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在月考受了打击,之后天天书不离手,和文科第一梁山伯的关系也在学习与交流中突飞猛进,连带着晋安和马文才都与梁山伯交好,午膳用餐时还能拼在一张桌子上
“夫子膳堂哪里都好,就是夫子们吃得太快了,每次都是我和英台最后离开”晋安一边抱怨一边把碗里的扁豆炒腊肉倒进了马文才碗里“还是学子膳堂这边热闹”
马文才翻着白眼“挑食长不高!”什么夫子吃太快她们最后离开都是借口
“这馅饼还没你烙得好吃”晋安咬一口馅饼喝一口汤,吃得又慢屁话还多“我又想吃牛乳糕了!”
“王蓝田不是经常做多了牛乳糕?”梁山伯说着有些好笑“你每次都这么说,一次都没吃过”
“她哪里是想吃牛乳糕,王蓝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晋安根本不喜欢吃牛乳吗?”英台分了一半腊肉给梁山伯,梁山伯碗里只有白菜,他有些尴尬,英台却不嫌弃,夹走了一些白菜。
马文才见状蹙了蹙眉,把晋安给他的扁豆炒腊肉分了一些腊肉给英台,又分了一些扁豆给梁山伯。这下子英台不用再从自己碗里分菜给梁山伯了
“你们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王大公子走过来,手里折扇从不离身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晋安戳着他的扇子“太装B容易招雷劈”
王蓝田没空搭理她,他朝马文才抬起下巴“等会儿一起蹴鞠?”下午是自由活动课
“好啊”马文才埋头戳碗里的馅饼
王蓝田走了,晋安狐疑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男生之间的友谊,你不懂!”马文才故作高深
“哦?”晋安直觉他俩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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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是个十足的姐控,三句不离阿姊,自由活动课这种悠闲时间她一般都要去腻在南陵公主身边。英台自觉课业繁多知识浅薄,她让晋安帮她像南陵公主告罪,自己留在了课室温书
“阿晋又去姨母那边了?”马文才敲着祝英台的桌子问道
南陵公主与祝夫人、马夫人同辈,英台和文才都唤她姨母,晋安这边又单独论称
英台疑惑看着马文才,晋安不是一直这样,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问候?
马佛念没多解释,只叮嘱英台“等会儿王蓝田要叫人去蹴鞠场,你别去!”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课时过半的时候三三两两有人从蹴鞠场回来,吆五喝六喊着“走啦走啦,去蹴鞠场!”
留在课室温书的多是寒门学子,他们自知家世不如人,因而越发认真读书。蹴鞠场那种地方一般都是马文才、王蓝田那等高门子弟的乐园,他们也只有蹴鞠课的时候才会参与一二
“我们还想温一会儿书,你们自己蹴鞠吧”梁山伯作为斋长起身维持课室的秩序
“王公子和马公子还在蹴鞠场上等着呢,那两位脾气可不太好”狗腿子横眉冷对,上前推攘着梁山伯“王公子说了,还留在课室的人都要去,谁不去谁就没种,不是男人!”
有学子畏惧,放下书起身去蹴鞠场。有学子面露不屑小声议论,但寒门的子弟怎敢和那些士族呛声
“王蓝田这是什么意思!”荀巨伯却是不惧,直接摔了书骂道“他不学习,还见不得别人学好吗!?”
“巨伯!”梁山伯也是冷了脸,厉声喝问道“我倒要去问问王蓝田,不去蹴鞠就不算男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狗腿子们自觉高人一等,一个个揪起还在座位上的人,嚷道“都起来,去蹴鞠场!”
轮到祝英台,她冷眉厉声“你还敢跟我动手!?”
也不知是马文才打过招呼还是怎样,狗腿子们倒是没强硬要求祝英台也跟着走,只狐假虎威道“祝英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跟我们去蹴鞠场比划比划!”
祝英台还欲上前辩理,梁山伯一把拉住她,陈子云面露忧色冲她摇头,荀巨伯低声道“快去找庾晋安!”
也不知蹴鞠场那边什么情况,一向与王蓝田不和的马文才都退让......书院里还能压住王蓝田一头的人就只剩下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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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鞠场倒没怎么旁人猜测的那样剑拔弩张,如果不论马文才让人把弓箭场的靶子挪到了蹴鞠场的话
“咻!”弓箭正中靶心
“咻!咻!咻!”马文才连发三箭,箭箭红心
“好!”有小弟大声鼓掌道贺
那边的王蓝田也是一连蹴鞠进了好几个球,麾下小弟欢欣鼓舞喝彩连连
小小的蹴鞠场如同课室缩影,马文才占据半边,王蓝田又占住另外半边。
梁山伯带着课室学子气势汹汹而来,连狗腿子都被他甩到身后。
原本泾渭分明各占半壁江山的两人却各自收了弓抱着球,两拨人汇在了一起。
“梁山伯?”王蓝田接过小弟递来的折扇一摇一晃,斜睨着眼睛朝马文才笑道“当初在书院门口你就不该拦我!”
王蓝田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
当初书院门口立威,若不是马文才和晋安冒出来搅局,似梁山伯这等家境贫寒又有铮铮傲骨的贱民,不把那利齿折断傲骨碾碎,怎么能彰显他们太原王家的显贵荣华!寒门就该乖乖被捻落成泥,靠着科举制改换门庭与世家抗衡什么的......
“司马皇家这天下......”王蓝田似笑非笑
“铮!”马文才陡然拉开弓箭对准一步之外的王蓝田
梁山伯猛然止步,他原以为马文才和王蓝田同流合污欺压同门,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别忘了正事儿”王蓝田被马文才用弓箭指着依旧面色不改,手持折扇拨开他的弓“我们太原王家可是接了官家的赐婚圣旨”造反也轮不到他们家
“哼!”马文才冷着脸,弓箭轨道偏转,伴随着箭啸,空中落下来一只肥鸽
王蓝田用扇子挡住半张脸笑道“那好像是信鸽!”大概率还是南陵公主养的信鸽
马佛念脸色一僵“不准告诉晋安!”别过眼,正巧看见祝英台自小路奔向南陵公主处
马文才默不作声。有王蓝田当出头鸟,他只需作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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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王蓝田在蹴鞠场欺负人、马文才暗中提醒了祝英台、现在蹴鞠场情况不明这样复杂的故事情节,南陵公主直想叹一句现实比话本还精彩。碍于身份,她不能跟在小辈们身边看戏
依着晋安的性子,她知道的事情,隔天绝对会小嘴叭叭个不停。于是公主嚷着乏了要歇一会儿,打发晋安出门
晋安不知道自家阿姊的看戏心态,还以为她被王蓝田气到了,高声嚷着,她才是书院老大、王蓝田越俎代庖欺压同门、她要主持公道维持正义,提了把剑就去找王蓝田算账
“晋安!”祝英台目瞪口呆看着晋安跑得飞快,她脚上却还有母亲为她绑上的、辅助她练习淑女步伐的绳子,她欲哭无泪“晋安你等等我啊!”
晋安还没到蹴鞠场,就见马佛念蹲在场外的竹林边烤烧烤,肉质鲜美焦香四溢,香辛料一洒
嘶~那叫一个香啊!
“再等一炷香”马文才拍开晋安的爪子“祝英台呢?”
“英台不就在我身后......”晋安一拍脑门“完了,我忘了英台不会武功!”她刚刚是用轻功飞过来的
“等会儿不管王蓝田说什么你都别接话”马文才给烤肉翻着面,叮嘱道“那家伙还在怀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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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鞠场里,王蓝田和梁山伯还在激烈辩论。哦不,辩论是指双方有理有据讲道理,王蓝田纯属胡搅蛮缠
“就知道你们这些死穷酸没脸没皮,尊一个女人为师的耻辱都能忍下来。”王蓝田指着梁山伯鼻子骂着“你们都怕谢家,怕宰相谢安,我不怕。他们谢家声名远播,我们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君子隆师而亲友,谢先生必有过人之处才能被书院聘为客席,哪里就是因为惧怕谢家权势!?”梁山伯涨红了脸愤愤不平“王蓝田你怎可如此狭隘!”
“她不就因为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被称为才女,哪有什么过人之处!”王蓝田冷笑着“本公子就是心胸狭隘,就是小人行径,你梁山伯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王蓝田阴测测环视书院诸多学子,除了少数几个硬骨头怒瞪他外,旁人皆垂首避目。他再次遗憾入学那日的立威被破坏
不过问题不大,马文才都默许的事情......他正好分辨一下晋安和祝英台是雌是雄!
王蓝田厉声警告道“谁要敢称那女人一声夫子,别怪本公子不顾念同窗之情!”
“王...王蓝田!”祝英台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你别...别太过分了......你等会儿,让我喘口气”
“英台你好慢啊”晋安蹲在场边啃着鸽子肉,马文才递给祝英台另外半只
“绳...绳子”祝英台指了指脚上系得紧紧的绳子,拍开面前的烤肉,看傻子一样瞪着这两位“你...你们两个,就不能给我一杯水吗?”
晋安手里的烤肉已经啃完,她随手在院服上擦了擦油渍,祝英台拿着半只烤鸽子毫无形象摊在地上
“这种东西”晋安抬手拔剑出鞘
“等等!”祝英台瞪大了眼睛
“直接砍掉就好了啊!”利刃在手,什么绳子什么束缚都被一剑斩断。
晋安随手舞了个剑花“你娘可真奇怪,阿姊从来不用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绑住我”
祝英台愣愣地咬了一口鸽子,焦香酥脆的美味在口腔炸开,好吃幸福得她想落泪“现在我也没有被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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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就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谢道韫一介女流也配当夫子?”王蓝田半试探半立威朝晋安和英台嚷道“尊谢道韫为师,就是与我王蓝田为敌!”
马文才默不作声收拾着烧烤残局。他觉得王蓝田说得有理,也认同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他又想到在马家别院的母亲,想起母亲提到十几年前崇绮书院往事时的欢喜及遗憾
王蓝田能折腾走谢道韫自然是最好。马文才垂下眸子,他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会出声支持王蓝田的观点,若晋安和祝英台与王蓝田对上,他也不会出手帮她们
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做不了
晋安歪了歪头“这就是你欺负同窗、气我阿姊的理由?”
马文才猛然抬头“姨母怎么了?”天地正道,人却偏心,道理再冠冕堂皇哪里抵得过人心偏颇
王蓝田没接得上话“我是说谢道韫......”
不学无术考试零蛋的祝家小白痴还在啃鸽子“谢道韫是谁?”
晋安提着剑追了王蓝田二里地,王蓝田的惨叫声隔着半个书院都能听见“卧槽庾晋安你真砍啊!衣裳!衣裳破了!!!”
晋安压着王蓝田给她阿姊赔罪,王蓝田嘴硬他说的不是南陵公主,又挨了马文才一顿打
“太原王蓝田,见过南陵公主”王蓝田口称参拜,绝口不提赔罪一事
“太原王家的人?”南陵公主眉头一皱,王蓝田暗道不好,公主问责道“听说赐婚圣旨下达的第二日王述就离家出走了,你们王家是准备出一个荀令则吗!?”
荀令则娶了南陵的姑姑寻阳长公主。寻阳长公主是先帝遗腹女,辈分虽高,年纪却比南陵还小。当年公主下嫁时,荀令则直接逃婚,后来还是皇家派人把他抓回来压着拜的堂。
他们司马皇室的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出了一个荀令则已经是天大的丑闻。若再出一个逃婚驸马,怕是王谢那般滔天的权势都兜不住天家怒火
王蓝田心里发苦,连忙找补“太原王家绝无此心,族兄并无逃婚之意,只是......”
“罢了”南陵不耐烦听他编理由“你跪安吧”
王蓝田低着头退下,晋安英台文才却还在房里陪公主说话,他轻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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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还未进书院便已经起了一场风波。南陵公主看着面前乖顺恭敬的马佛念,怎么也不敢想他是故事里乖张暴戾、逼得梁祝双死BE的大反派
她一手拉着马佛念,一手拉着祝英台,两个孩子的手交叠轻拍“你们也该唤令姜一声姨母。当年玉婷、令姜、婉如,我们四个可是同窗同寝的好友”
英台被公主拉着,手背又覆盖上马佛念的掌心,她脸颊通红,瞥了一眼文才,见他耳根也是红透,心底微松,不是她一个人尴尬就好。正巧又对上马文才探寻的目光,她赶忙别开视线,专心听南陵姨母提及昔年的旧人旧事
马文才也是满心紧张,女孩子的手都这么小这么软没有骨头吗?他耳根发烫心如擂鼓,既想着不能唐突了佳人,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她,双目相对一触即分,马佛念觉得他心跳得更快了!
南陵姨母说起往事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母亲翻来覆去念了那么多年的往事,他早就烂熟于心
他心思乱得很,一边想着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一边又想母亲这么多年最骄傲自豪的就是当初女扮男装来书院读书。再想如果英台不来书院,他可能也不会专程去上虞遇见她,她那么勇敢,那么纯真,她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马佛念又抬头看英台,她低着头小小一只,身高足足比他矮半个头,还是和晋安一样的小丫头呢。他忍不住拿晋安和英台对比。
晋安能追着王蓝田打,英台却不会武功,她更需要有人护着。
晋安娇气又挑食,这不吃那不吃,英台除了她不喜欢吃的,其他的都可以吃,真是太好养活了。
晋安脾气不好,一言不合抽刀又拔剑,英台就不会,她脾气软,生气了也只会鼓着脸,可爱得很!
晋安又记仇又小气,会跟他呛声,会指着他鼻子骂,会大晚上噼噼啪啪敲他门闹着要吃宵夜。英台就不一样了,她会敬佩地夸他,文才兄你怎么这么厉害?文才兄你烙的馅饼真好吃!文才兄...文才兄......
晋安真没用,什么都不会,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还是英台好,英台她怎么这么好,她是这世上最独特的女子!
“你们俩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晋安咬着糕点突然冒出来
英台一下子缩回手,文才幽怨地瞪了晋安一眼
“哎呀哎呀,人老了就是喜欢念旧”南陵公主心底咯噔一下
她只是看马佛念还知道关心长辈,看起来不像无可救药的反派,所以提一下婉如的往事,感化一下这孩子
但瞅着这两张通红的小脸......南陵公主发愁了,她可是坚定的梁祝党啊!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完蛋,反派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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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隔几天,身在杭州别院的马夫人收到了自家傻儿子足足十页的家书。
第一页汇报学业问候家人,再用了一页吐槽晋安那丫头多么难伺候南陵公主对他多好,之后便是长篇大论描述他遇到了一个多么美好多么独特的、如马夫人当年那般女扮男装入书院读书的女孩子
文才兄长篇大论的家书并未提及那个女孩子的家世及名姓,他振振有词说着要保护女孩子的名声
他还在家书末尾掷地有声写着【我要退亲,我才不要娶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