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改女子不能继承全部家业的族规?”
“以前我以为她跟那些一心求男孙的老太婆一样,但现在事情说开了,搁我,我也不愿意把祖上积攒的大半家业拱手便宜了族人。”
“依我看老太太在意你这孙女不假,但想要男孙也是真,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你别将她想得太好了。”
“依照现今律法,女子与男子一样可继承家中财产,只是在室、已嫁、归宗女子的继承各有不同,户绝在室女可全部继承,户绝出嫁女可得三分之一……”
“要不是六扇门要考这些玩意,我也想进六扇门。”小亭子嘟哝。
“……你们族规应该不敢违反律法吧?”
“是没有违反律法……但他们凭什么空手套白狼。”
“只怪这年头想着吃绝户的男人越来越多,宗族怎会不留一手,都说女子出嫁从夫,可这人心隔肚皮啊……”齐青瑶不禁发出感慨,见二人都看向自己“怎么,我说得不对?”
小亭子双手抱拳,道“冒昧问一句,齐郡主您不是想悔婚吧?”
“我看着像要悔婚?”
“马上要成亲的人了,你这一句人心隔肚皮……你要真想悔婚现在就逃吧,剩下的交给我们。”清安语气平淡,听着就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般。
“只是突然觉得成亲好没劲,虽然齐王府后宅一团糟,但我可是齐王府小郡主,以后却要过侍奉公婆拘谨的日子,行事好与不好都随他们一句话……”说到此齐青瑶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别哭啊,大过年的。”小亭子想从身上掏块帕子,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玩意儿。
清安只好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说实话,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曹镇啊?”
“她这叫婚前恐惧。”
“要你嫁宸王你恐惧吗?”
“……我没公婆要侍奉,他们也管不着我们。”
主打的就是一个让人羡慕嫉妒。
齐青瑶绞着手里的帕子,越想越不服气“为什么只有女子侍奉公婆,没有男子晨昏定省侍奉岳父母啊?”
“成亲这么可怕吗,她竟然想的这么深?”小亭子问向对面坐的清安。
“人生大事嘛,她这算好的,还有的纠结,多是父母之命不可违,连想的机会都没有。”
“客官在吗?”
楼下传来响亮的问询声。
“得,先开饭吧。”
要说齐王府郡主点的席面那自然是差不了,刚出锅就被送来一道道菜肴还都冒着热气,来送菜的店伙计麻利儿地将菜都摆好后便离去,只等稍晚时候再来。
三人先是都来了一碗了冬瓜火腿盅,作为酒楼的招牌之一,入口便是俘获味蕾的鲜香清爽。
“真好喝!你可别开酒楼食肆,这前后几条街上没哪家比得上这家的手艺。”
“茶楼也不行,这一片茶楼虽然生意都好,但竞争大。”
话题终于回到了最开始——开什么店?
“这熏鹅脯……嗯……要你不开个烧鹅铺子,我爱吃。”小亭子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送熏鹅脯。
“本郡主三层楼的铺面呢!”
“一层卖我爱吃的烧鹅,一层卖你喜欢的首饰,还有一层嘛……卖六扇门的话本。”
“听着不大靠谱,但好像有点意思。”这话勾起了清安的思路。
“你们是打算要我效仿丰乐楼吗?”
“那可不兴这么大胆的,倒是不如……”
“不如怎么?”
“你这铺面地段好,铺面又够大,不如规整一下,分租出去。”
“谁会来租?”
“你若在城东开了一家铺子,生意好得很,但京城这么大,有些客人虽知你家物美价廉但因路途遥远只能作罢,于是你想在别处也开个分铺,可城中好地段的店租太贵,但如果能租上一个柜面做买卖,问题不就解决了?”
齐青瑶一听就明白了“丰乐楼的一间间阁子是一个个铺面,卖不同的货品,我这是一个个柜面卖各家东西!”
“是吧,还得是我抛砖引玉吧?”小亭子一脸骄傲。
“但这不是我开店,我只是收租。”
“怎么不是你开店了,店名你来取,店面你看管着,事儿多得很呢!”
听小亭子再这么一说,齐青瑶又觉得自己也不算无用武之地“说得对,赏你一个大肘子。”
“小的谢郡主赏赐。”
“回头后院我也好好收拾一下,六扇门到这里不远,兵马司衙门更是离得近,往后你们想偷闲躲懒只管上我这儿来。”
“别,后院不要浪费了,也规整一下租出去,楼上风景好,留楼上。”清安寻摸着楼上翻窗方便,有个急事多方便。
小亭子咬着大肘子,赞同地直点头“楼上吆喝个茶水吃食多方便,楼上。”
“不行,得后院,后院晒太阳多舒服。”
“……是她的铺面,还是听她的吧。”
“我们又不出钱出力,当然听她的。”
这一晚齐青瑶终于睡了一个踏实好觉,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年少在青山书院的时光,她虽不擅长念书,但并不讨厌书院求学的日子,因为那是她可以短暂逃离王府的地方。
想要逃离王府曾是齐青瑶年少时最想做的事情之一,但苦于没有勇气,毕竟外头再自由也还是比不得家里富贵安逸,这样粗浅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她还是鼓起勇气叛逆了一次——因为不满家人作主掌控婚事,结果却是险些栽了大跟头,只好又认怂爬回了安乐窝。
而自决定成亲以来,尤其是那些侍奉公婆夫君的规矩越学越多,齐青瑶也愈发觉得心头压抑,感觉自己就像只兔子马上要从齐王府这个笼子换到定远侯府那个笼子,新笼子甚至还不如原本笼子自在。
然后,她有了一个想法——如果离不开笼子,那么她想要另一个青山书院,
今天她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三层小楼就是她心里年少时的书院——让她能短暂的远离拘束,就连最好的友人也一如从前,能够时常相见。
正月初三,宜安睡迟起。
作为正月里难得的能正大光明偷懒、心安理得家里蹲的日子,清安果断睡到自然醒,而睁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吃什么?
正月初三府里不开大灶,主打的就是一个吃什么全凭感觉。
“打听到了!几位夫人正一块儿包合子,大爷去酒窖了估摸着要喝上,老夫人那头不清楚,四公子五公子还没起,六公子要厨房蒸了瓦糕……”
“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安排。”
“还想着蹭吃呢,怎么都没新意……我先到处转转吧。”清安说着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头去,刚踏出院门就看见府上的狗子在正追着尾巴转圈,瞧着就不大机灵的样子。
清安唤了一声,狗子闻声一个抬头,摇着尾巴就过来了。
“也没有特别不机灵嘛。”
狗子蹲坐在地上,扬头望着清安,突然头一歪,咧嘴露出一个憨笑。
“不错不错。”清安伸手撸撸狗头,狗子配合地伸头蹭啊蹭“是个有眼色的,有兴趣跟我回六扇门提升一下吗?”
狗子发出一声呜叫,似乎没有听懂。
“勺子知道吧,我之前牵回来的很大个头的那家伙,变得跟它一样威风懂不懂?不懂也没关系,去了就知道了,走,跟我散步。”
清安松开系在狗子身上的牵绳,一头抓在手里。
天晴,微风,院子遛狗,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直到……路过的薛家大爷一声招呼。
狗子嗖的一下跑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清安这才想起前阵自家大伯父抱着府上狗子叨叨了一夜的事迹,跟着是路过的薛勉无辜被逃命的狗子撞了一下,人没事,手里的东西飞了。
说时迟那时快,清安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
倒也没完全接好。
折子哗一下自己打开了……
“你看到啦?”薛勉跑过来看着愣在原地的清安。
手滑开了折子的清安:没看到。
“我知道你们可能有交情,但此事非同小可。”薛勉拿过清安手里的折子,正色道。
清安:刚刚怎么就没瞥几眼。
“怎么大过年手里还拿着公务折子,阿勉啊你还太年轻,大理寺当差的辛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中午上大伯父那儿喝酒去!清儿也来,我让厨房多炒几个菜。”
“大伯父你们兄弟这么多年没有好好聚了,我们还是不打扰,来日方长。”
“说得也是……”
“大伯父,昨日你们财神庙的头炷香怎么样了?”昨日清安回来得晚都没来得及打听。
薛勉突然清咳一声。
薛家大爷哈哈一笑,感叹道“这京城就是京城,我已经想好了,明年我们兄弟几个还去,走了走了,中午你们自己也好好吃,想吃什么跟厨房说。”
看着大伯父走远了,清安凑过去问自家二哥“怎么了,昨天怎么了?”
“你还是问爹吧,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刚刚那个折子……”
“这是大理寺的事务。”
“我可是六扇门唉,要不咱中午一块儿吃吧?”
“不要想打探。”薛勉揣着折子撒腿就走。
“走走走,一起走。”
就没有六扇门套不出的秘密,如果有,那一定是技巧不对。
刚出锅的合子,外皮金黄酥脆喷喷香,一口咬下去,带着汤汁的肉陷混着焦脆外皮,好吃!清安搬了张板凳,坐在薛勉书桌边,大口吃着合子。
“威远侯府大小姐的前夫婿想谋反,还是大小姐举发的……这合子加个鸡蛋更香。”
“我到觉得芝麻花生馅的好。”薛勉同是吃着自家娘亲刚让人送来的合子,跟着问道“你不是跟威远侯府小世子关系不错,怎么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你一定没有听说过大小姐的事迹,她的才华见地从不输那些科考士子,而她之所以愿意远嫁,一则是为夫君心系故土的情怀打动,另一则是为用所学与夫君一同造福故乡百姓,这些年她也确实做到了。”
“你觉得她为何和离?”
“你怀疑她?”
“不值得怀疑吗?”
“不要拿大理寺的案子问我。”
“我觉得这一回大理寺会与六扇门协办。”
“那也落不到我头上,谋反这种大事一般是大师兄和二师兄管,倒是二哥你混得挺好呀,才进大理寺多久,就能摸到这样的案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也觉得过年给我发公务折子很奇怪,对吧?”
“一点也不,我以前年三十还在抓犯人。”
“朝廷这么过分吗?”
“你都住在大理寺了,你平时没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