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废话,聊起了正事,“父皇的意思是趁着秋猎先揪出他留在京城的人,父皇身边高手众多,阿璟带兵巡查不参与打猎,不出意外他们便是冲着我和你来了。”
裴珏吊儿郎当放下一颗白棋,“我是不怕的,你护好你自己就行。”
“你也告诉阿璟叫他那边准备好,你别玩脱了。”
裴珏挑了块糕点,“放心吧,我会适当受点伤的,装伤这种事情我再会不过了。”
“阿南和阿瑜都不会去,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裴珏挑挑眉,“那可不行。”
闻言裴璜下棋的手顿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莫非你……”
“父皇打算这么处理姜家的事情?”裴珏打断了裴璜。
裴璜知道自己弟弟这是有意转移话题了,虽然裴珏平日里嘻嘻闹闹的,但大事他从不马虎,便也由着他去了。
“父皇说,先瞒着,等到时一起推出来,一块论罪。”
“姜家没意见?”
裴璜叹了口气,“姜太傅亲自和父皇提议的,你说呢?”
裴珏敛下神色,有些安静,良久后喃喃道:“也是不容易。”
裴璜没答话,自己亲孙子没了,不但不能让他操办丧事,甚至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姜家的这份苦无处可说。
“也是时势所逼,若是现在查这件事情,容易打草惊蛇,那秋猎那边必定要搁着,之前的部署就都功亏一篑了。”一会儿后,裴璜终究还是开口,只不过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裴珏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裴珏没再答话,只下棋。
白池南进来时他们二人恰好下完这盘棋,她坐在裴璜旁边,低头看这棋局。
“表哥可是心不在焉?这棋下得倒是不如往常。”
裴珏故作叹息,“可不是?大哥下这局棋,提了不止八回你,倒是让我好生羡慕。”
白池南知道他这是故意揶揄自己,也顺着话说下去,“京中这么多闺秀,若是你的心上人不喜欢你,那你何不换一个去喜欢?”
裴珏啧啧两声,“瞧瞧,嫁了人更是牙尖嘴利了,说出的话比你夫君说的还要伤人心。”
“你何时有心悦的人了?人家还不喜欢你?”裴璜显然抓住了重点,他方才就感觉他弟弟总是话里有话,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裴珏气急败坏,“何时说过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了?”
白池南气定神闲,“总之她不也没说喜欢你?”
裴珏沉默,白池南安心用着点心,裴璜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心想当太子当到他这个憋屈份上也是独树一帜了。
姜家看着与平常无异,门口有人送走刚来解惑的学生又接着有人来,所有人都有序且正常地做自己的事情,但在姜家后院的佛堂内,毫无声息,四周也没有人走动,仿佛这里与前面的世界隔开,有三道身影跪着,面前是一口黑色大馆,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里面的人安静闭着眼,就好像是太累睡着一般平静又柔和。
“小狄,你去吃口饭吧。”晴昀劝姜狄,他的脸色发白,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周凌也赶忙移到姜狄旁边,小声劝道:“姜狄哥哥,你去吃点东西吧。”
哥哥这词从周凌口中叫出来用到姜狄身上可是非常稀有罕见,最近的一次都要追溯到三年前周凌求姜狄帮他做功课,当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而今天短短一天,周凌便叫了不下十回。
“我不饿。”姜狄的声音沙哑,久未说话也不曾喝水进食,他有些难受。
晴昀叹口气,没再劝。
周凌眼巴巴望着他,终于姜狄承受不住他的眼神,目光空洞开了口,“你不要去学堂吗?”
周凌摇摇头,“我姐帮我告假了。”
姜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晚上周凌回去后便被青山和流云架去了周柒院中。
“姜狄怎么样了?”周柒把菜都堆到周凌面前,还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凌一天都在陪着姜狄,现在正是饿时候,嘴巴塞满东西含糊不清,“一天没吃东西了,姐你明日和我一同去劝劝他吧。”
周柒皱眉,今天她偷偷去祭奠完姜黎之后因为怕人多眼杂很快就离开了。
“算了。”周柒摇摇头,她和姜狄一同长大,甚至她和姜狄相处的时间比周槐周凌还要长,姜狄自小就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功课虽好,但更多的像是完成任务,对考取功名继承家业什么都不感兴趣,他一直自由自在长大,因为他知道他前面有姜黎,姜黎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他只要当个不怎么思考的姜家家主就好,甚至于等他弟弟长大后,若是愿意的话,这个家主之位给他弟弟也无妨。
姜黎是姜家这一辈最杰出的弟子,是为姜狄托底的哥哥。
她还记得那年姜黎来京城的时候,姜狄哭花了脸,一路从姜家门口送到城门外三里地,最后还扯着姜黎的袖子不愿意他走,还是姜清泽最后把他抱回去,十四岁的小孩被人从城门一路抱回家,脸都丢尽了。
而如今毫无征兆的,姜黎离开了,甚至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前一秒,姜狄或许还在为偶遇故人而开心,周柒知道姜狄此刻不仅仅是在体会失去哥哥的痛苦,他还在打碎那个曾经爱玩乐的自己,一步一步塑造成新的模样去撑起姜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