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温铭不远处，几个贵族炫耀着各自的人鱼：

“看到水草边那条人鱼了吗？尾巴有特殊纹路，听说能带来好运，我花大价钱才买到的。”

“你被忽悠了吧，我养的纯色人鱼才是高贵品种，整条尾巴没有一片杂色鳞片，特别漂亮。”

“看人鱼品相太肤浅了，我家养的那条高级人鱼啊，疏导能力能在全星际排进前十！”

人鱼大赛是比拼人鱼的活动，也是贵族们互相攀比的场合。

几个贵族比不出所以然，交换眼神，默契地转移了目标——

他们走到温铭旁边。

“温上将，您也带人鱼来参加比赛？”

温铭不冷不热看他们一眼：“嗯。”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足以说明无意交谈，这种态度对于充满傲气的贵族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几个贵族却挤出笑，硬着头皮继续搭话：

“听说温氏新口味鱼粮起死回生，迎来转机，真是了不起的改良……”

温铭的公司，令所有贵族眼红。

谁要是能和温氏谈上一笔大合作，整个公司都会因此上一个阶梯。

但温铭和冰块似的，靠近他，不仅找不到突破点，连自己的热情也会被吸走。

“上将，实不相瞒，我的公司最近有一个很有潜力的计划……不知您是否有意……”

“抱歉。”温铭再没分给他们眼神，“非工作时间。”

“……我，我们不打扰了。”

贵族们离开的脚步踏得很重，小声吐槽：

“还以为他养了人鱼，能找到一些共同话题，就那种态度，有一万个共同话题也聊不起来啊！”

“唉，不知情的人可能认为上将被孤立，其实是他孤立了整个星际……”

其中一人纳闷地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上将他根本不像个人类！”那人摊手，“我不相信有人不需要情绪价值！”

“对啊，如果把上将任何一份成就安在齐炫头上，齐炫早就炫耀八百遍了。”

“上将没传过任何绯闻，朋友极少，据说和亲人也很少联络，与孤独作伴。

他的情绪价值从何而来呢？”

“哇——你们快看！”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指着一条人鱼惊呼。

它漂浮在玻璃前，渐变色鱼尾被护理得很好，在水流中摇曳着独特的光彩。

正是刚才表演翻滚、旋转的蓝色人鱼。

它停留的高度略高于人类身高，此刻低头注视着人群中的某个人。

“噗，啵！”

它在众人的视线中，吐了一个泡泡。

泡泡碰到玻璃的瞬间破裂，它没有停顿，又吐出一串，任由泡泡碰撞后爆开。

“它在干什么？”

“似乎……在呼唤谁？”

大家顺着人鱼吐泡泡的方向看去——

是温铭。

肖俊的女儿晃了晃肖俊胳膊：“爸爸，沐沐怎么了？”

“它在叫温铭吧。”

“温铭叔叔养的人鱼真好。” 肖月憧憬道，“花花刚才从这里游过，就像是不认识咱们，沐沐却能从这么多人里认出温铭叔叔。”

肖俊想到去温铭家的经历，笑声爽朗：

“它是一条会区别对待温铭和其他人的神奇人鱼！”

“啵啵啵！”

沐沐吐出来的泡泡仿佛有一种魔力。

泡泡在水族箱玻璃炸开后，以无形的状态，飘进空气中。

温铭周围的“真空地带”，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泡泡们打破了。

无时无刻不环绕在温铭身上的孤独感，和泡泡一起，“啵”的一声化为云烟。

温铭走向了呼唤自己的小人鱼。

刚才搭话失败的几个贵族面面相觑：

“上将现在的表情，和看咱们的时候……”

“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太一样，但就是天壤之别。”

“他的人鱼饿了吗？居然会主动找主人。”

温铭走近玻璃的同时，沐沐也往下游，停在温铭的同一水平高度。

“呜嗷嗷！”

主人，有人说你坏话，你等着，我赢下10万星币之后就没有人敢孤立你！

沐沐不管外面能不能听到，劈里啪啦一顿告状。

温铭其实只能看见直冲脸的一串串气泡，但始终微微侧头，专注地倾听。

“哼！”沐沐一吐为快，心里终于舒坦了。

也终于意识到，在温铭身后，还有一束束人类的目光。

沐沐抿了抿嘴，蜷缩鱼尾。

好似用这种姿势，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隔着玻璃，温铭一只手摆出抚摸的手型，搭在沐沐对面。

他手掌宽大，袖子下滑时，露出一段手臂，其上青筋脉络分明，蕴含着力量。

那只手带给沐沐蓬勃的安全感。

它舒展身体，也把侧脸贴上玻璃，对准温铭的手蹭了蹭。

温暖、干燥，粗粝的指腹带来酥麻触感……

才怪。

“呜……”这块臭玻璃又冷又滑，一点儿都不舒服。

沐沐又开始新一轮告状。

要是人类知道它在抱怨什么，会觉得它挑剔又娇气。

不过，从人们的视角看，蓝色人鱼正隔着玻璃对温铭撒娇。

观赏区里，听取“慕”声一片：

“好黏主人的人鱼啊！”

养宠物的情绪价值被拉满了。

那几个贵族缄默片刻，终于有一人出声：

“上将养的人鱼从哪里买的……我并没有羡慕，就是单纯想了解一下。”

“得了吧，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我要是养到上将家那种人鱼，我也对社交没兴趣。”

“偷人鱼犯星际法吗？”

“如果你能过了温上将那关，大可一试。”

“……那算了。”

*

水族箱顶部，工作人员筹备着下一环节的用品。

“活动顺利吗？”

温文尔雅的男人走近，目光若有若无扫过盛放活鱼的器皿。

“殷教授？”

人鱼中心的总负责人亲自来监督工作？

工作人员怔愣了一下，汇报道：“十分顺利。”

殷教授走到活鱼器皿旁，收紧白大褂下摆，避免衣角沾水：

“投放进水族箱的活鱼数量有变化吗？”

工作人员满脸迷惑，但还是数了数：“和投放数量一样。”

殷教授眼角微动，其中的情绪却隐藏得滴水不漏。

他不知从白大褂哪里摸出刀片，俯身，一划而过。

器皿里有一条鱼剧烈游动，伤口拖曳的血迹融在水中……

从始至终，他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令工作人员汗毛直竖的“温和”。

殷教授看向工作人员抱的人鱼玩具：“接下来，你要投放那些玩具吗？”

“……是的。”

诡异的气音飘过：“顺便给它加点料吧。”

工作人员揉了揉耳廓：“什么？”

殷教授恢复正常音量：“把剩下的活鱼也一起投放进去。”

“是。”

*

水族箱里，沐沐若有所感，抬头，鼻尖不停耸动：

“？”

好像有种熟悉的味道……

广播员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环节到此结束，经评审员商讨，获得第一环节附加分的人鱼是——

蓝色鱼尾的沐沐！”

观赏区掌声四起。

沐沐转了个身，背对他们，藏起自己臭屁的笑容。

没有一个跟头是白翻的！

广播：“下面介绍第二环节的比赛规则。

水族箱中将投放人鱼玩具，评审员根据人鱼与玩具互动的情况，给它们打分，也就是这一阶段的积分。”

与此同时，透明的球形玩具从人鱼们头顶漂落。

沐沐接住其中一个，捏了捏，水球表皮柔韧，是人鱼喜欢的触感。

“这就是玩具吗？要怎么互动……”

“哗啦！”

沐沐的嘀咕，随着另一样东西入水，戛然而止。

小鱼们变更了环境，惊慌四散，水族箱里真正变成了唯美的水底世界……

“哇——”肖月惊叹，指着从面前游过的一条鱼，“爸爸，小鱼会被人鱼吃掉吗？”

“不会。”肖俊没有半分犹豫，“人鱼天性不捕食活物，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仅凭一滴血的味道，海洋中的捕食者就能追踪到几公里外的猎物。

而那条受伤的小鱼，在沐沐脑海中变成了3D影像中的目标点，被掌握每一次游动的坐标变化。

“嗬，嗬……”

有一条“人鱼”的鳃，在渴望地翕动。

人鱼粮、小鱼干、虾仁冻干……

它的天性告诉它：忘掉那些不入流的食物，去追捕你应该吃的吧！

爪子、牙齿、鳞片，全部叫嚣着、沸腾着。

捕猎形态，就快要显现出来……

‘孩子，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伪装成普通人鱼活下去……’

沐沐理智和本能战得难舍难分，身体僵硬，像提线木偶一样，一点点转动脖子。

人类们有说有笑，好几个开着光脑，录制自家人鱼的比赛表现。

如果沐沐现在转变了形态，全星际的人类都将为“鲛人”轰动……

“笃笃。”

温铭指关节敲了两下玻璃，微弱的震动把沐沐思绪拉了回来。

眼前几乎要被薄膜覆盖，沐沐对不准焦距，模模糊糊看到温铭食指向上指了指。

它能猜到温柔的主人要说什么：

饿了就游到水族箱入口，我给你零食。

不想玩咱们就回家。

不能乱吃东西，听到了吗？

那条受伤的小鱼，正好从沐沐面前游过，强烈的血腥气息，冲破了沐沐最后一点意志力。

锐利的指甲骤然伸长，沐沐手中的水球被刺破，瘪了下去……

对不起主人，我也不想乱吃东西的。

*

窗外，惨白的闪电将天色劈成两半。

闪电的光照亮研究室，显得代容脸色发白。

“雷电，会扰乱能量场，诱发精神海混乱……”她自言自语。

长时间的连续工作，令她头发散下来几缕。

代容重新盘好头，研究室机器发出工作完成的提示音。

她取样沐沐的疏导能量后，分解了能量性质，输入机器与人鱼库样本进行匹配。

只要出现与沐沐能量性质相似的高级人鱼，温铭的精神海就有救了！

她希冀地打开结果——

‘无匹配成功记录。’

“……”

整个星际的人鱼库，都找不到类似的疏导能力？

代容对着这个结果怔了一会儿：“那条人鱼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