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燕藏在墙洞后面,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光脚踩在地面上,拐角外的三个人在争吵,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身后。
说话的是王伟,他背对着防空洞把手里的烟屁股狠狠扔在地上,周海燕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海燕那个死丫头肯定在给我们搞鬼!她绝不是想拿钱给我们!”说到这里王伟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之所以勾搭张芳芳就是听人说芳芳有个有钱的女儿,想要借张芳芳的手套笔钱用,
可他没想到这对母女关系不止不好,简直像仇人一样。半年了他连周海燕一面也没见上,他倒是想借着后爹的名头压一压那死丫头,结果那死丫头直接离开A市去了首都念书。所以这半年他一边安安分分供张芳芳玩乐,一边在张芳芳耳边反复洗脑,既然关系修复不了,那索性破罐子破摔弄把大的!张芳芳也从一开始的反对抗拒渐渐变成了默认和同意。
“她要是继续再这么糊弄下去你们准备怎么办?”
“姐夫……你……什么意思?”张家老大被王伟眼睛里的狠意震到了。
“她说她明天的机票,恐怕知道她回来的人不少。我们不能这么等下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
“那你说咋办?她要是不给银行打电话,我们总不能自己拿存折去取钱吧?这地方这么小,被人认出来了咋办?而且她的包你不是也翻过了吗?根本没有存折,只有一沓烂本子。”张家老大说到这里有些不高兴,周海燕好歹还和他沾点血缘,他路上遇见了本来只想讹点钱花,不想王伟直接一棍子把人打晕背回来了,这个骚操作让他不得不蹚下这趟浑水。
王伟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心急,放平了语调:“自然是要让她打通这个电话,但是怎么拿到钱是个问题,不能让他们把钱带到家属院,不然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让她叫人把钱放到她奶奶那边去,就算有人看到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张家老大咽了咽口水:“姐夫,你的意思是让我姐取钱去?”
“不是你姐难道是我?我连纺织厂的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王伟说到这里勾唇笑了:“她能轻轻松松说出二十万,那么银行账户上指定不止这个球。你要知道……她可是在国外都获奖了的!”
周海燕心中猛地一凉,吸了一口气转身后退。
“到时候钱拿到了让她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风声过了再放出来。”
关不关周海燕张家老大没有任何意见,但他总感觉王伟这个计划很容易暴露自己和张芳芳。他们和周海燕有过节,但凡出事民警第一时间就要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他想要钱不假但他不想去唱铁窗泪啊。
不行!他要和大姐说好,出事了都推王伟身上……总归周海燕不是一直说害怕什么黑点,指定不会把他们捅出去。
“你们想让我一个人去?”王伟又抽了一根烟。
姐弟两心有灵犀齐齐点头。
“你们这么放心我?”
“……”好像也没有那么放心。
“这样吧,芳芳在这守着,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拿到钱了我们仨一人一份。”
“拿到钱以后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要跑吗?”
“跑?跑什么跑?该干什么干什么!谁知道是我们拿的?”
“如果是那样钱不能送到纺织厂家属院。”张芳芳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安全也不会有人路过。”
见两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自己,张芳芳接着说了下去:“银行六点下班,我们让他们六点送过去,等天黑了再去拿。”
王伟抿唇一笑,他以为自己偷鸡摸狗早就烂透了,谁想这娘们更厉害!难怪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见王伟不说话,张芳芳知道他同意她的计划。
“具体的时间和细节我们还要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你说了算……你是她妈,她的一切都是你的,生是你的死也是你的。”
张芳芳心里忽然一动,眼中狠厉很是吓人。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周海燕回到油罐旁缩着,过了十几分钟,三人团才组队从外面回来。
周海燕站起来拍拍羽绒服上面的泥:“妈妈,你们去哪儿了?不是刚说要继续打电话吗?”她装作不解地望着三人,
“你们表情怎么怪怪的?”
“没有啊。”
“我电话呢?我继续给银行打电话。”
张芳芳深深看了弟弟一眼,示意张家老大把大哥大拿给周海燕,她要是自己识相他们也省些功夫,要是不识相……她是她妈,有的是办法折腾她。
周海燕从张芳芳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得意和快意,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尽管能拖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希望,但眼下她必须把自己还活着的信息传达出去。
“电话接通了。”
张家老大侧过脸看向张芳芳,他有些不安要是周海燕接通电话马上说自己有危险,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别出声,先看看。
张芳芳用眼神示意。
周海燕倒是没有冲动,她认认真真和副行长聊了起来。大哥大没有免提功能,张芳芳防贼一般把耳朵贴在电话听筒上。
“宋行长,我是周海燕啊。上次半年的国债到期了我不想续存了。嗯……昨天我不是给你说了这事吗?二十万全给我取成现金。”
“你能派人给我送过来吗?我明天飞机,一会儿还有事,我一个人去银行去怕遇见坏人!对对!就今天!啥?你们行没有那么多现金?你们开银行的还能没有现金?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
“送哪儿?哎?那谁?你说送哪儿?我忘了。”
“哦,下午六点钟给我送丽湖旁边的环岛。哦,你甭管我要这么多现金干啥,我和人在那儿钓鱼呢!我要买鱼塘!哦!对了,国债的利息你没给我算吗?”
“多少?为啥才10%?上次不是说15%吗?我不管!利息给我一起取过来……今天能办好吗?哦行!”
张芳芳听得连连点头。
周海燕挂了电话脸上掩不住的疲意:“事情办妥了。”
竟然这么简单?
“那边怎么说?”
“那边就是哦哦哦哦的,没说什么。”张芳芳听得清楚,那个什么行长态度十分客气。
周海燕刚把一颗心放回胸腔中,一直沉默的王伟忽然开口了:“你买了国债?”
周海燕眨眼:“对啊,支持祖国有什么不对吗?”
“那玩意儿利息那么高?”
“对啊。”周海燕缩了缩脖子,一副神情低落的模样,“我可先说你们拿大头利息得给我留下,马上就是新学期了,我要交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呢。”
“你不是说赚钱孝敬你妈呢吗?现在开始讨价还价了?”留给她?利息也有接近三千块呢!所以说还是读过书脑子好使,他们都忘了还有利息这回事。
“我又没说不孝敬她!我吃饭要花钱啊!”
“这离开学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再赚呗!”
“你……你们太过分了!”
周海燕抽抽搭搭起来假装很伤心,中间还拿羽绒服袖子擤了擤鼻涕。她左等右等张芳芳也没再问什么,这一关……终于是过了!
另一边副行长挂了电话,指尖在本子上点了几下,他调出周海燕的账户信息,越看面色越难看,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妖妖灵:“喂!警察同志,您好!我这边是银行,我的客户被绑架了。”
唐德凤像往常一样早晨五点钟起床,瞅了一眼座机见显示屏上没有未接来电,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顶着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提剑下楼练了两小时太极,八点钟买完菜回来又看了眼座机,依然没有电话。
这下她有些急了,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想了想拨通了钱爱国的电话。
“婶子,你先不要激动。你是说海燕昨天回A市了?”
“是啊。”
钱爱国正要出门:“那她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两点,刚下飞机那阵。”
“看样子应该是和同学朋友出去玩了吧?我一会儿去家属院看看去,您先别急。”
“哎哎!看了给我回电话,我在这边等着。”
钱爱国套上鞋子就出门了,让司机把车子停在纺织厂家属院中,一个人上楼敲了老半天门,房间里压根没人,一问邻居谁都没见过周海燕。
“海燕回来了吗?昨晚没听到响动啊?”
钱爱国现在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打了个电话给罗艳同样得到否定的答案,又打了个电话给钱多多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周海燕有没有和她联系过。
“联系过啊,昨天她问我要不要吃A市的烧鸡,说回来给我带一只。爸爸……怎么了?海燕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钱爱国没有寒暄直接挂断电话往车那边走,坐到驾驶室中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他知道,周海燕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的话她不可能不接电话。要知道周海燕平时可是芝麻点的事情都要打电话给唐德凤说,更何况这次她是回来卖房子的,只说处理杂物这一项,她一个人都做不了。
他瞬间联想到了张芳芳,他有种感觉这对母女一定碰过头。
抱着这种念头钱爱国拨通了杜学军的电话,杜学军又问了铁路局的售票处,那边给出的答案是张芳芳这几天请了病假,压根没去上班。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