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把书从他手里拿回来:“有病,你怎么想的。”
“那不然呢?桃源的事情我本来就要查你。”
桃源却是跟忘尘的残魂脱不开关系,忘尘随便他查。
杜数秋随手擦去嘴角的血,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将长刀刺进她的体内,狠厉的表情中透着点麻木。
女子低声道:“你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杜数秋脸上爬上死色,嘴唇变得青紫:“我说,血浓于水,你是我妹妹。”
那名女子用力抽出杜数秋腹中的刀,神色淡淡,好像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宗主捡我回来并未告诉我有个姐姐呢。”
苍白的手颤抖地为伤口上药,杜数秋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灰暗,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听叶的院子比较偏僻,她不知道这个疯女人从哪里找过来的。
长轩宗好久没来过外人了。
方才听杜数秋说自己是她妹妹,听叶就感觉很扯,她刀上带毒,杜数秋多半是活不成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叶莫名动了恻隐之心。
杜数秋也不重,听叶轻松给她抬到床上。
狰狞的伤口翻着发乌的腹肉,淡青色的药粉和血块凝在一起,听叶嫌弃地用小刀割掉沾了毒的肉,动作不自觉地放轻。
听叶低声嘟囔:“这是什么东西都往身上抹啊,这有什么用。”
杜数秋的双手垂在两侧,听叶凑到她面前这看看那捏捏,啧啧称奇:“哎呦这人皮面具做得可真好啊,就真的跟我的脸一样。”
随后听叶又将杜数秋的手握在手里。
杜数秋的手跟听叶的不一样,她手上有很多茧子,虎口还有很多被震裂的伤口。
捏着捏着,听叶就觉得困,抓着杜数秋的手睡着了。
杜数秋睁开眼,腹上伤口已经愈合,手被什么抓着。
她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去看,月色朦胧,窗外投来莹莹淡光,听叶抱着她的手睡着了。
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杜数秋深深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几乎找遍了全天下,每次接到任务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如今看到妹妹在长轩宗不受苛待,实在是放下了悬了几十年的那块大石头。
听叶声音闷闷的:“醒了?”
国师伸了个懒腰,将手中流光溢彩的琉璃拿到眼前细看。
琉璃折射出来的光打在脸上,旁边侍卫拖着一卷书文跪在地上侍候。
“信里说了什么?”国师侧头看向侍卫。
“大人,信里说,静候佳音。”
国师点点头,还好,那群人向来如此。
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国师咦了一声:“刚来那两个,在做什么呢?”
“两个新来的在底下打杂,手下都盯好了,并没有异动。”
这就奇了怪了,能伤了云砚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这又不图财又不图权的,安安分分窝在这个屁大点地方,什么路子来的。
国师又问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云砚在瞎算计。”
侍卫:“云砚将军向来是最听大人话的。”
“嗯对,没错。既然如此,找个机会把柏枝柚除了吧,小心行事,九尾狐轻易死不透。”
“是。”
忘尘在国师手底下干的打杂的活,能吃能干一个顶俩。
破妄把国宴要用的东西整理好,坐在木头上休息:“你要等什么?”
“等两个人。”忘尘抻抻脖子,向破妄招了两下手:“水水水。”
先前从没有听忘尘说过要等什么人:“我们两个不行吗?”
这天气热得不行,忘尘把衣摆撕下来盖在头上遮阳:“两个不够,再找俩和尚过来超度。”
那条鬼街,上千条人命,这个国师要还。
忘尘拍拍破妄的肩:“师兄啊,我们今晚,去见见皇帝。”
入夜。
德明宫宫门前两队带刀侍卫轮番巡守,宫墙四角之上皆有修士驻守,想进去不容易。
破妄靠在红柱,迟迟没有进殿。
“怎么才来?”
忘尘从乾坤囊里掏出一颗琉璃珠子:“去国师那拿了点东西。”
寝宫殿内檀香缭绕,中央圆形龙床上叠了十几个金丝软枕,皇帝被埋在枕头中间,呼吸起伏极其微弱,像个活死人。
皇帝像是变了一个人,宽大的龙袍套在皮包骨头上好像要把他整个人压垮。
看到有人来,皇帝也只是呆呆地看着。
破妄没想到国师就这么按耐不住,这么快对皇帝下手,国宴将至,改朝换代。
“这国师也很喜欢对别人的魂魄做文章啊,跟谁学的。”忘尘松开皇帝的手。
说到魂魄,破妄突然笑了:“感觉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国师抽了皇帝的人魂,导致他变得痴傻,难怪没有龙运。
忘尘从国师那拿回来的琉璃珠子此刻发烫发红,一副随时要破裂的样子。
“猜猜这是什么?”忘尘抛了两下珠子,对着破妄说道。
破妄移开忘尘挡在面前的手:“皇帝人魂,国师还没炼化就被你偷过来了。”
两个穿着补丁僧服的和尚攥着念珠看向皇城,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今日长轩宗来了一位客人。
国师慢悠悠地向上座人行了个礼:“宗主,国宴之日,就是在下的投名状送到之时,届时请宗主莅临观礼。”
司喻伸着长腿,闻言笑了一声:“就这点东西,准备了一百多年,该不该说你真是一个废物。”
没想到司喻会这么说,国师嘴角抽了两下,面上有点挂不住:“东西自然是没有宗主的好,只是一腔衷心望宗主笑纳。”
“好啊好啊,本座会去的,别把事情办砸了。”
出了长轩宗的门,国师收起挂在脸上的笑容,阴狠地朝后看了一眼:“国宴那日,你们谁都活不了。”
司喻换了个坐姿,身上轻甲发出尖锐摩擦声:“不苍山的人在自己手底下搞小动作都看不见,这个废物还想杀本座?”
底下是长轩宗的首座长老王扣:“需要属下暗中做点手脚吗?”
“去吧,我们也搅一搅这浑水。”
国师从锦盒中取出琉璃珠子就出了门。
死街之上。
云砚画好最后一道符,一张金色的网隐入地下。
街上的人像断线傀儡,齐齐停下手中动作,没骨头般倒在地上。
方才人潮拥挤的大街诡异地静下来,站在街道口的青年挠了挠头,面前像是有一道屏障挡住自己进不去。
结界内,死街景象逐渐变淡,最终变成一张巨型的纸倒塌下来。
没了幻术加持,死街露出原本模样,皇宫外竟是一片荒凉乱葬岗。
士兵迅速包围王后宫殿,侍女尖叫声撕破宁静。
柏枝柚正在为王后剥果皮,侍女慌张地闯进宫殿通报。
王后一听,猜是国师手笔:“国师竟然连脸面都不顾了,要挑战皇室天威吗。”
“王——后——”国师带人入殿:“此言差矣,微臣从来不敢做挑战皇室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今日不过是奉旨捉妖罢了。”
说罢他便从袖中掏出一柄黄色卷轴:“陛下有旨,国宴在即,皇宫内不甚太平,请国师,拿人。”
柏枝柚挡在王后面前:“国师大人拿人拿到王后宫里,不合规矩吧。”
国师招招手,底下士兵抬上来两具腐烂的尸体。
“王后可认识这两人?”
腐败的气味充斥鼻腔,王后波澜不惊:“未曾见过,这两人身上穿的不都是你们神官的制服吗?向本宫要什么说法,莫不是怀疑本宫。”
国师笑着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殿外突然乱作一团打杀起来,国师身边侍卫利落地调人去查看。
鲜红血液从脖颈喷射出来溅到脸上,云砚随意用袖口擦掉。
整个皇宫几乎都空了,云砚带着两个亲卫畅通无阻地杀到王后宫殿。
这里被叛军围得水泄不通,为首是在国师身边做事的,因此见过云砚。
他以为云砚是被国师吩咐过来的,谁承想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落了地。
云砚对两个亲卫说:“尽量拖延时间。”
“是!”
死街乱葬岗。
忘尘刚踏进来,身后升起一道淡金色结界将整个乱葬岗围起来。
有什么东西马上要破土而出。
悬光出鞘,忘尘探出一道剑气,剥开了表面的土,一个身形细长的人形怪物从地坑中坐起来。
忘尘皱眉:“此等邪祟有违天道。”
人形怪物一双利爪呼啸袭来,忘尘提起悬光去挡,却发现身上没有一丝灵力。
身体被重重打在结界上,忘尘偏头呕出一口血,那怪物穷追不舍,又是一道攻击,结界被打得颤抖。
王扣在结界外略略看了一眼,拿上一块玉帛转身缩地成寸回了长轩宗,那上面是忘尘被偷走的神力。
国师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云砚。”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什么借口了,王后,我今日必除之。”
“那也要杀得了先。”
破妄的存清抵住国师后颈。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国师忍不住笑起来:“就你也想对我动手?”
破妄也不废话,存清直接穿透国师的脑袋。
国师的身体抖了一下不动了。
一声细微响声。
破妄抽剑后撤,先前云砚就说过国师常用傀儡当做替身,要小心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