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同和上前与那婆子交接,这是侯夫人面前的红人,他不敢怠慢。
“一切可还顺利?”
“不太好,又有人劫道。”
花娘子抱着谢在溪走来,那婆子将她们打量了一番:“人没事就好,小姐快上轿吧。”
花娘子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要与人打交道,她讪笑道:“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我是夫人身边的掌事姑姑,你叫我孙姑姑就好。”
“好的,孙姑姑。”花娘子从善如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孙婆子。
“别耽误时间,快点。”
谢在溪坐上了轿子,里面空间很小,她感觉空气都是浑浊的,透不过气。
派掌事姑姑来接她,看起来是重视。但是带着这么一个轿子……她家都没有这么埋汰的轿子。京城里的工匠手艺应该比偏远小镇上的工匠好吧?
也有可能谢家还没有她们家有钱?但是谢家也不至于穷到连一顶像样的轿子都买不起吧?
码头距离谢府有一段距离,抬轿子的似乎也不是很专业,轿子摇摇晃晃。幸好谢在溪早上没吃什么,不然她现在一定会吐在轿子上。
不是?这也太过分了!
等到谢在溪下轿,她的脑袋晕晕的,全靠花娘子扶着走过一道道门。
待走到谢夫人面前,谢在溪才勉强恢复一些精神。
“可怜孩子,真是辛苦了。”
谢在溪的双手被一股凉意包裹,这股凉意顺着手臂冲上头,谢在溪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抽回手,盯着谢夫人看,对方端庄地笑着,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谢在溪正处于气头上,道:“夫人若是有困难,大可以说出来。我还是可以赠与夫人一些钱财买些好轿子好仆人充脸面的。”
"这是哪里的话?我谢府怎么会缺一顶轿子?"即使惊讶,她依旧保持住端庄。
孙婆子突然在旁边大叫道:“呀!是奴的错!大少爷要出门游玩,原本安排的马车被挪用了,再向上申请恐耽误时辰,奴就去市场上租了一顶,不曾想小姐如此娇气。”
娇气?!
谢在溪承认自己是自穿越之后再没吃过苦,但是还不至于达到孙婆子口中的“娇气”。
“依我侯府的地位,就算是凭租也不至于让我的新女产生怨怼,怎么回事?”
这时,孙婆子身旁的一个丫头跪下说:“是奴弄错了,将凭租的两顶轿子搞混,让小姐不巧坐上了给下人用的轿子。”
“那该罚。”钟陵越摆摆手,示意孙姑姑把人带下去,“真是委屈了我的新女,舟车劳顿,我就不多留你了,院子早已备好,你自去歇息吧。”
谢在溪看着这一切,她说要罚,却连怎么罚都未说,直接让人把人带下去,想怎么罚还不是随随便便。
这种大家族的主妇,不至于连下人的这点把戏都看不透,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拿轿子来磋磨自己!
“等等!我初来乍到,尚不明白府中的规矩,不如侯夫人为我讲讲她们要受到什么处罚?”
“你既然来了我侯府,就要叫我娘。至于这下人,小的发卖出去,大的看管不力,便罚去做杂务吧。”
孙婆子听到这句话,吓得跪倒在地,却什么都不敢说。
“多谢侯夫人指示。只是称呼,我不习惯,恐怕是改不过来了。”
钟陵越脸上终于有了其他情绪,她颇有兴趣地望着谢在溪,道:“金桐,带我新女去歇息吧。”
一出来,花娘子就拉住谢在溪小声道:“小姐,您怎么那么刚?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被报复啊。”
“软弱的人才会被欺负。”谢在溪不以为意。
她也算是被娇惯着养大的,凭什么受这等委屈?
她娘在外拼搏充当谢府的钱袋子,谢侯敢明面上磋磨她吗?
二人跟着侍女走了一刻钟,却越走越偏僻。
“姐姐,这……到底在哪啊。”花娘子有些忐忑,总不能搞一个荒废的院子给她们吧?
“不用着急,快到了。侯府很大,住久了你也会习惯。”丫鬟看起来没有一点不耐。
边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谢在溪甚至看见了自己的同龄人,她们或成群结队,或形单影只,但是都看着自己。
这目光……不像是欢迎同伴的目光。
这谢府还有什么坑?
很快,她们到了地方,花娘子还算满意,院子虽小,该有的都有,墙头还种了一棵巨大的海棠花树,此刻上面已经有些许花骨朵
“就送你们到这了,每日饭食自有人送,不必去取。”
花娘子见这姑娘没有像孙婆子那样高傲,很是感激。“麻烦姐姐了,就是……”
"安心住下即可,待侯爷有安排自会通知你们的。"
花娘子拿出荷包,想塞给她,却被推拒。
她们的大部分行礼还在船上,要等人送来。花娘子便先开始打扫院子。
“小姐不如出去与同伴玩。”
是应该打探一下情况,来之前娘亲也没交代清楚,只说让她先待着,等到她处理好一切就把重心移到京城来。
谢在溪不喜欢那些目光,她特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在竹林深处看到了一个倚着石桌读书的少女。
有人靠近,正在看书的少女很是不耐道:“我不需要联盟。”
“联盟?”
“竟然还有新来的?”少女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趣。“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确实是新来的。”
“我叫谢绮玉,你知道养蛊吗?把一群虫子放在一起,活下来的最后一个就是蛊王。”
谢在溪心里一寒,想到来之前便宜老爹那句“你要发达啦”。
“所以最后的赢家会……”
“成为谢家少主。”
“少主?!”谢在溪想起自己路上所见,都是同龄的女孩。“可是我们不都是女孩吗?”
“就是要女孩。陛下立了皇太女,世家也要有所行动。”
“谢家没有嫡出的小姐吗?”
“人家和我们可不一样,怎么能做试验品。陛下还年轻,只是被爱情暂时蒙蔽了双眼,后宫总会有皇子诞生的。”
眼前的少女对时局研究如此深透,必然有大的图谋。
“你想做谢家少主吗?”
“为什么不?这可是权势。女子在这世道,能触摸权势的路子少得可怜。就算是死,我也要体验一次拥有权势的感觉。”
她是如此自信,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
“你,不应该在这里与我聊天。你是最晚入场的,多多温习参考书吧,过两日先生就要回来了。之前被淘汰的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提点完谢绮玉就拿起书,一副不愿多聊的样子。
谢在溪回到院子,花娘子已经打扫好,她们的东西也送来,花娘子正在清点。
谢在溪上前,果然看到行礼上面多了几本书,想来就是谢绮玉口中的参考书了。
“如何?”
谢在溪对上花娘子期待的眼神,她想到了被掳走的花凉音,想到了今日难熬的轿子,“很好。”
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被送来绝不是意外,考核既然已经开始,她中途被塞进来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所谓的考核,不过是世家制定的游戏,公平,是不存在的。
提点她的少女也不全然是好心,或许她希望看到局势乱起来,得以让没有背景的她趁虚而入。
拿起书籍,谢在溪随意翻看几页。
虽是异世,万物演化的过程却不谋而合。是以,这些书上的内容与谢在溪前世所学相似。
真是一个好消息,谢在溪内心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下。
她前世那么刻苦的学习,福报来了。
整个人松懈下来后谢在溪不免感到疲惫,乍然来到陌生地方她的精神高度集中,现在她该放松一下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
谢在溪醒来,却没能看到花娘子。
她爬下榻,在隔壁发现了躺着的花娘子。
奇怪,这个点一般花娘子早就起身了,难道是昨日收拾得太晚?
谢在溪抚上花娘子的肌肤,一片滚烫。
这是……发烧?
在古代……发烧……
谢在溪不清楚这里的医疗情况,但是她现在身处医疗最发达的京城,手上还有娘亲给的巨款,应该不会太糟糕。
谢在溪急匆匆洗漱好,出门。
但是没走出院子多远她就被拦住了。
“我要出府找大夫!”
“夫人交代过,小姐们不可以随意走动。至于,您吩咐下来,我们自会向上通报。”
谢在溪力气小,冲不出这些丫鬟的包围圈,只能返回院子。
至于她们所谓的大夫,谢在溪持怀疑态度。
她们甚至连自己为什么需要大夫都不问,只说向上通报,指望她们花娘子的命早就没了。
虽然她自己一人出府也很危险就是了。
但是京城的治安……不至于吧?何况这里还是大家族们居住的地方。
谢在溪取了一些水擦拭花娘子的身体,效果甚微。
她跑去竹林找谢绮玉,这个老油条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个鬼地方,生病了怎么办?”
“你看起来身体很好。”
“不是我,是我的乳娘!”
谢绮玉翻书的动作顿住:“什么病?”
“发热。”
“谢府肯定不会让大夫上门看一个下人的病的,南街有很多药铺,你去买点药听天由命吧。”
谢在溪看向远处忙碌的丫鬟,她们看似在打扫,自己走进就会被发现,想要从那里出去根本不可能。
她想到了自己院子里那颗树,它接近三分之一的躯干伸出谢府的高墙。
谢在溪先跑到房里找到一根用来捆行礼的麻绳,然后再跑到树下,她从未试过爬树。
幸好树干足够粗糙,又带有一定倾斜,谢在溪慢慢地爬了上来。
但是下去时谢在溪遇到了苦难。
她捆好麻绳,确定结实后决定往下跳,看到地面后却不敢了。
谢在溪就这么坐在树上,她有点恐高,爬上来时一腔热血,感受不到恐惧,现在向下看,哪里有什么倾斜?她估计脚一滑就掉下去了。
谢在溪突然想家了,被迫独立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这才第二日,要是花娘子没了,她一人怎么活下去?
娘亲……还有李辛夷……为什么自己要一个人来这啊……
不行,哭没有用,她要解决事情。
谢在溪用袖子擦拭眼泪,但是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哭声。
回声吗?
谢在溪向下探头,看到了树下蜷曲在一块的身影。
这是……
谢在溪身体探出去的部分太多,一不小心她直接从树上滑了下去。
失重感袭来,谢在溪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也太倒霉了吧!她精彩的人生还没开始!
希望不要摔成残疾,也不要太痛苦。
但是过了很久,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
谢在溪睁开眼睛,对上了少女如有火焰在其中跳动的眼神。
她……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