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8日。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太阳很好,这样的天气总让人有岁月静好的错觉。
今天我没有出门,但从门口的叫卖声能感觉到,路上的人不少。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
但群里的消息告诉我并没有。
不止一个姑娘说,已经十多天了二十多天了,还在受后遗症的折磨,萧二发来一个消息让人破防。
大家还记得那个情商很高的小男孩吗?
大概就是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牵着漂亮姐姐的手去滑滑梯,电梯里遇到一个阿姨,会主动去打招呼。
一个天生社牛的小孩子,这一次新冠被引发重症脑炎,脑死亡了……
大概两个月前,一个小孩的死,引发全网热议,很多人借着这事攻击封控,很多人没有去看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一味的骂。
而这个社牛小朋友的事情,甚至都没有上热搜。
这里面有没有引导的因素,也有……因为并不是一个的原因。
前两天我看到一个孕妇早产的消息,因为新冠,虽然孕妇只烧了一天,但孩子也提前了两个月出生,而且一出生就被送到了NICU。下面很多人都恭喜他祝福他,告诉他早产也没有事,而在这些声音中,还有一个声音是说羡慕。
是的,羡慕,因为这个妹子,她的孩子没有了。
四个多月的孩子,因为她感染新冠,没能保住,而在这条留言下面,还有好几条相似的,大家互相安慰着,说这是宝宝还没有做好准备,等ta做好准备了,就会回来的。
更早一点,我看到过一条求助信息,大概是陕西那边某个县中的,家里老人感染新冠,很危险,现在就在下面的医院里,想到大医院去。一个大V转了,所以有那么一点点热度——大概有几百条评论的样子。
下面的留言大多是,现在有医院住就不错了,你到大医院也没有床位啊。
没有床位、没有医生、没有呼吸机……
现在网上这样的段子实在是太多了。
骨科医生拿起了内科的书,耳鼻喉医生开始收呼吸科的病人,儿科开始收百岁老人,妇产科开始收男病人……
封控的时候,那些攻击的说,除了新冠是病,别的不是病,而现在,真的是这样了。
而新冠重症患者的全部报销好像是持续到3月31日,再之后……就不知道了。
昨天说到了死亡。
中国的词真的很有意境。
生离死别。
死亡,更多的时候,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别离,而我们的人生,其实也是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别离。
我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在我四岁多大概,我的姥爷去世,关于这位老先生我已经没什么记忆了,太后说他经常夸我——在长辈那里,我很少受到这样的夸奖。大多数长辈对我是嫌弃的,因为我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女孩子。但这位老先生不在乎这个,他觉得我聪明。
太后经常说——“你姥爷天天说,俺这个妞啊,给个小都不换!”
这是开封的俗语,翻译过来就是,我家这姑娘聪明,给个男孩都不换。
但很遗憾,这些都是太后的转述,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我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的死亡。
他躺在那里,穿着寿衣,面色死灰而又因为化妆,有一层不正常的白。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死亡。
第二个离我而去的,是我的姥姥,那时候我大概八岁。
对这个老太太,我也没太多的记忆,因为她大部分时间,是跟着我二姨的,而且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些痴呆了,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故事。
再之后,是我的一位表姐以及我二姨,我在前面说过。
离我最近的死亡是我的父亲以及公公。
一次又一次,我接受着死亡,也只能接受,这实在是,人力无法扭转的事情。
但这些死亡,大多都有一个过程,这个人生病了,越来越严重,TA开始身体虚弱,开始意识不清,开始生命体征不稳定……然后,他离开了。
当然,也有那种突兀的,比如我表姐。
可是,生病也好,意外也好,都是个体。
虽然每天都有人出意外,都有人生病,但,都是有数的。
我去过很多次开封的殡仪馆,这些很多次中,大多都是冬天。
——冬天对老年人真的很不友好。
但在我的印象里,那里需要火化的并不多,印象里最多的一次也不过十个左右。
开封的殡仪馆大多只在上午工作,不到十二点的时候就会全部结束,然后闭馆。
而在这个时候,却是连夜在工作。
小灰灰的朋友发过来一张照片——厚厚的,厚厚的,一叠死亡证明。
小灰灰把照片和那个女公务员的事情都同我婆婆说了,老太太吓的同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变了。
真的哭了。
早先她虽然也有意识,却没有太明确的意识,我们虽然告诉她不要出来,缺什么东西我们会送,她还是偷偷的出来了两次,这一次之后再没有。
万幸……她到现在还没有阳。
但我们还是大意了,我前面说了,虽然我意识到这个病毒厉害,却没有真的经历过。
我有一个在保定的朋友,比我们更早经受疫情的冲击,她给我描述了那边的情况。
住在高层,能听到楼下落叶被风吹起的声音。
在我们没受冲击之前,她一直对我说买买买,买买买……
我有点不知道买什么,她对我说各种,因为很多东西,可能到不了。
我没有太大的感觉,所以,虽然我们严格防护,没有聚集,连外卖都不点了,我们还是大意了。
我们,开窗通风了……
是的,专家都说要开窗通风,但我们是一楼,更糟糕的是,我们家对面是一个净水机,就是那种小区里公用的大型净水机器,更糟糕的是小孩很喜欢在窗台那里玩……
于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小孩就这么被感染了,再之后,我们夫妻俩哪个都没有逃脱。
我早先说我大概是有机会的,最重要的也在这里。
如果我们当时错峰通风,或者不让小孩趴到窗户台那儿,也许,就没有这些事了。
当然,只是也许。
小灰灰还要上班,他在大厅工作,每天都要面对很多人,虽然他坚持戴N95口罩,总有不戴的,还有对着他们故意咳嗽的。
在这里,我真心的希望国家能像香港一样出一道口罩令——在外面,必须戴口罩,也许不能完全防范,总是会好一点。
而就在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群里的妹子们也开始说差不多的消息。
一开始是自己的邻居、自己老家的某人,自己的某个亲戚,然后……是自己的亲人。
那亲人也许年龄很大了,八十多、九十多……
他们的死亡好像是正常的。
开封这里有个称呼——喜丧。
大概就是八十多以上的老人去世,已经不能算悲痛了。
的确,就是现代,人民寿命普遍增长,平均寿命也不过七十多,活到八十,已经是平均数以上了。
死亡,好像也是正常的了。
但,如果没有疫情,他们本可以再活几年。
没放开之前,很多人叫嚣,顾忌老年人,不管年轻人。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没有父母吗?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吗?他们的命不是命吗?还是你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到他们就不舒服?或者傻白甜的以为,只有别人家的老人会贪上这事,你们家的不会?
而,就不说老人,你们自己呢?
今天我们可以为了经济放弃老人,明天呢?
今天放弃九十、八十的,明天要放弃七十六十的吗?再之后四十五十的?
我们都会老的!
如果今天我们放弃他们,明天,被放弃的就是我们自己。
但现在,就是放开了。
在我的感觉里,就是外面是漫天黄沙,我们本来是在堡垒之中,偶尔有一粒沙子过来,也很快被集体的力量给扑灭,但现在,门被打开了,于是沙尘暴席卷,我们只能独自面对。
封控三年,我们为疫情花的钱就是那三次核酸。
而这放开不到两个月,我已经不知道买了多少药,就在刚才,我又下单了鲜竹沥、喉糖。
这一次,我们一家三口挺了过来,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小孩的线下补习课已经都开课了,我坚持不让小孩上,但这种课外班我可以做主,过了年之后上学呢?
我不知道,沙尘暴不是这一次,我们不知道后面要面对多少次。
朋友说我想太多了,还想年后呢,春运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她说她现在就过一天是一天。
我无力反驳,是的,虽然过去我们经常说,未来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个先来,但那个时候,总是未来会先到的面大一些。而现在,是那意外会随时到来。
那个社牛小孩的爸爸怎么也不会想到,孩子就这么没了。
过去我对Q7的期许是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将来能有个一技之长养活自己,现在当然还没有变,只是过去我不用太担心他的身体——大概也就是叮嘱他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带他去做危险的事情,那他就会顺理成章的健康平安。而现在,我不知道了。
虽然孩子有重症的很少,虽然我宁肯自己承受一百倍一千倍的痛苦也绝不想他有什么不妥,但是,我不知道了……
在这漫天黄沙之下,我就算再努力的伸开双臂,站在他面前,也不能保证他一定没事。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
希望我们都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