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四面作响,初见白严阵以待,警惕八方。
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一旁的小女孩突然发出怪异叫声。
巍厌生和初见白闻声看了过去。
女孩发了狂地蹲在地上尖叫,声音与周边的铃声共频,隐约听到风铃的震动位置。
不多时,风铃逐渐显现出来,密密麻麻,挂满了石壁。
倏然一阵黑影出现,掠过山洞的石壁,从中牵起无数条黑丝,让人烟火缭乱。
黑影最终落在在角落的高台上,轮廓显现,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鸟形状的怪物。
怪物通体漆黑毛羽,脖颈上拥有九个长相各异的头颅,其中有四个的模样是那天在伥鬼山洞所见的四人,还有一个是在黄泉路上被老虎攻击的导演模样。
此刻,女孩声音终于偃息,她双目失神,手脚突然动作,如傀儡一样目不斜视地朝着怪物走去。
初见白见状以为她被施了什么操控法术,立即伸手去拉她。
兀然一道光力将他的手弹开。
初见白不解看向巍厌生,手上传来异样针扎的痛感,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尽管他还没碰到她的衣角,但原本白皙纤长的手已经红肿并布满黑雾,皮肤上的血管鼓动,好像要破皮而出。
就在初见白忍受不住痛苦要喊出声来时,巍厌生幻化出一米多长的枯枝,枝头挑住他的手。
一阵温热舒缓的气息浸润他的手,黑雾慢慢被吞噬,肿胀渐渐消失,五指之间还剩一些泛红。
初见白还要再看仔细,枝条已经被抽回,侧头见巍厌生一脸严肃盯着怪鸟。
女孩已经走到怪鸟的身边。
见状,初见白活动指节,紧握铜钱剑,朝着怪鸟举起。
怪鸟的九个头颅陆续看向女孩,它中间的一个头颅缓缓变幻成一个扭曲的、无法辨认的面孔,对着女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女孩置若罔闻。
而后,它张开巨大的嘴巴,迅速含住女孩的头,将整个女孩一下一下吞进腹腔。
巍厌生趁其不注意,往上弹了一枚珠子。
初见白见状咽了口水,又见那个模糊不清的头颅慢慢变幻,逐渐形成一个面容姣丽的女人模样。
“夜姑?”巍厌生语调充满不确定,对着怪鸟喊道。
怪鸟的女人头颅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巍厌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缓缓开口:“你认识我?”
声音却是与面容极为不符的低哑男人声音。
就在这时,夜姑双眼兀然变得冷漠,她狂笑不止:“世界上果然有纯粹的鬼体,哈哈哈,吃了你,我就可以化形了。”
巍厌生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冷笑一声:“那你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初见白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不明所以,但极度紧张。
巍厌生从女孩的闪过的记忆画面中,除了看到了祭练的符文让她生疑以外,还有一个山洞的画面。
是当年她和夜姑一起在南雀山偷看姑获鸟变形的画面。
她由此警觉怀疑,这个女孩一定和夜姑有关。
上过一次当以后她当然不会笨到空手面敌,她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怪鸟闻言立即仰天尖叫,化成十个分身怪鸟,围攻两人。
巍厌生挥袖将初见白推至一边,手握枯枝,身法灵动如风,游刃有余地抵挡每个怪鸟的攻击。
九只怪鸟围攻巍厌生,还有一只怪鸟站在原地,兀然张开双臂,羽剑咻咻从双翅射出。
巍厌生眼神如炬,手中枯枝乱挥,构建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怪鸟的剑雨。
见未伤巍厌生分毫,站在原地怪鸟大怒,身上爆发的羽剑突然飞去四面,击向石壁,羽剑碰撞石头和风铃不断发出不小的爆破声和铃声。
怪鸟早有准备,洞穴石壁突然飞出各种各样的符文疯狂旋转,逐渐编制成一张巨大的金网,盖头铺下。
初见白看见巍厌生奋力抵挡金网,心中焦躁自己帮不上一点忙。
突然眼神一紧,散发剑羽的怪鸟似乎就是主体,他悄声绕至怪鸟背后,伸出铜钱剑就要往怪鸟头上砍去。
怪鸟似有所感,突生一个头颅,脖颈兀然变长。
初见白猝不及防被绞住。
怪鸟无暇顾及初见白,只是紧紧束缚住他,剩余精力全部关注着巍厌生。
见巍厌生已被擒住,心情大好,其他分身开始纷纷合体。
合体后怪鸟的每个头颅都绕着初见白,在他身上舔?。
初见白瑟瑟发抖,只见夜姑长大嘴巴,正要如同吞噬小女孩一样吞噬他。
初见白紧急向巍厌生发出求助眼神,却见金网在巍厌生身上紧缚,巍厌生脸色扭曲怪异,看似痛苦不堪。
巨大的上颚阴影投来,初见白心灰意冷,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咕呀!”一声尖叫声刺破耳膜,预期的冲击并没有到来,他只听到一声哀嚎声。
温热的液体撒向初见白的苍白的脸颊,他瞬感身上一松,落地前睁开双眼。
巍厌生如救世主降临,她身上的长袍被网条勒烂,她的双眼一蓝一红发出诡异的光,倒影在眼睑下面长长的睫毛影子,她透亮的眼睛紧盯着夜姑的脸,手上枯枝一端穿过夜姑的喉颈。
怪鸟浑身卸力,其他头颅疯狂变长攻击巍厌生,巍厌生从中倏然抽回枯枝。
“咕呀!”怪鸟又一声惨叫。
一条红带子席卷初见白的腰间,初见白瞬间被带到巍厌生的身边,见巍厌生又接二连三刺穿一个个头颅。
夜姑的头颅痛苦不堪,她直接咬下隔壁的头颅咀嚼一番,神色才稍稍好受一些,隔壁血淋淋的伤口又缓慢长出新的一个鸟头。
巍厌生见状暗道不好,喊道:“快走!”一道身影急闪。
初见白全凭本能迅速跟上巍厌生的脚步,巍厌生连拖带飞的速度安全逃出森林,断定怪鸟不会再追上来,才停落在山脚下。
初见白毫无形象坐在地上呼呼大喘气,顺过气来便看向巍厌生。
只见巍厌生脸色依然冷淡疏远,没有一点逃命过后的心悸放松。
她一言不发,紧紧盯着他,若有所思。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磕磕巴巴问:“干……干嘛。”
巍厌生突然欺身靠近,单手捂住他的眼睛。
初见白浑身紧张,失去视野的他一动不动,全部注意力被迫集中在眼睛伤那只冰冷的手上。
突然,那手兀然离去。待他看清,巍厌生已离他两米远。
“你娶妻生子了吗?”巍厌生问,阳世男女十四五岁谈婚论嫁,道士也不用像佛僧那样戒俗。
“我娶……啊?”初见白愣了一下,突然脸色局促,双手不知所措,小声说:“我没有结婚。”
巍厌生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检查了一番准备离开。
初见白见她若无其事地点完头就没有下文了,晃了一下连忙说:“我也没有女朋友,我……我一直都没有。”
巍厌生‘嗯’了一声,又说:“你最近先别上山了,那个妖怪不是你能对付的。”
初见白立即想起刚才在山洞间和怪鸟的博弈,连忙说:“那你呢?”
巍厌生摸了摸手上的珠子,沉思了一会:“我自有打算。对了,之前谢长安委托你锻造的法器好了吗?”
初见白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起自己包里的材料,回道:“还没,不过快了!”
巍厌生想了想说:“谢长安不会再找你拿了,到时候我联系你拿。”
她稍微停顿,又说:“酬金的话,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九月九冥界会举办鬼市,到时候我接你去逛逛。”
“我……”初见白闻言吃惊抬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山下很安全,但凡初见白有点脑子,他应该都不会再上山去找死的。巍厌生把他丢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现在要回罗浮山一趟。
那怪鸟有夜姑的仙身,她的法器并不能让她致命,那怪鸟的鸟头会死而复生,不断地为夜姑提供滋养。
若是那怪鸟和千百年前的邪道一样,她可以自行想办法去解决它。
但是它和夜姑有关,她必须告知南雀山的冥君们。
初见白回到民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回想着巍厌生在山洞中和怪鸟的搏斗,又不断地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至今的过程,试图找出她问自己问题的意图。
没道理啊,自己全程都被怪鸟按着打,难道还有自己没察觉到的高光时刻,不然她看上自己哪了?
反观她……
初见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巍厌生手执枝条救了自己的飘然姿态,心中隐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面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
长眉斜飞,漂亮的眼睛好像带着笑,鼻梁高挺,唇角微扬,好一张俊美的脸。
纤长的手指轻抚上巍厌生碰过的眼廓,初见白越发觉得巍厌生可能是看上自己的皮囊了。
师兄说过,自己男生女相,一身狼狈的时候最能激起别人的怜惜之心。
在和怪鸟对峙的时候,一定是自己在危急情况吓坏了,显得楚楚可怜,迷惑了她的眼。
哼,肤浅。
初见白暗嘲巍厌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