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流血,体温越来越难以维持,颠簸又沉闷的车厢让人难受至极。我真的感觉快要死了。
“敢吐在我车上的话,就把你扔下去。"
一个相当无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虚眯着眼,艰难转头,终于看清了这张讨人厌的脸。
霍尔顿目视前方,握住方向盘,全神贯注地踩着油门。车正在荒漠里飞驰,外面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你怎么找到我的?”
霍尔顿头都不回,“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追查降神会的,顺便把你带回去。”
“降神会是什么?”
“就是刚才你看见的那些人,一群狂热崇拜A13号的疯子,虽然没有被变异种感染,却比感染者还难搞。因为他们在故意追求被变异种入侵,好像是因为可以变成神还是什么。”
霍尔顿的语气不太耐烦,但我仍继续追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你还记得吗?变异体只能寄生在活体上,如果你死了,A13号就必须舍弃你的身体。这个小团体应该是背叛了他们的总部,想独占A13号。朱恩是他们里面的头领,前两年混进实验室的,一直没动她就是等着这一天,可惜没找到他们真正的老巢。”
“所以你们是故意让我被抓走的?”
霍尔顿很混蛋地笑了笑,“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总要适应的。”
“我差点被他们杀了!”我崩溃地吼了他一句。
“好了好了,别吵,后面还有人在追我们呢。再说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有我在,死不了。”
霍尔顿猛踩了一脚油门,后视镜里果然有几个小亮点。
我气鼓鼓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那是霍尔顿的外套。而我脖子上的伤口也早被他包扎了起来。
又开了一段时间,霍尔顿时不时从倒车镜里瞄我一眼,我则是抱着手继续生气,一路沉默。
“你饿不饿?”霍尔顿试探地问。
“……”
“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到市里了,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吃点东西,等天亮了再回去。”
“……”
“这次不会有危险的。”
霍尔顿冷不防丢过来一瓶水和两块压缩饼干。
本来不愿意给他面子,但我发觉自己真是有些口渴,于是接下了。
水喝完,饼干也啃完了。车终于驶上乡道,逐渐能看见零散的房屋,我安下心来,闭眼休息了一会。
“嘿,醒醒,我们到了。”
霍尔顿拉开车门,顺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叫醒了我。
我跟着他下车,打量了一下四周,车就停在路边,隔壁是一家亮着霓虹灯的汽车旅馆。
我们正要推门进去,霍尔忽然回过头,盯着我看了一会。
“干嘛?”
“不能这么进去。”
霍尔顿又把我拖回车里,把矿泉水倒在抹布上,然后捏着我的脸就是一顿乱抹。
“你干什么?”我紧闭着眼,生怕被他戳到眼珠子。
“你满脸都是血和灰,不知道的以为是通缉犯呢,别动!”
血水已经干巴巴地糊在脸上,一下两下根本擦不干净。霍尔顿只顾着用力,脸都快被他搓下来一层皮。
“好了,差不多了。”他又抬着我的脸检查了一遍,终于满意。
进了汽车旅馆,只有一位前台在打着瞌睡听广播,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交了钱就把钥匙给我们了。
“上楼左转。”前台冷冰冰地说。
进了房间,比想象中的稍好一些,唯一令人不适的就是里面只有一张床。我毕竟还是霍尔顿的犯人,他坚决不准我另开一间,而且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我怀疑这只是他为自己的吝啬找的借口。
算了,我还是很容易知足。
“我先去洗澡。”
霍尔顿脱下带血的衣服,浑身上下只剩一个裤衩,他转身进了浴室。我瞥了一眼他的背脊,上面有好几道狰狞的疤痕。
他五分钟就出来了,轮到我了。
浴室里潮湿却没有水汽,我摸了一下水管,冷的,霍尔顿没用热水。
镜子里的我看起来非常糟糕,头发被血黏成一块一块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眼中只透出疲惫。
我拆掉纱布,看了看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出血了。
温水迎头浇下的时候,很舒服。
“哒哒!”
有人敲浴室门。
我连忙关掉水阀,“怎么了?”
“还以为你晕倒在里边了,怎么这么慢啊?”霍尔顿抱怨地说。
我沉默地翻了个白眼,匆匆擦干身体出去。
霍尔顿坐在床上,身旁放着一个小药箱,他拍拍被子,“过来。”
我走过去,头发湿漉漉的,一边走一边滴水。我只好拿毛巾不停地擦。
“伤口有点肿,但问题不大。”
霍尔顿帮我上了药,又掏出背包里的两盒方便面,“走吧,我们去楼下接点热水。”
“你刚才为什么不去?”我嘟囔着穿上外套。
“我不能留你一个人,”霍尔顿理所当然,“你跑了怎么办?”
人生地不熟的郊外,没有交通工具,也没钱,我怎么跑?
霍尔顿一脸轻蔑,他明显是故意说这种话惹我。
懒得计较。
穿过昏暗的楼道,来到开水房,却发现开关坏了。我们去找前台,那人也不理,只是低着头躲在柜子后面。
霍尔顿眉头一皱,眼神犀利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走近。
“喂!我说……”
霍尔顿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正要凑近去,霍尔顿紧紧拉住了我,一边掏出配枪,“退后!去收拾东西,我们得立刻离开。”
我跟着他,但还是在匆匆之间看到了。
柜台背后,只有一具无头的尸体靠在座椅上,断颈处的肌肉还在反射性抽搐,血浆飞溅。
收音机还在播着午夜频道,一声惊雷劈下,信号断了,滋滋的电流声时断时续。
我们转身往回跑的时候,楼梯上有血水渗出,滴到一楼的地板上。
我顺着抬头看,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上方昏暗里,那人抱着一堆东西,猛一撒手,便有四五个血糊里拉的球体朝我们飞过来,在地板上撞出稀烂的声响。
就像是,有人把西瓜砸到了地上。
那真是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我几乎魂飞魄散,反手抓紧了霍尔顿的胳膊。
“别慌。”霍尔顿声音沉稳,单手上膛,“只是个普通变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