋子里。
他静静看着,心中猛地涌起一阵酸涩,那感觉越来越浓烈,刀剜似地,浓烈到要从他的心里钻出来,浓烈到要把他吞没!
他看到那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扔到了哪里的春水剑,此时正寒光闪闪地挂在眼前的那面墙壁上,没有一丝的尘垢。
他近乎要觉得可笑,他近乎要笑出声来了!
这是个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当初无情无义地把自己逼走了,让自己恨了他这么多年,却又假惺惺地,在背地里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还原了,还…和这些东西同床共枕地睡在了一起?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季怀鹤分明夺走了他的一切,却又要这样?要做这种事?
又要在那个时候,救自己。
他让自己心绪纷乱,让自己不得安宁,就是无法让自己明明白白地恨他,就是无法,让自己放下他。
云时欢的心已经彻底地乱了,他分不清什么是真的,分不清什么是假的,他只是呆愣在原地,努力调动了口舌,木木地回应了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