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梁雪莹寻声一下就找到厨房。

沈玉霞正在厨房里备菜，双手提刀，剁着肉馅。

梁雪莹走到沈玉霞身侧，看着她熟练的刀工，轻声问道：“阿姨，在忙啊？”

沈玉霞闻声，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梁雪莹一眼，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帮我包饺子吧！”

“好啊！”

爽快的一声回答，声音清脆清甜，意外的不带一点小地方的口音。

沈玉霞放下刀，又洗了手，走到灶台另一侧的料理台前，指着台面上早就备好的包饺子用的材料，对跟在身后的梁雪莹笑问道：“包粽子会吗？”

梁雪莹点点头，“会，但是不熟练，有段时间没包了，有些生疏。”

沈玉霞笑说：“你会包就很不错了，不像我那儿子，每次过节让他学包粽子、饺子啊，总是找借口开溜，不帮忙。”

一提起沈警官，梁雪莹就来了兴趣，她笑道：“沈先生应该平时挺忙，难得休息一回。”

“也就你会给他找借口。他这些坏毛病，你以后可是要多担待喽！”沈玉霞随口道。

后半句梁雪莹听得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我对沈警官多多担待？

正思忖间，又听沈玉霞说道：“小梁，你跟我一起先包一个，后面的，就麻烦你喽！”

“好啊！”

跟着沈玉霞顺利地包完一个饺子，梁雪莹心里又惦记着客厅里两个孩子，不知道他们离了她会不会怕生。一想到这，她跟沈玉霞打了声招呼，便去了客厅。

回到客厅，看到黄昕凌正专注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而黄欣雨正跟沈爸爸下围棋下得起劲。

看着这样一幅画面，她突然觉得好和谐。

没打扰他们，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厨房，继续包粽子。

“小梁，孩子们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沈玉霞突然问道。

梁雪莹抬起头来，想了想，回答道：“他们什么馅的饺子都喜欢，因为平时吃饺子的机会不多，也不挑的。”

“行，那我各种口味的馅儿都做一些。”沈玉霞说。

“好呀！就是怕您觉得麻烦！”

“那有啥麻烦的！我孙子子小时候就挺挑的，我经常一次给他做好几种馅的，放冰箱里冻着，吃起来也方便。”沈玉霞一边调馅，一边唠叨道。

梁雪莹好奇问：“怎么今天没接您孙子来过节呢？”

“跟他妈去国外了，我也好多年没见到他了。”沈玉霞说完叹了口气，开始包饺子。

梁雪莹听出这话里隐含的信息，不禁问道：“他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嗯。”沈玉霞点点头，“孩子三岁的时候吧，他现在也有八岁了。”

梁雪莹低头静静听着。

原来，沈警官跟自己一样啊，也离婚了！

“他们……是为什么呢？”梁雪莹抿唇，问道。

“我儿子工作忙，经常出差。她受不了寂寞，就提了离婚。”

梁雪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婚姻失败，对他人的婚姻又有什么资格评论呢？只有身在其中，才会体会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长长的料理台，两人各站一处，各自完成手里的工作。

梁雪莹来之前，就隐隐猜到沈玉霞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才会以过端午节为借口邀请她来家里过节。毕竟他们才见过一面，即使再爱好热闹的人，也不会自来熟到约见过一次面的人到家里来做客。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难道沈妈妈是要告诉自己沈警官的婚姻状况？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是自己主动问的，但也是因为她起头的呀，自己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出的问题。

不出一分钟，沈玉霞果然开口了。她笑着问道：“小梁啊，你怎么不带你老公一起来啊？”

她问这话的时候，手里包饺子的动作没停，似乎是随口一问，但梁雪莹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她话说出口后还一直微笑注视着自己。

这恐怕不是随口一提，八成是有心的。

梁雪莹手里的动作一顿，沉吟了片刻，苦笑道：“我们早离了。”

梁雪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歪着头，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垂在肩头，衬得皮肤雪白，杏仁样的眼睛就更明亮，显出一种破碎感。

沈玉霞闻言，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装作惊讶状，追问道：“什么时候离的？”

“小宝不到一岁的时候吧。”

“……为什么？”

“觉得不合适了。”梁雪莹平静地道。

“哪方面不合适？”

梁雪莹解释：“我们天天吵架。他脾气太大，小孩子犯一点错，他就要大发雷霆，甚至对孩子动手，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出口维护孩子，让他收敛，所以就吵起来了。”

说到这，梁雪莹情绪激动起来，苦恼道：“不知怎的，他一天到晚的，怎么火气那么大！”

感觉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知己，梁雪莹恨不得把他做过的劣迹斑斑的事情一股脑地讲出来：“您肯定没见过，一个爸爸动手打不足三月的宝宝，就因为她哭闹。”

“他神经病啊，这么小，怎么下得手？！”沈玉霞最见不得骂孩子、打孩子的男人，愤怒道：“这样的男人，简直不是人，就不该有孩子！”

梁雪莹低头听着，不禁眼泪溢满了眼眶，喃喃道：“我好后悔，怎么会跟了这样一个人，害得两个孩子跟着受苦。”

沈玉霞轻听出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停下手里的活，走上前，安慰道：“别哭，孩子，那不是你的错！别把这么个烂人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梁雪莹抬手抹掉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沈玉霞眼里满是心疼，尤其心疼孩子。

她担忧地问道：“那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梁雪莹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真实情况：“当初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两个孩子我和他一人一个，小宝跟我，大宝跟他。”

“孩子一个也不能给他呀！大宝那孩子，没了你罩着，那烂人指不定怎么对她！”

“我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为了看着大宝不被欺负得太厉害，我还是勉强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他做一个屋里的陌生人？”沈玉霞望着她道。

梁雪莹摇摇头，“不会。我在努力攒钱，想在这附近买一套自己的房子。那样，两个孩子也能照顾到了。”

“你们还想复合？”沈玉霞问出口，很快就觉得应该不是。

果然看到梁雪莹摇头，“我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离婚后又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些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对孩子随意辱骂，我看不下去，说他几句，他连带着我一起骂，还……还几次三番地问我什么时候搬出去。”

梁雪莹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想尽快包完手里的饺子，可越是想冷静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手里的饺子怎么也包不好。她气馁地放下饺子皮，抬手抹泪。

沈玉霞见状，赶紧去洗了手，走过去伸手去抱住她，一遍一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离婚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突然得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对象，梁雪莹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可以和盘托出，她哭着说道：“我好想离开这个家，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离开。可我平时还要工作，没有办法接送他们，只能由他们的爷爷负责接送，所以在他们能自己上下学之前，我没办法离开。”

说着说着，她很想大哭一场，可一想到两个孩子还在客厅里，害怕他们听到，她压低声音哭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擦不干。

沈玉霞听着她一声声的抽泣，一阵阵的揪心感。没想到小梁婚姻不顺，为了孩子的事难成这样。

她松开手，退后了一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边帮她擦眼泪，边说：“别哭。你要是担心孩子没人接，我可以帮你接。为这点事哭，不值当。”

梁雪莹赶紧抬手背抹尽眼泪，说道：“阿姨，谢谢你！只是，接孩子的事，不敢劳烦您！”

“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我和老伴两个人都退休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能帮你接孩子，就当运动了！”

梁雪莹从来没想会去麻烦一个才见一两次面的老人帮忙接孩子。沈阿姨是很热心，但一旦麻烦了她，这份人情该怎么还？既然还不了，她就不该欠下。

思及此，梁雪莹说道：“接孩子的事，可能没有您想的那么容易。当初跟他签订离婚协议，大宝的抚养权是归他的，如果他不点头，任何人都不能接走这孩子。而且，从您家到两个孩子的学校，要步行半个小时。而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到学校只要五分钟，孩子爷爷接送很方便。”

沈玉霞听着，也觉得有道理。父母为了维护孩子的抚养权，哪还有往日的情分可言。

当初许蕾和儿子离婚，她和老伴为了孩子的抚养权问题，跟许蕾说过多次。许蕾为了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宁愿净身出户，还强调说孩子平时都是她带的，而且她承诺在孩子未成年之前不会再婚，他们才同意了孩子的抚养权归许蕾。没想到，离婚证一拿到手，许蕾就带着孩子去了国外。她千方百计联系上孙子，想让孙子劝她妈回国，可许蕾也真是本事大，很快找了个当地的华裔律师结了婚。这下，他们不仅连孙子的面都见不到了，连申诉要回孙子抚养权的机会也没有了。

回想起这些，她至今都在懊悔，为何当初那么轻易相信了许蕾的话。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行吧。”沈玉霞郑重道：“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一定要跟我讲。我可是把你当亲闺女的，会想办法帮你！”

“嗯。”梁雪莹破涕为笑，喊道：“干妈！您以后就是我干妈了，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也一定要第一时间想到我！”

沈玉霞拍着梁雪莹的肩膀，激动地回道：“好，好啊！”

中午，梁雪莹和孩子们在沈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吃了饺子，又被沈玉霞硬塞了一盒饺子和一兜粽子回家。

到家之后，黄棣看到她手里拎着的那透明的塑料袋，袋子装得满满当当，出口便是一顿教训：“不光吃，还往家里带，你这欠的人情，想好怎么还了吗？”

梁雪莹早想到他这反应，淡淡道：“去的时候我带了一提牛奶了，这人情就不劳您费心！”说完，不再看那人的脸色，自顾自地换了拖鞋，拎着东西自顾自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