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下车后就见到她坐在路边的护栏上,鞋子被丢在一旁,猛的他想起余慧涵的话,“如果你不想等会她用高跟鞋砸你的话…”脚步突然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把她拉起,硬生生拽上车。
女孩倔强地反抗,扒着车门不肯走,“不,我、我还有找北极星呢,没有它,我会迷路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一个强硬、绝不放手,一个倔强、寸步不让,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都不肯后退一步,连句话也不愿说。
最后,还是徐江退让了。他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颤抖,那是他的女儿在怕他。
徐江放开紧抓着的她的手臂,俯下身子为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遮住她白裙上的点点血红,那是他种下的因,可结出的果,却率先落在他最珍爱、最不舍的人身上。
先是满舟、再是雷雷,现在又是小鱼。
不行,绝对不行,他不可以再失去一个孩子了,不管她是怨他、恨他,只要她平安,只要她——我的女儿平安快乐,他愿意承受任何惩罚,只要不牵扯到他的女儿,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
“小鱼,先上车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当徐江嘶哑着开口时,我知道我为自己赢得了一次机会。
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话语,我拉紧身上的西装,乖乖地上了车。
在车上,徐江率先开口。“小鱼,这次…”
我没等徐江的解释,抢在他之前先开了口。“我知道我今天是非走不可,事态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接下来你可能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我明白,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怪你。”
徐江松了口气,要是她今天真跟自己闹起来,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这次是爸爸对不住你,香港和Y国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到了那边听你妈的话,学校也给你选好了几个,到时候选一个你喜欢。
你放心,其他的事…我不能答应你,但我能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给雷雷报仇。
记得到了香港,别忘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徐江放松下来,轻轻拍着我的手。
“这么担心我,那我就不走了,留下来陪你。”我随势握住他的手。
“说什么胡话。”徐江扯出一抹苦笑。
“我不是说胡话,只要该死的的人死,该毁的毁,当一切可以成为证据的人和物都不复存在,我不就可以留下来了吗?”
“别说了,”徐江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
“我要说,我不管你把白江波怎么了,现在立刻把他处理掉,烧成灰,倒进海里也好、冲进下水道也好,别让他被人找到。还有和你的事有联系的人…”
两人都提高声音,好似谁的声音最大,谁就能掌握支配对方的权利。
“别说了…我踏马的说别说了!”徐江怒吼着禁止她继续说下去。“小鱼,这些事和你没关系,不要牵扯进来。”
“为什么,难得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
“还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你不会听我的建议;因为我不是男孩,所以你不会把我留在身边,
然后给我改名换姓,送到外地,日日不得相见。或者…你…根本就…不爱我…”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
1984年末,一个满脸笑意的女人伸开双臂迎接远处奔跑的女孩,女孩向她展示着手里的奖状,女人高兴地亲吻着女孩的额头和脸颊。
女孩兴奋地环顾四周,却发现父亲根本就没有来,女人尴尬地笑笑,安慰她那人只是太忙了。
女孩想起同学们的嘲笑,趴在女人的肩头嚎啕大哭。
很快一年级开学了,女孩牵着女人的手站在学校门口不肯进去,那个她必须在外面叫叔叔的“神秘”爸爸再一次失约了。
一晃女孩小学毕业了,这一次男人再一次失约了,女孩怨恨地撕碎一张张无用的奖状,女人连忙制止,女孩再一次嚎啕大哭。
那些人们夹杂在玩笑和闲聊中的恶意,都随着女孩的年龄增长,变得越发锋利。
女孩想要反驳和证明的决心,在人们一次次的嘲笑和男人的屡次失约中,渐渐丧失。
女孩逐渐变得不在乎,她不在乎男人会不会来看她,不在乎不能喊他爸爸,不在把男人的失约放在心上。
她还有母亲,她有两个母亲,她们的爱足矣让自己开心地生活下去,即使她们其中一个已经离开,女孩也记得那些存在过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