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后来睡得好吗？”
“挺好的。”花渊诚实地点头。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蓝迟的睡袋比他自己的舒服，睡觉的时候也不再做噩梦了。
蓝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地：“坐，有话问你。”
花渊在他身边坐下，两只手乖巧地叠在膝盖上。
“昨天这只丧尸是怎么进来的？”蓝迟直接开门见山。
花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时它就趴在我身上了。”
“你认识它吗？”
“不认识。”
花渊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怪，然而蓝迟的下一个问题就让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我看见，你没有挣扎，反而是在用眼神和它对视。你们是在交流吗？”
原来昨天蓝迟看到了！
“不，不是……我是被吓傻了。”
“是你让它进入营地的？”
“真的不是！”花渊急于争辩，嗓音不小心大了些，引得路过的几个幸存者偏头朝这边看过来。
似乎蓝迟并不希望他们的对话被人听到，等那些人走后，蓝迟才继续开口。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你不像人类。”
花渊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个样子了。
明明昨晚蓝迟还让他安心睡觉，说他会保护他，可今天早上一起来，蓝迟就开始审问他。
就好像昨晚是送他的最后一个好觉。
花渊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埋了很多地雷的战场上，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蓝迟话中埋伏的炸弹炸死。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就不是人类。
沉默。
蓝迟忽然笑了声：“你还挺倒霉的，半夜在医院偷血，偏偏被我撞见。随手扔的血袋，也是被我捡到。和丧尸交流，好巧不巧，也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花渊内心极其认同，非常想嗯嗯嗯地点头，但还要装不是。
“医院那是……梦游。”
花渊又把上次的说辞搬出来，但这种借口，他自己都不信。
蓝迟轻声哼笑一声。
“那你紧张什么？”
“我……我紧张，是因为我爱慕您。”花渊回答。
“你最好是。”蓝迟语气淡淡。
蓝迟不知从哪拿出一袋血，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拎着，送到花渊鼻尖前。
是好闻的血味，花渊鼻尖微微动了动。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个陷阱，于是迅速后退！
然而蓝迟并不给他后退的机会，他忽地猛一个大力将花渊拎回来，血袋就怼在他紧闭的嘴唇上。
“喝了它。”蓝迟语气平静。
花渊害怕得不知所措，想挣扎想大叫，但他知道这时大叫会引来其他人类，他们就会一起和这个可恶的蓝部长一起捉弄他，然后把他杀死！
花渊倔强地偏过头去，可他一动作，蓝迟又飞快地将他的头掰回来。
“如果你不想被他们看到的话，就趁早喝下去。”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人类！是恶魔！
花渊快要恨死他了，蓝迟强行掰开他的嘴，捏着他的脸颊，把血液往花渊嘴里灌。
花渊仰着头，眼中怒火直冲盯着蓝迟。
大多数血液随着挣扎溢出嘴角，流得他满襟都是，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
咕嘟。
他，喝了下去。
正常人类是喝不下这么腥的血的，至少，他们会有反胃的条件反射。
而花渊没有。
气氛一片死寂。
蓝迟终于放开了他，花渊胸膛大幅度起伏，愤怒地盯着他。
“恨我？”蓝迟慢条斯理地把空了的血袋卷起来，眼神却落在花渊脸上不放，“不是喜欢我么？还要和我谈恋爱么？小丧尸。”
不谈了，鬼才要和你谈恋爱！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类性格可以如此恶劣，在强行灌血之后，还要用语言羞辱他！
花渊愤恨地喘着气。
“是不是又在想逃跑的事了？”
蓝迟将手中的短刀转了个圈，寒光凛冽。刀尖在某个瞬间，折射出刺眼的日光，正好落在花渊瞳孔中。
在这一刻，花渊再次意识到，这个S级Alpha想要杀他不过头点地般简单。
就在花渊以为这道寒光将会奔袭向他的时候，只见蓝迟用短刀飞快地在那只丧尸后脑出划了个十字。
就如同他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些被解剖的丧尸一样。
丧尸腐臭味的血液从那个伤口中流出来。
“晚了。你想和我谈恋爱，那就谈，你别想离开我身边。”
花渊明白蓝迟话中的意思，他颇有些意外，但又很合情理。
没想到自己这属于是作茧自缚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收好刚才的狼狈，高傲地抬起头，笑笑：“好啊。”
蓝迟见花渊的反应，心中闪过一丝微诧，而后又觉得很有意思。
这只小丧尸比他想象中的好玩多了。
蓝迟手上继续解剖丧尸的动作，只见他把食指和中指并拢，直直地伸入划开的十字处，深入丧尸后脑内部。
他表情平静，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手上动作没停，目光却看着花渊的脸。
就像凝视着自己的爱人一样。
不一会儿，他的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绕着那内壁勾了一圈，然后稍一用力，只见一个暗红色的晶体随着黏稠的血液一起，从丧尸后脑中带了出来。
蓝迟将那枚晶核抛到花渊手上，花渊也不再装了，伸手便在空中接住。
它被黏稠的血糊住了，看不清楚。
“这就是丧尸晶核吗？”花渊问。
“嗯，去洗一下。”蓝迟说着，站了起来，往河边走去。
这几句对话和行为，就好像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似乎从未发生过一样。
花渊把小小的晶核放在水里晃荡，平静地问道：“你早就怀疑我不是人类，那为什么还要救我？”
蓝迟站在他身旁，食指和中指上的污血往下滴，渗进土地里。
他低头看了看花渊，道：“因为你没有伤害过人。”
花渊怔住。
“我没有证据。”
“等发现了证据，我就会杀了你。”
蓝迟在河边洗了手，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此时花渊也将晶核洗干净了，他发现晶核是半透明的，里面悬浮着不知什么杂质。
“每个丧尸的晶核都不太一样。”蓝迟开口道，“透明程度，杂质的大小、形状。”
“这或许是一个研究丧尸行动机制的突破口，根据我收集的晶核来看，越是行为怪异的丧尸，晶核的透明程度越高。”
末了，蓝迟问道：“你的晶核是什么样的？”
花渊笑了：“我又不是丧尸，我哪有晶核。”
“蓝迟，你既然怀疑我，为什么要对我介绍这些？”
蓝迟轻笑了声，“真以为我是在给你科普？”
花渊被噎了下。
难道不是吗？
“下一个丧尸的晶核，你来解剖。”
花渊：“？”
“作为人类，学点手艺，以后能用得上。”
花渊：“……”
****
芦平坡上的营地里，物资分队的成员们聚集在一起，正在研究地图。
一张巨大的国家地图摊开在地上，周铭生蹲在一旁在地图上画来画去。
花渊和蓝迟一起，慢慢走上山坡，周铭生看到他，惊讶地大叫：“呀！小花园！你衣服怎么了！”
花渊里层穿着的是白色的短袖T，外面套了件轻便的咖啡色战斗背心，背心是敞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间白色短袖T上沾满了深红的血迹，显得狼藉一片。
花渊满不在意地擦了擦胸前的血迹，说：“是刚才和蓝迟哥哥学挖丧尸晶核的时候染上的，我去换一件。”
说这话的时候，蓝迟就站在他身侧，并没有反驳。
花渊知道，蓝迟是不会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们的。
他现在就像蓝迟掌中的玩物。
他想玩弄他，他可以一指捏死他。
但花渊是不会任人摆布的。
他具体是个什么“物”还有待商榷，说不准是个蛊呢。
张哲奇怪地问：“小花园怎么还去学挖丧尸晶核了？”
蓝迟道：“人总不能当个混吃混喝的废物。”
物资分队众人心道：小花园混吃混喝怎么了，他们乐意养他！
但当着丧尸研究中心部长的面，没人敢这么说，都嘴上应和着称是。
花渊换好衣服后便走出帐篷，众人还蹲在树下研究地图，花渊跑到蓝迟身边，搭着他的肩膀，扑在他的后背上，差点没把人扑一个趔趄。
他是故意的。
就是要把人扑倒才好玩呢！
但蓝迟只是微微倾身，抬起头说：“别闹。”
“我们接下来会经过B城，到时我们再看看B城有没有需要捎上的幸存者，顺便再搜点物资，然后就可以回——”
陈双原本正在一边说话，一边用马克笔在地图上划出路线。忽然听到蓝迟说话后，那条线毫无防备地歪了歪。
所有人都没在意那条线，大家受了惊似的转头，看向花渊和蓝迟。
而两个当事人还像完全没事似的，蓝迟蹲着，花渊弯着腰，手臂搭在对方肩上，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怎么啦？”花渊说。
“哦没什么。”陈双怔愣着回答。
“这条路安全吗？”周铭生皱着眉，点了点地图中的一块绿色，“这里有座山，我们需要翻过这座山。”
花渊伸着脖子看了看：“周哥，你指的是草，地图破啦！”
“啊？哦……”周铭生回神，发现自己手指刚好按在青草上，翠绿的小草从地图破洞中钻出头。
花渊哈哈哈地笑个不停，身体的抖动通过搭着的肩膀传递到蓝迟身上，充满了快乐和活力。
蓝迟目光看着地图上突兀地冒出的小草，好像也被气氛感染。
挺有意思的。
他不觉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