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望着安今言被灼烧不成样的手心,男孩焦急的眼神几乎要喷涌而出,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想要检查伤势,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整只手上都是破败的,毫无完好的皮肤。
心中有些许自责,方才干净的眼泪又蔓延出,眼眶红红鼻尖很酸,一阵耳鸣突然出现,眼眸中的景象好似产生重影,交叠在一起使得他头晕眩。
他望着安今言疼的皱紧的眉头,嘴唇颤抖不知该说些何好,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不知姐姐这双手还能否医治,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会不会留下疤痕。
若是手没法痊愈,姐姐会不会很难过。
怎么办,该怎么办。
都怪我,我不该逞能……
一个人都没救下。
各种冲击力的情绪胡乱涌入心脏,他的表情怪异眼神空洞,窒息感喷涌而上。
很难受。
直到一双手轻柔附在发顶才缓缓回神,愣愣仰头瞧着。
滋滋啦啦地火焰声中,安今言强忍着疼痛,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微笑,眼眸弯弯神色中满是柔和。
若是抛去那被冷汗浸湿的发梢外,这将是一个极其完美的笑容。
安今言也不知自己如何笑的,她只知晓心中潜意识不想让男孩自责。
否则将是一辈子的心理创伤。
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他的过错,她不想男孩成为下一个自己。
这是私心。
她笑着用手背轻轻抚摸男孩发顶,直视着面前人纯粹的双眼,“别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而且……你成功救下了棺材里的朋友,你很棒。”
男孩哭过的眼眶红红,映着眼尾也有些泛红,闻言声音很沙哑,想到那时伙伴紧闭的双眼,心中一下揪紧,犹如什么堵住喉咙,使得呼吸困难。
棺材里的那人不是死了吗,为何姐姐会说我救下了他。
“没有……我没有……救下”,一句话被抽噎顶的断断续续,忽的他张着大口好似呼吸不来,拼命汲取着氧气。
可满空的氧气似乎不愿进入男孩肺部,哪怕张着大口肺部也无法得到所需,卡在口腔处。
见男孩快要憋红的脸,安今言迅速伸手捂住他口鼻,按住男孩后脑勺引导着,“小口呼吸,别这么急,慢慢来。”
声音传入破碎的意识。男孩双眼瞳孔颤抖,顺着话语调整呼吸,很快便有了新鲜的氧气进入,憋红的脸这才缓和。
安今言缓缓放开手心,盯着男孩状态回复才放心,温言道:“你的小伙伴没死。”
轰隆。
话语如同巨雷般劈如男孩眉心,他不可置信抬眼,焦急想要确认对方话语的真实性,伸出手又想到姐姐的伤势,顿了片刻收回。
“姐姐……”男孩不是不想相信,而是无法相信,他亲眼看着伙伴被抱走,然后……
对啊……然后呢。
他们去了哪里,布衣男口中都山上是哪里。
为了使男孩更加相信话语的真实性,安今言继续道:“死去的尸体不会是那种形态。”
那位男孩被关进棺材仅仅一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亡,而今日到来时死亡怎的想都觉着怪异,况且……
昨日夜晚与布衣男回程途中,对方让寸头将自己先行带回,而布衣男却不知去了哪里,她可以大胆猜测。
布衣男转而来到屋子,营造了男孩假死的假象,但她不知布衣男使了何种方式做到,难不成这个位面真有让人假死的药物?
“姐姐……你知道那人口中的山上,是在哪吗?”相信了对方的说辞,男孩迫不及待想要确认真相,以此来平复内心的焦躁。
“在那之前,我或许需要处理伤口。”安今言苦笑着,没有过多纠结男孩的话语,手心实在是疼的厉害,再不处理怕是要废了,方才一直忍着痛双腿几乎都发软,想要站起却是一个踉跄。
男孩连忙扶住对方,也觉自己太过着急而耽误了姐姐的伤势,想要做些什么,“姐姐,我知道哪里有河。”
安今言无力言语,只是点点头,也没将全身力气搭在男孩身上,半扶不扶二人晃晃悠悠走到河边。
水源旁草木茂盛,与这破败的村庄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就像是荒凉的干地上突兀出现的一块生机勃勃,叫人觉着不真实。
顾不上这么多,她将手放入流动的小溪中,冰凉的水冲洗着受伤的皮肤,有些刺痛但好在可以忍耐,至少缓解了方才的疼痛。
她决定多泡一会。
望着小溪的来源,似乎是她与纪沐来时的方向,那里原来有溪流的源头吗?
“姐姐,你真的确定他没死吗。”
“嗯,我确定,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河流哗哗的水声并未掩盖安今言的声调,依旧是那样平静。
信不信由他,她不会强求,她唯一的初衷就是将濒临绝望的男孩掰回正道。
闻言男孩很着急,向前迈进一步忙着解释,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离开,口中的语速很快很急。
“我信,姐姐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推断,我相信案组也相信姐姐。”
从河流中抽出手,撕下衣服上的布料草草包在不那么疼痛的手上,听到男孩最后一句话动作猛然一顿,诧异抬眸。
“你知道我是案组的?”
似乎被对方的眼神吓到,男孩险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乖巧点头,“之前在外面看到过姐姐。”
“哪里?”
“那座村子。”男孩答道:“姐姐打败那些坏人的时候!”
啊……是那时。
她明明记得那会没人在四周,这个男孩为何会在那里。
“你当时在那?”
男孩狠狠点头,眼中浮现起一丝仰慕,“对!我当时去找江哥哥,正巧看见了。”
江哥哥?
江与年吗。
他竟与江与年相识,真有这般巧合?
罢了,他们世家少爷相识也是应该的。
“那你在地下见我,为何那种眼神。”既然认识,见面时不该流露出那种神色,充满敌意。
沉默半晌,对着安今言的质疑男孩解释道:“我以为……你叛变了。”
“……”
好清新脱俗的解释,从他的口中说出,真是让人不得不信服。
安今言没忍住笑了,交谈期间伤口也已经潦草包好,站起身来整理下着装,“那现在呢,还以为我叛变?”
草地上一只虫被安今言动作惊动,爪子蹬地跳起越过对人类来说渺小的,对虫子却很巨大的杂草,稳稳落地。
想到自己先前的想法,男孩也不好意思笑了,“没……姐姐不会叛变。”
“嗯,谁叛变了姐姐都不会叛变。”安今言拉起男孩的手,比自己小一号的手心交叠,“你可以放心。”
她没有忘记接下来要做的事,当务之急是将山上的男孩解救下来,虽说一切都是猜测,但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还有屋子着火时,那松啷的锁链,她斗胆猜测像是布衣男知晓竹篓会被烧着,而故意为之。
或许男人在赌。
在赌安今言会不会发现这小小的手段。
牵着男孩的手,安今言按着记忆来到山上,夜里的提灯人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动。
爬了长长的阶梯,男孩有些气喘,但还是目光灼灼。
安今言忽的想到什么,先前被疼痛激地,竟是没察觉男孩话语的不和谐,问道:“你不知这是山上?”
“不知道。”男孩摇摇头否认,眼中毫无说谎痕迹,只有即将找到伙伴的兴奋,“我从未来过这里。”
这才轮到安今言怔愣了,昨夜布衣男才领着大批孩童来此,其中包括男孩。
那对方又为何会说自己从未来过,难不成布衣男在屋内放了可让人失忆的药物?
可又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让孩子们失去山上的记忆。
一大串疑问冒出。
找不到答案,她带着男孩一扇扇门寻找,终于在倒数第三扇门后找到被平放在床板上的男孩。
“阿余!”男孩迅速上前,抓起阿余手腕想要唤醒他,却怎样都毫无反应,焦急向安今言求助,“阿余为什么没醒?”
扫视屋内安今言也提步上前,手指伸到鼻底探着呼吸,感受到喷在指上微弱的气息后才收回手,对着男孩道。
“或许药物时间未到。”
现下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见男孩看着阿余,安今言也没显着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唯一疑似使人失忆的药物,便是这香炉中燃烧的,其余地方并无不合之处,只是平常屋子。
盯着香炉片刻,安今言又从衣物上撕下一片布料,将香炉中的粉末倒了些许在其中,然后裹起用布条扎上,放入衣袖中。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瞧着被撕的稀巴烂的衣服,长久没能挪开视线,眸中淡淡。
然而此刻安今言心中想的却是。
这可是用发的俸禄才买的衣服!!她盯了很久好不容易拿下,结果……
她欲哭无泪。
工伤这是工伤!必须要找纪沐报销!!!
沉默的这一会,安今言已然想好该如何剥削纪沐了。
扭头见男孩还在守着阿余,并且看上去很是精神,于是也缓缓走过去坐在床边,背部倚靠后脑勺抵在墙面,一只脚搭在床板上。
舒适的姿势自然使全身都舒适,紧绷了一整日疲惫的神经得到放松,她缓缓闭上双眼。
就一会,不会睡着。
闭目养神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