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过去，对面才像刚回过味来，字里行间透着不相信的意思。
【不可能】
宋颜满脸问号，这有什么不相信的，未婚先孕即使放在开放的现代社会也不是多光荣的事，况且她那条朋友圈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底下一堆人玩梗呢。
她压根没当回事啊。
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找到那条早已被她设了三天可见的朋友圈点进去，底下评论除了被她删除的那条，其他人的都还在。
“宋答应的肚兜怕是还挂在那火锅狂徒的腰带上。”
“华某士：无所谓，我会出手。”
“冲冲冲！加学分！”
……
没什么问题啊。
想了想，宋颜心里大概有了个答案。
她回复秦可荫:【我说，你不会是不知道那些网络热梗吧？多上点网吧朋友】
【……】
【你是说，你其实都是开玩笑的？压根就没有怀孕？】
宋颜寻思这是件很令人惊讶的事吗？
有了今天的教训，她这次倒是没急着跟秦可荫透底，而是先反问她：【你怎么成天盯着别人的肚子，快毕业了，论文不用写，学分不用凑吗】
这话说的不重，却反而不知道触碰了秦可荫哪条神经:【装什么？你故意发那条朋友圈不就是为了吸引梁学长的注意，想跟他复合吗？】
【或者想直接闹大，一举成为学校红人，再闹到梁家那里去，把嫩模Cindy带子逼宫梁家大公子的事再上演一遍】
【宋颜，我对梁学长是很欣赏，但抛开这一点，我还是看不起你，玩别人玩剩下的，不怕玩脱吗】
宋颜最初是疑惑，后来是生气，现在反倒冷静了下来，有个问题慢慢在心里膨胀，变成她此刻最在意的事。
【秦可荫，我问你，如果梁询一不发那条评论，你会相信我那条朋友圈是真的吗？】
对面发了个“呵呵”过来：【你当你是谁啊，如果不是梁学长，根本没有人在意你发了什么】
宋颜彻底冷静下来，心里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梁询一突然回国，第一次相亲局偶遇，第二次李代桃僵搅黄她的相亲，答应她去男科医院检查那样荒谬的要求，与此同时她又被狗仔拍到……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宋颜垂眼，又从头到尾看了遍那条朋友圈。
在她删除之前，梁询一那条回复就在第五条的位置，在一众嘻嘻哈哈的评论里突兀又显眼。
最重要的是，迷惑性很强。
梁询一有个人人都知道的美德，那就是不骗人不撒谎。
乍看之下像只洁身自好的立于鸡群的白鹤，其实是只永远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狡猾狐狸，最擅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很不幸，她这次就成了山里那只笨虎。
梁询一明知道他们的共同好友会看见他的评论，明知道他们会把他的话当真，却还是在底下发了那条容易叫人浮想连翩的话。
从头到尾，被别人嘲讽唾弃的只有她一个。
关掉手机，将被子蒙过头，眼眶的湿热得以解脱。
……
第二天，万全照例去公交车站接人。
见宋颜失魂落魄地差点坐过站，他在底下挥了挥手，宋颜才猛地回过神，忙不迭说“不好意思我要下车”。
万全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但按着以前的规矩还是没有下车，只是将方向盘握得更紧。
“小姐。”
等宋颜坐上后座，他才试探着开口，看向后视镜。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宋颜怔了两秒，抬头看向他，扯出个笑容，摇头：“没事啊。”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没心没肺的，尤其面对家人时，她会把负面情绪隐藏的很好。
“走了，回家吃好吃的去，早上没吃饭，我都饿死了。”她看向后视镜里的万全，把笑容扯得更大。
不笑时她好像长了张不会爱人的脸，笑起来却像只哈士奇，偏偏五官又秾艳可人，笑容拥有的感染力就很强。
万全红了脸，别过眼去目视前方，发动了车子。
走了一段路，他似乎又有些话想说，唇瓣几次张合，最后才问道：“怎么又没吃早饭？”
宋颜支着胳膊看向窗外，笑着回：“你还不知道我吗？贪睡，喜欢熬夜，爱赖床，有不了一点好习惯。”
万全听完，温和地笑：“这不算什么坏习惯。”
宋颜扑哧一声笑了：“你舅宠我爸！”
隔了一两分钟，万全在红灯前停下，问：“以前有人说过这是个坏习惯吗？”
以前啊。
宋颜回忆了下，当然有人说过了，很多人。
但好像，有那么一个人，他前一天说着不对，下次不要再犯，第二天却还是把早餐带到早八教室里她常坐的那个座位。
她曾经开玩笑地问，梁询一，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用亲自动手做早餐？
他笑了笑，说是，而且不只早餐。
可是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早餐了。
再也没有人一边长篇大论科普着不吃早餐的危害，一边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推到她面前。
再也没有了。
“万全”，她叫了叫前面开车的人，“前面停一下吧。”
“便利店？”临近机场的郊区地带，前面路边只有一家便利店。
“嗯，有点想买的东西。”
*
梁家。
今日家宴，梁老特意在玉拂山庄包场，外人一个也没请，只叫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以及一个刚满两岁的孙子来参加。
大公子梁博夷一副精英人士的气派，金丝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一切。
他旁边坐了个穿着墨绿色棉质旗袍的女人，正温柔地哄着怀里的小孩入睡。
对面翅着二郎腿没个正形的是二公子梁以衡，他娶的老婆也是梁老故交的女儿，是个泼辣厉害的女人，只有趁她去洗手间的功夫他才敢在社交平台上刷刷美女。
用余光瞄到人回来了，他赶忙放下手机坐得笔直。
梁老瞧他不着调却怕老婆的样子，心倒是放下了些。
“老三。”
坐在梁博夷右边的年轻男人卷衬衫袖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喊了声“爸”。
梁老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三儿子。
尤其是昨天那场来路不明却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老三，昨天的事，你解释一下吧。”
梁询一垂眸沉默了两秒，起身认错：“昨天的事是我疏忽。”
梁老对这几个儿子再了解不过，当然一下就听出他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从根本上回答他的问题。
他一针见血地问：“老三，说实话吧，你想包庇谁？那个爆料的女孩？还是这女孩的朋友，你所谓的前女友？”
场上瞬间冷下来，连女人怀里的小孩都在睁着葡萄似的眼珠，观赏这场闹剧。
梁老叹了口气，接着道：“还有，你用两个亿和宋家做交易的事我也知道了。”
“两个亿是你用来创业的启动资金，就这么放心地交给宋家，怎么，你觉得他们是百年大企业，产品质量就一定在业界领先吗？”
听到这话，旁边看热闹的二少也坐不住了，心想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节省的，花起钱来竟然比他还大手笔。
他觉得蛮新奇，悄悄比了个大拇指：“牛啊兄弟。”
“咳。”媳妇一咳嗽，他又立马不吱声了。
场上很快又冷下来，几双眼睛几乎全聚在站立着的男人身上。
只见他长身鹤立，面色冷肃，仿佛下一秒就要郑重其事地讲明与宋氏合作的种种好处。
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
“我想见一个人，这是最快的方式。”
这话又活生生给了梁以衡第二次暴击，“不是，老弟，你你你，你怎么变成恋爱脑了。”
梁询一礼貌地冲他点头，而后又规正神色道：“宋氏瓷业不仅是老企业，也是具有巨大评估价值的品牌，只是近年来固步自封，不愿在技术上创新，也鲜少做媒体宣传，但在质量上，他仍是国货中数一数二的代表。”
一直没有言语的大公子梁博夷推了推眼镜，在这时候道：“所以你打算深入与他们合作，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可是老三，你做过风险评估吗？带动老牌企业创新，不是什么易事。”
“我会处理好一切”，梁询一看向长桌另一头的父亲，“在回纽约之前。”
“三弟，你要继续读博吗？”
说话的是有些惊讶的二嫂，梁询一点头：“有这个打算，但……”
“询一。”
梁老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其他人不敢再言语。
他看着梁询一那双最为像他的眼睛，问：“你想见谁？”
“宋有志的孙女。”梁询一同样看着他的眼睛道。
见梁老陷入沉思，梁以衡小心翼翼插了句嘴道：“宋有志的孙女……你说的是宋惜？”
梁询一皱了下眉，说：“她叫宋颜。”
“噢，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梁以衡自言自语地道，“话说这宋老到底有几个孙女啊……”
“两个”，梁老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敢吱声便又收回视线，看向他那年纪最轻的儿子，“你大学时候那个女朋友就是她？”
“对。”
“你忘不掉她？”
“是。”
“那么”，梁老冷笑了声，摇摇头，捏起茶杯饮了口茶，问，“她公开在社交平台上曝光你的隐私，坏你名声，丢我梁家的脸，这事又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