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饭盒，上面撒着层翠绿色的葱花，还有几粒白色的葱白，下面是汤汁烧成红色的鸡肉，香味扩散在整个小院。
周淮樾坐在小板凳上，大黄蹲在他脚边，直勾勾地盯着正吃得香的主人。狗尾巴焦急得在地面来来回回地扫，扬起小小的灰尘。
“给你，馋狗。”主人扔给大黄一块被啃得干净的鸡胸骨，狗子立起来接住，趴在地上，咔咔几下把骨头咬碎。
呵呵！
周淮樾还嫌大黄馋，狗子眼巴巴地瞅了他半天，才给这么一小块，抠门儿。
“大黄，给！”沈柔娇把切下来的鸡屁股，扔到它脚边。
狗子闻了闻，一个一个全都叼在嘴里，仰起脑袋看着周淮樾，“去吧！”听到主人发话，大黄小跑着溜出院子。
“没人跟你抢，大黄，你去哪儿？” 沈柔娇猛朝狗子招手，让它回来。
“别叫啦！它当爹了，急着回去喂娃。”周师傅从饭盒里拿起一只大鸡腿，仗着自己颜值高，丝毫不顾及美男形象，表情专注，一口接着一口，吃得为所欲为。
“还以为大黄是个糙汉子，没想到，它竟是个顾家奶爸。”沈柔娇望着狗子屁颠屁颠的小身板，由衷为它高兴。
“也不看看主人是谁？”周淮樾把吃得溜净的鸡腿骨放在脚边的报纸上，挑着眉看沈柔娇，心中暗语：她怎么能整出这么多新词，糙汉、奶爸，编得挺好。
却正好对上沈柔娇狡黠的笑，“那它不叫，也是跟师傅学得装哑巴！”
！
咳，咳，咳！
这话噎得周淮樾剧烈咳嗽，沈柔娇赶忙进屋，端来半杯水给他。
也不知是羞愧得红了脸，还是咳嗽得红了脸。
总之，周淮樾脸红到耳尖，暗暗地怼出一句，“不会聊天，就别说话，气人！”
其实，先前的大黄是会叫得，可经历过村里那次集中杀狗，差点命丧刀下，被周淮樾救回来后就再没叫过。
它特别怕人，像只幽灵狗，只会呜呜。
“师傅，你见过它的宝宝吗？”
他们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谈论某位共同的好友，根本不像是在说狗。
奇怪的同频。
“两只，在村后面的土墙根儿。它怕人，藏得很隐秘。”周淮樾撕下烙饼的一角，在汤汁里蘸了蘸，香得来，脸上都是满足，“你炖的？”他就是觉得太好吃，有点不大相信是沈柔娇的手艺。
“啊！必须滴。我手艺好着呢！”谦虚，没有的事。
不知怎的。
大概是，周淮樾没什么文化人包袱，还顶着癫佬的名号，沈柔娇在他面前特别放松，什么都敢讲，什么都敢装。
“说说这次卖药材吧。”周师傅吃饱后，想起自己的教学任务。
沈柔娇便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把全部经过描述一遍，包括在药材铺学认药材的事，她夸陈老板人好，讲得也细致。
周淮樾听后，冷哼一声，“那你换个师傅呗！”是很不爽的语气。
我去，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该不会是，怕以后没好吃的，他才开始喝醋的吧！
“那怎么行！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师傅当爹，年纪是太小了点，所以，你就安心当我师傅吧。我，沈柔娇在此立誓，绝不换爹，也绝不换师！”她在眉尾处，比出个耶的手势，站在周淮樾面前。
“手指并起来！”周师傅脸色严肃，是认真看她发誓的表情。
！
开始还不想当师傅，吃鸡后，不当还不行。
“周，淮，樾，永远是我沈，柔，娇的师傅！”她努力憋着笑，心想：真是两个幼稚鬼，发誓还搞得这么有仪式感，傻得够够的。
“好了！回去吧，明天把笔记本拿来，我看看陈老板讲得对不对。”周师傅把旁边放骨头的报纸团在一起，走到房头，放在窗台上，就准备进屋。
时间也差不多，出摊儿的三个哥要回来了，“哦，知道啦！师傅，那我走了哈！”
没想到，她刚抬起脚，身后的周淮樾大声地问：“你上次唱歌，什么电影里帅气的超人，是个什么东西？”
啊？！
沈柔娇瞪圆眼睛，张着嘴巴，在原地呆若木鸡。脑子里再次冒出那首差点社死的歌：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去嵩山少林学武功，就像电影里帅气的超人……
“超人？”匪夷所思的两个字。
“对，你说，超人是什么人？”这大概是，沈柔娇第一次在周淮樾脸上看到如此认真的表情，他好像真的很想知道超人是个啥。
额！？为难。
嘶！？难为。
嗯！？
彻底难住沈柔娇，该怎么描述这位美国漫画史上的第一位超级英雄呢？
“他出生在星星上，力大无穷，有超能力，每当出现危险，他便身着蓝色紧身衣，披上红色斗篷，胸口一个大大的S符号，行侠仗义，拯救世人。”硬着头皮解释的，不知道周淮樾听明白没，反正她尽力了。
“他比孙悟空还厉害吗？”周淮樾皱着眉，认真思索答案。
“嗯！怎么说呢？他肯定比孙悟空帅，但能力指定没咱猴哥强。”沈柔娇坚定地点点头，对自己的答案很满意。
别的不说，仅七十二般变化，超人就来不了，他偶像包袱太重，咱猴哥多亲民，什么都能变，垮物种垮性别，什么都能来。
“那你怎么唱他，不唱猴哥？”周师傅还强词夺理上了。
！
“额！也不是不行。”真的是，逞什么能，就不会说不行。
沈柔娇表情为难，实在张不开嘴。但周淮樾等在哪儿，有种听不到誓不罢休的架势。
“那我可唱了啊！”她感觉自己血气上涌，一定是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附着在身上，才会让她如此无厘头地，跟周淮樾讨论，超人与孙悟空到底谁更厉害。
“唱吧！从师傅那里开始。”
！
财神爷，他可是财神爷啊。能保佑咱赚钱的财神爷，要供着，可不兴跟财神爷着急上火。财神爷热爱中国文化，这很正常，你可以的。
沈柔娇清了清嗓子，“师父，我坚持不住啦。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去嵩山少林学武功，就像神话里帅气的猴哥，行侠仗义，飞檐走壁。”
别说，好像还真行。
“嗯，这样听起来好多了。以后就这么唱。回去吧。”周淮樾跟着哼起调，是美滋滋的表情。
“好，嘞。”幸好没人看见，像傻子一样的自己。
两年后，也就是1981年，电影《超人》在我国公映，是第一部在我国公映的科幻译制片。沈柔娇早忘了这件事，但周淮樾还记得清清楚楚。
从电影院出来，他盯着娇娇，问得莫名其妙：“你该不会，也是外星人吧！挖药材那会儿，就知道超人？”
“你猜！”沈柔娇朝他翻了百媚千娇的白眼，走出去50米后又说：“我不是超人胜似超人。”
“那飞个我看看。”周淮樾指了指街边的电线杆，那意思是让她飞上去。
！
“哼，你让我飞，我偏不飞。没人的时候再飞。”沈柔娇一脸傲娇地经过周淮樾，劲儿劲儿的小表情特别好看。
周淮樾追上去，宠溺地rua乱她的头发，“记得带我一起飞！”
美国超人成就了一对儿中国情侣，其中一位还是个穿越者，呵呵，真科幻。
沈柔娇走出院子，院墙边一个黑影嗖地站起来，吓得她浑身一抖。
“小妹。”黑影出声。
“哥？！”沈柔娇看出黑影是二哥，头上瞬间三根黑线，“你什么时候来的？”
“超人跟孙悟空比谁厉害那里。”沈天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小妹看，“所以，他教你认药材，你教他唱歌？”
“啊，算，算，算吧！走，走啦。”尴尬死，什么神话里帅气的猴哥，深井冰啊。
一句都不想多聊，沈柔娇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沈天城追在后面，不依不饶地问：“小妹，超人到底是什么人。”
“奇葩的人，别再问了，我不认识。”沈柔娇脚步快到跑起来，声音飘荡在夜色中。
“小妹，你给哥也说说。”沈天城仍旧在问。
已经跑起来的沈柔娇，在心里默念，“再问，就杀了我吧！”
……
原来，所有的哥还有大娃哥都在家，他们派二哥去接娇娇回来。
大锅摆在院子当中，大家围坐成一圈，手里端着大碗，大碗里盛满鸡肉，吃得满嘴油，有说有笑。
天空上方一轮圆月，明亮的月色倾泻而下，照在每个人的碗里、身上，像白砂糖，甜甜的，日子真的可以过成甜的。
真好，有这样家人真好！
……
吃饱后，沈如山把娇娇叫到一边。
“大娃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刻意想瞒着你，药材生意我也没把握，所以，想试试后再问问你的意思。”沈柔娇看到二哥站在沈如山身后，猛指自己。
“你哥能请假，我不能请假？除非，”他停顿了下，回头指着沈天城，“除非，他是你亲哥，我不是。”
“哥！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主要是害怕赵大娘生气。”
沈如山脸上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小妹，这次，你还真想错了。”
“什么？”沈柔娇被他说得两眼懵。
“老二家！”院门口，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山河后面跟着赵叶、二妞，大娘手挽个筐子，迈进院子，“老二，今天咱们沈家人一起吃饭。”大伯拍了拍沈父的肩。
赵叶掀开筐子上盖着的屉布，里面是她刚贴好的玉米甜饼。
“兄弟，吃饼。”赵大娘拿出一块递给沈父。这是她第一次叫沈父，兄弟。
“嫂子！”沈父的声音在抖。
“哎！咱们沈家人一起吃。”赵叶挥手在脸上擦了下，“娇娇，跟大娘分饼子。”她抬眼示意娇娇快过去。
沈柔娇还愣在原地，条件反射般，唤了声，“大娘！”
“哎！”赵叶声音里带着笑。
两人对望，沈柔娇笑中带泪！
我们是沈家人，我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