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福利院里孩子玩闹的声音越来越远,花渊和陆明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陆哥,你知道主城有个神父吗?”花渊看着陆明。
“神父?这名字好久没人提起了,多年前是有一个。”陆明说。
“他现在在哪?”花渊急切问道。他要找神父报仇。
“神父啊,”陆明拖着调子慢慢回答,“他死了。”
“死了?”花渊瞪大眼睛。
“五年前,教会被扒出一件震惊全城的恶性事件。”
陆明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没人能想到接受众人爱戴的神父,竟然利用福利院的孩子进行献祭,说是这样才能保护主城平安,实在是太荒谬了,这就是在欺负这些孩子没家长。”
“他的行径最终激起了公众的极大愤怒,导致一场大规模的暴动。在暴动中,一群愤怒的市民闯入了他的庇护所,他在混乱中被处决了。”
花渊听到这里,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曾经想过无数次找到那个神父,向他复仇。是他让他从人类变成丧尸的。但现在,听到神父已经死了,他的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空虚。
“不过,你知道,杀死他的是谁吗?”陆明拽住花渊,告诉他要等红灯。
“是谁?……”
“蓝部长。”陆明说。
“蓝迟?!”花渊不小心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花渊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当时蓝迟是军校最优秀的学生,竟然会在这个事件中掺一手。为此,军校还给了蓝迟一个严重警告处分。”
此时此刻,用震惊都不足以形容花渊的心情,他还感到莫名的心乱。过去的画卷好像在向他徐徐展开,时间和事件逐渐变得清晰,而他和蓝迟的过往,再次发生交错。
原来蓝迟后来是回过福利院去找他的,而找到的却是他被神父送去喂丧尸的事实。然后蓝迟便帮他报仇了!
蓝迟并没有忘记他这个弟弟。
陆明停下脚步,递给花渊一张名片,“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每天晚上都会在K酒吧,有时候心情不好,喝点威士忌是个不错的选择。”
花渊谢过了陆明,在十字路口与他分道扬镳。
他心情复杂,想了想,还是抬步向丧尸研究中心走去。
一直以来,他寻找的就是蓝迟。这还是要和他说清楚比较好。
步伐似有千斤重,心中踌躇不定的时候,热疼症的反应也更加明显,花渊额头上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汗。他觉得自己的胃也不太舒服,就好像,胃也在紧张着即将迎来的审判他命运的那一刻。
到了丧尸研究中心,前台负责登记去向的小姐姐却道:“蓝部长?他今天出去开会了。”
“是么,那我等一会儿他吧。”
花渊在实验室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夜幕降临,还没等到他回来,于是只好先回了宿舍。
等到第二天去丧尸研究中心的时候,前台小姐姐说:“蓝部长吩咐我,见到你的话跟你说一声,最近不要来找他。”
“为什么?”花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了。
让他更感到难过的,竟然不是蓝迟在报告上写了关于他的丧尸事件,而是蓝迟不让他去见他。
“抱歉,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蓝部长没有说呢。”小姐姐温柔地回答。
室外忽然下起了雨,冬天的雨,阴阴冷冷的,花渊头发上很快就沾满了雨珠。但他仿佛无知无觉,满脑子都是蓝迟不见他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蓝迟是永远会站在那里等他的人,像是背后的靠山一样安心的人。他怎么会拒绝见他?
这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丧尸身份被蓝迟确认了。他要将他举报给主城,他要和他破罐破摔。
虽然他心里觉得早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惊慌失措,以及悲伤。
“等等!”一声清亮的女声传来,前台小姐姐从中心的自动门里跑出来,给他送了一把伞:“下雨了,撑把伞回去吧。”
花渊怔愣了一秒,是蓝迟派人送的伞么?
他接过伞,回望了中心一眼,大厅内空空荡荡,并没有蓝迟的身影。
“谢谢。”花渊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失落。
在无人发觉的研究中心二楼窗户里,贾滔的身影站在窗边,他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花渊,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冷笑。
黑伞隔绝了雨幕,花渊踏着湿漉漉的路面走回宿舍。
雨伞斜靠在门边,往下淌水,热疼症越来越严重,花渊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只信息素瓶,却不准备将它打开。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跟蓝迟赌气似的。
过了好几个晚上,一直都没有蓝迟的电话。这天晚上,依然没有。
花渊放下通讯设备,看着那一点荧荧白光熄灭,抱着被子蜷在床的一角。
睡梦中,花渊隐隐觉得身体越来越难受,他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发情期要来了。还好他已经把门窗全都关紧了,就算信息素溢出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以前陈双告诉过他,发情期快到来的时候,热疼症的症状会逐步加重,比平时都要难受。
她还说了什么来着?……
花渊双眼紧闭,眉头蹙起,脑子像是被热意烧糊了,努力想要记起的事情,仿佛就差临门一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很难受。
门锁被人轻轻旋开,咔嗒一声,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响。
蓝迟先是闻到了铺天盖地的花园芬芳。花朵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绽放,玫瑰与茉莉混合,薰衣草与百合交织,披着露水和月光,甜而不腻,像是宣告,也像是邀请。
他闭了闭眼,随后走到床边,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哥哥……”花渊原本还在睡梦中呓语,但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冽的冰雪气息笼罩住他,浑身的火热有了宣泄口,他不自觉地往那具带着凉意的身体上贴。
“呜呜……”
睡梦中的花渊有点难过,熟悉的冰雪气味,是他最喜欢闻的信息素味道,是来自于蓝迟吗?可是蓝迟现在连见都不肯见他了……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在黑暗的环境中,看清了这个人的轮廓。
真的……是他吗?
花渊缓缓地抬起手,滚烫的指尖触到对方的脸,带着潮意,应该是外面还在下雨,这个人是淋着雨来的。
发烧的头脑有些迟钝,良久,花渊才反应过来:“哥哥?……”
“嗯,是我。”蓝迟微哑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他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花渊反而开始挣扎起来:“你为什么来找我,不是不肯见我么……”
蓝迟无声地凝望着他。
“电话也没有,你根本不关心我……”他想用力把蓝迟推开,可是蓝迟的手臂却越箍越紧。
“不是不想见你,是我被软禁了。”蓝迟就靠在他耳边说话。
“软禁?”花渊愣了愣。
“因为我对贾滔发起了指控,他反过来威胁我。我的行踪和电话都被他们监视了,今天是趁监视者不备偷偷溜出来的。”
“花渊,你发情期到了。”蓝迟手指顺着花渊的脊背,往上滑,来到了他后颈的地方。
后颈这一块,因为生理期的到来,已经有些微肿了。
“嗯……”花渊微微仰头,含糊地发出一声。后颈被蓝迟的掌心覆盖,信息素是如此强大,他瞬间沦陷。
蓝迟的手又来到了花渊额头上,用手背测他的体温,花渊不由自主地想要更贴近——别拿开。花渊在心里说。
但蓝迟是个很坏的人类,他并没有听从他心里的呼唤,这只手很快又绅士地移走了。
“咬你一下?”蓝迟嗓音很低。
“……”
花渊突然想起了,陈双对他说过的话是什么——陈双说,在第一次发情期被人临时标记过以后,第二次、第三次,都会忍不住想要被标记。
他现在就是这样,后颈仿佛燃着一团火,贪婪地想要蓝迟的信息素多一点、再多一点……根本拒绝不了。
花渊喉咙动了动,信息素的驱使下,他根本无法抗拒这个诱人的请求,小声道:“好。”
温柔又强大的信息素包裹上来,蓝迟正面抱着他,微微张开唇,又伸手将花渊的脑袋扭向另一边。
呼出的气息带着温热,来到他后颈的地方。
花渊的下巴被蓝迟轻轻托着,蓝迟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但不可动摇,他睁着眼,望着黑暗中的白墙,有一丝紧张。
他等着蓝迟咬住他的后颈,然后再往里面注入冰凉的信息素,这样他身体的燥热就会得到纾解。他能感觉到蓝迟的呼吸就在他后颈上方,可是等了好久,蓝迟还是没有咬上来。
“哥哥?……”花渊嗓音有些急了,他现在难受得脑子不太清楚。
“你想清楚了么?多次临时标记的后果,你知道的吧。”蓝迟说话时,气息就吐在他最灼热的地方。
“嗯……别磨蹭……快点……”花渊才不想管那么多,他作为一只丧尸,活一天算一天。
他的嗓音好似这下雨天,潮潮湿湿的,尾音还带着一点颤。也许是听到那句“快点”,蓝迟呼吸重了一些。他不再问,手指插入花渊的发间,嘴唇微启,一口咬下。
腺体被咬破的那一刻,花渊疼得差点没整个人哆嗦起来,他想往后缩,可是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牢牢按在怀里。
等冰雪味道的凉爽的信息素从腺体注入,花渊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他觉得很舒服。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温柔的凉意,把他体内的燥热一丝一缕地抚平。他不再想逃,而是像只乖顺的小动物,安然听话地呆在蓝迟的怀抱里。
窗外雨潇潇,冷风拍打着窗户,房间里温暖而万籁俱寂。
蓝迟的牙齿不知是何时离开他的腺体的,等花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靠在蓝迟的胸膛上无声喘息。
随着发情期的平稳度过,以及热疼症的缓解,花渊理智终于回归头脑。他想起,明明是蓝迟自己不肯见他的,现在又跑过来趁人之危,咬他脖子,算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理智回归的花渊用力推开蓝迟的胸膛:“你走开!”
蓝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推开了一些。
“怎么了?”蓝迟喉结微动。
“你根本不喜欢我,还来咬我脖子!”花渊脱口而出。
“喜欢。”
“什么?”
蓝迟向花渊伸出手。
“我喜欢你。别推我了,你热疼症还没好。”蓝迟的语气像乞求。
花渊不信,他觉得蓝迟说的“喜欢”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喜欢”。
挣扎中,花渊手臂碰到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一声轻响,灯亮了,暖黄色的灯光不期而然地,照亮床头这片方寸之地。
他看见蓝迟黑暗幽深的目光牢牢地注视着他,那眸子中,似乎有黑色海啸在翻涌。
花渊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心脏好像不太对劲。丧尸会罹患心律不齐么?
凌晨三点,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从树叶上淌下,滴滴点点落在无人的街道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里,也在淅淅沥沥地下雨。很奇怪的感觉,又伤心,又开心。
他知道蓝迟说的“喜欢”只是谎言,可他居然会因为谎言高兴。
——他忘不掉自己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行字。
人类都是这样虚伪狡诈的吗?一边嘴上说着“喜欢”,一边反手给他举报到主城。
花渊没有去接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而是猛地起身后退好几步,直到退到这个房间里离蓝迟最远的对角线上。
“你是骗子。”花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