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公主,舒太医来了。”素心站在门口,等那抹月白的身影拎着锦盒进去之后,便关上了寝宫的门。
虽然之前身为二等宫女,没机会在内寝殿伺候,但这位舒太医每次过来,都得经过外边,久而久之,素心对这位舒太医的来历也听了个大概。
舒太医年纪轻轻,不过才十七,医术了得,颇受皇上器重,于公主十四岁落水昏迷不醒的那年深冬起,便被皇帝派遣到广翎宫,随侍在公主旁,专门为之调理药膳。
“舒卿……”
舒白刚打开锦盒的盖子,身后便悠悠然传来了一阵薄铃声。
听见声音不对,舒白拧眉,转身,走近美人榻,“公主近来头疾可是又犯了?”
少女紧闭着眼,黛眉紧蹙,伸手摸索着,一把捉住了跟前人的一只手,低喃:“舒卿,疼……”
舒白按捺着心里的异样,任由她捉着自己的手,缓缓探至额角的太阳穴位。
见状,舒白暗暗地松了口气,认命似的替她揉摁着穴位,一边打量着少女的脸色,竟有些苍白,不知今日又被什么气着了。
他的目光巡视着屋里的陈设,最终落在了桌案上那匹被撕扯得拉了丝的银白色亮质鲛纱……
原来如此。舒白的眼眸的神情如同沉寂了许久的深潭,忽地荡开了涟漪。
“舒卿,他们又在羞辱人……”少女嘟囔着,眼睫忍不住的轻颤。
身为整座皇城最尊贵的二公主……羞辱她?谁有这样的胆子,或者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呢?
不过能想到用鲛纱的,整个皇宫里,唯独那一位了。
舒白将这其中缘由猜了个大概,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得轻柔了些。
一双水盈盈的眼眸倏地睁开,如同花瓣的水珠落入其中,惹得花蕊初颤,舒白浑身一僵,作势便要拽回自己的手。
“舒卿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取来我瞧瞧。”
双手捉住舒白的右手手腕,少女侧着脸,在他摊开的掌心里蹭了蹭。
掩在袖内的左手隐忍得紧攥成拳,舒白别过头,“公主请松手。”
“哈……舒卿,我这里难受……”少女的唇忽而泄出一声惊喘。
指尖所及之处,一片温热如同上等羊脂美玉的触感让舒白猛然回过神,随即烫到了一般,迅速抽回了右手,“公主请自重!”
少女慢慢从榻上坐起身,将肩上拨开的衣襟堪堪合拢,掩去了那一抹极为皎好傲然的景致,撇唇,颇为遗憾道:“舒卿,我去年便行了及笄之礼了,你可还记得,当初送我的及笄礼?”
舒白仓促地起身,重新回到书案边,沉着声:“不记得了。”
“啊,我还以为,你今日会给我带琴谱呢……”少女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侧,一把夺过案前的锦盒。
舒白敛眸,身为公主,收到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她竟然还记着他送的那柄琴。
“这是何物?”少女扬了扬手里那些密密麻麻,布满墨迹的纸张。
“是公主接下来一年半的药膳方子。”
少女偏头,疑惑:“为何准备那么多?”
舒白沉默地低首。
眼珠子转了几圈,少女弯唇,调侃:“往年一次准备七日的都嫌多,今个儿舒卿居然这般勤勉?”
“再过几日,公主十六,也该准备物色合适的驸马出嫁了。”舒白别回头,耳垂如同院子里的花树般色泽微红,声音放低了不少:
“公主离了皇宫,臣便回太医院去了。”
“可是,舒卿,纪状元郎他不肯娶我,胆大包天,还敢当众拒婚。”少女抬手,扳过他的脑袋,踮起足尖,与他对视,“要不然,你娶我吧……”
舒白的眸子倏地睁大。
心跳漏了好几拍,舒白慌了神,一把撇开她的柔软的手,“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舒卿对我这般好,我舍不得舒卿……”少女提着裙摆,转身,拿起梳妆台的铜镜。
掩在袖内的手紧紧攥着,舒白费力地抿唇,克制得不敢出声。
捧着脸,透过铜镜,少女看着身后的俊朗少年,语气凭生出几分希冀:“若是我日后与纪大人成婚,我定向父皇请命,让你到状元府上当差,舒卿,你可愿?”
舒白拱手,低声却道:“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公主保重。”
门扉被再度合上,少女捏紧了铜镜的手柄,脸上笑意全无,唇边泛起了一丝冷意。
重物轰然倒塌的声响,素心进门时,地上一片狼藉。
掀翻的梳妆台,碎掉的铜镜镜片,凌乱的珠翠环钗……
素心浑身紧绷,如今,连舒太医都拿这公主无法了么……
小九回到东院寝舍,刚拉开门,就瞧见小五背对着自己。
小九疑惑不已,走上前,“小五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她来了……”小五断断续续的出声,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小九别过头,眼角余光落在桌上,一柄短刀正泛着冷光。
“她这是要做甚?”小九拧眉,心下蓦地一紧。
“她要取我性命……”小五攥紧了领口,神情恍惚,注意到蹲在跟前的小九,忽的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小九,怎么办,她要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