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酒师，不必如此。我还想问你一些问题呢，例如我在死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我死了之后这个神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有蜕变，你都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苏无罔语气柔和，却让斟酒师更加害怕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可是他就是像欲神，像到连知神都会觉得他是欲神。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苏无罔蹲了下来，把手搭在了斟酒师的肩膀上，这个动作是有风险的，斟酒师作为神侍，比现在的苏无罔不知强了多少，若是她反应过度，自动反击了一下苏无罔，只怕苏无罔就要直接命丧于此了。
不过从苏无罔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欲神在死之前不可能不留些保障给自己，假如要真是受到了生命威胁，一定是有什么办法是会保证自己不死的。
不过斟酒师没有应激，她渐渐稳定下来，低着头不说话。她现在开始思回忆思考苏无罔问题的答案。欲神虽然喜欢设圈套，可是对于自己人来说他倒是不会去折磨他们。只要按照欲神说的话的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就不会做错。既然现在欲神问了问题，只要自己如实回答就不会出错。
“您在离开之前几乎什么都没有做，或者就是我完全看不出来您做了什么。”
“在您离开后，红月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这轮红月，它被我们认为是您的尸体，您神力的具象化。还有就是那些神力持有物都没办法说话了，在您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似乎也不会思考了，变成了普通的景物一样。我之前问过笑鸫和雕，发现他们两个现在完全不能沟通。”
苏无罔若有所思。他知道笑鸫是那个被欲神猎杀的知神神力的具象，现在它不能说话，难道是因为欲望之神在死前经历了什么把祂之前手收集到的神力都消耗光了？
“至于蜕变，我知道的也都是您曾经闲谈时告诉我的。”
“说出来。”
“您说过，蜕变就是把自己和其他人当做台阶，铺到成神的大门就算成功了。”
“这和其他其他的登神路有什么区别呢？”
“其他的登神路不会把自己铺进去。所以蜕变即是强大的，也是危险的。”
“蜕变之路都有谁成功过？”
说到这里，斟酒师才敢看向眼前的苏无罔，她现在能明白苏无罔并没有欲神的全部记忆，自然也不会拥有欲神的全部力量，或者说现在来看是一丁点儿力量都没有。可这不代表此时斟酒师可以先下手为强，欲望之神只要没有死去，就一定不会没有自保的手段。哪怕现在他化身的苏无罔没有任何力量，也一定不是能够轻易杀死的。
“什么叫成功？若是把登神算作登神之路的成功，那么这个世上‘语言’估计是最成功的登神路了。”
被欲神掠夺的前两代知神和现在这一代知神都是走的‘语言’之路，事实上‘语言’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出过不止一个神的登神路。
“那按你的理解呢？”
“最近几百年没有能达到第八层‘蜕变’的人出现过。”
苏无罔微微皱眉，他惊讶于“蜕变”居然如此困难。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毕竟他可是“欲神”，自己当初应该是留了什么后手，可以保证自己在不出特别大意外的情况下顺利完成蜕变的。
“居然这么危险吗？为什么没人能达成八层‘蜕变’？”
苏无罔觉得自己的第一次蜕变完成的过于轻松了，以至于自己完全没能感觉到蜕变，自然也就无从得知蜕变的真实本质或是原理。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只知道他们要么是停在了第五层蜕变，终身也没有进行第六次蜕变。要么就是在蜕变过程中死去了，任何一层都有可能。”
苏无罔听了之后又是皱眉，他不觉得这个情况下斟酒师会骗自己，可是他又不是很能相信斟酒师说的信息。‘蜕变’在任何一层都会死？‘蜕变’在第五层的时候会是一个瓶颈期。这两条信息十分珍贵，可是还不够，苏无罔还需要知道更多。
“还有吗？”
“还有一样，您曾经说过的，‘蜕变’的的关键在于节制。”
“什么意思？”
“您没有解释过。”
“这样。”
一个异常珍贵的信息，既然是欲神说的，那一定就是真正的关键了。苏无罔若有所思，这些信息完全无法拼凑出‘蜕变’的全貌，他又看了一眼斟酒师，现在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里完全反应过来了。
“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对了，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道渊。”
斟酒师点头示意，她什么都没有说，她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道渊或是望月，这将决定她最终是要站在欲神那边还是望月那边。斟酒师明白，以苏无罔现在的情况，望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趁苏无罔还没成长起来先杀了他。可那是欲神，望月若是失败了，就会牵连到自己，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表忠心的行为就全部失败了。
正当苏无罔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斟酒师终于开了口：“欲神大人。”
苏无罔转过身看向她，她知道斟酒师想说什么，他也没打算难为斟酒师。
“您从不违背誓言。”
苏无罔微微一笑，靠近，把手放在斟酒师的头上，轻轻抚摸她。
“是呀，我从不违背誓言和约定。我以欲神神位起誓，若是你从现在开始忠心于我，我就不会伤害你。”
听了这句话，斟酒师松了一口气，欲望之神赦免了曾经的全部过错，从现在开始，只要继续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都不要管就可以活下去了。只可惜望月……
“是，欲望之神。”
苏无罔转身离去，只留下此刻寂静无声的红月境。在苏无罔离开之后，斟酒师再次舀起了一杯酒，红月境才恢复往日的喧闹。
……
苏无罔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林忘尘，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怎么样？”
“嗯。”
“得到了不少信息？”
“嗯。”
“可以和我说说吗？”
苏无罔看了看林忘尘，点了点头，斟酒师说的关于“蜕变”的知识很少，苏无罔不一会儿就说完了。
“原来如此。”
“我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噬心虫的信息，你好像知道一些，能和我说说吗？”
“当然，不过这东西居然没人知道吗？真是奇怪。”
林忘尘挠了挠头，看着苏无罔。他觉得苏无罔有些事情正瞒着他，不过他并不在意，他还有求于苏无罔，况且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增进感情，有机会让苏无罔把他隐藏的话说出来。
“我们家族里流传的一个关于‘蜕变’的信息，‘蜕变’是由初代欲望之神创立的登神之路。‘践行神之途的人必将得到神的恩赐’，这句话你应该听到过。不过哪怕是神也有远近亲疏之分，例如现在这代已死的欲望之神被成为红月，那么能够践行‘流转红月’的人就是更为接近神的人。同理‘噬心虫’是初代欲望之神的眷属，有着独特的特性，也更容易成为欲望之神，反正我们家族里是这么认为的。”
苏无罔静静听着，心里思考着林忘尘说的话，他自动忽略了林忘尘话里有关“家族”的部分，可是剩下的信息就很少了，只知道“噬心虫”很特别，更有可能成为欲望之神。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既然践行神之途的恩赐是由神赠与的，那已经死去的欲望之神怎么可能给我赐福，现在生死不明的现欲望之神就更不可能给我赐福了。所以你们家族里有没有关于这件事更细致的讲解。”
听了苏无罔的话，林忘尘也只能表示遗憾。他其实一直都不被家族重视，所以现在才希望借苏无罔的天赋来提升自己，不被家族重视的人自然得不到核心的信息。
既然得不到更多的信息，那就应该统合一下现有信息，然后决定以后的路了。
“苏无罔，你还想做些什么吗？差不多我们就该回去了。”
苏无罔摇了摇头。
“我不回去了。”
“什么？”
这句话给林忘尘搞了个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无罔一下子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苏无罔应该也和无咎他们生活在一起一段时间了，这个想法是酝酿已久还是见到自己后的临时起意也不知道。
“我不会去月华谷的，迟早要离开这个队伍，所以我想现在就离开，要是回去被看出了破绽，走不了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不去月华谷你去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苏无罔没想过，他现在只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不能去月华谷。一如自己当初离开凌云宗，只知道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而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苏无罔总是被驱赶着走向前路，他也时常因此而感谢命运。
“不知道，从未想过。”
“那，你要和我走吗？去我家。”
苏无罔看着林忘尘，希望能从他的眼里看出答案来，可是苏无罔没能看出答案。林忘尘的眼里没有炽热的渴望，也没有阴沉的思考，他提出这个建议，就像他们已是相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自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倾盖如故”？
“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面对苏无罔的拒绝，林忘尘也不意外，不过无论去哪里，他都要跟着苏无罔，这是他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了，命运估计不会让他再遇见第二只噬心虫了。
“其实，我以为，在我心里，答案是很明显的。”
“是什么？”
“自在，我打算云游一番，看看这个世界。”
这句话是苏无罔的真实想法，但是不全是。他的确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毕竟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无比陌生。可是他现在更想解开自身的秘密，毕竟此刻的自己对苏无罔来说更为陌生。苏无罔渴望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是苏无罔？还是苏无罔？还是欲望之神？抑或三者兼是？
我是谁？
苏无罔从来不会因此迷茫，他太忙了，他一直都在为了活着而努力，可没有空余时间去思考这种事情。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突然变成了此时最紧张的问题，关系到了自己的生死存亡，苏无罔却也迷茫了。
何以见己？何以见人？
不过苏无罔倒也不会因此就彻底乱了阵脚，他决定先逃离这一切，在逃离的路上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要去哪？我陪你。”
面对林忘尘的穷追不舍，苏无罔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现在只是想起了无咎。苏无罔向来也不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可是此时他对无法继续陪在无咎身边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感到了愧疚，亦或是一种怜悯。
“现在只希望他能遇到更好的，随后忘了自己吧。”
苏无罔现在只能这么想。
“先去潭阴吧？到那里再决定要去哪里。”
潭阴是距离这个小镇最近的城市，地处平原，附近水网交错，是几条江河的交汇之处，水陆运输都很发达。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潭阴是必经之地。
“潭阴……那好吧，咱们现在就走，晚了可能就走不了了。”
林忘尘伸手去拉躺着的苏无罔，苏无罔也没拒绝，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我之前从来都没说过要走，你肯定没带着行李吧？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我做的决定没必要连累你。”
“没事的，我自小离家出走，也没带着行李，当时的情况可比这恶劣多了。咱们走吧，我照顾你。”
林忘尘朝着苏无罔笑着，苏无罔也看着他，愣了几秒钟，随后也笑了。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我们竟如此相似。”
听了这句话，林忘尘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随后又慢慢恢复。
“是呀，我们竟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