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31】
预定的时间太晚，餐厅已经没有包厢了。
幸好厅堂的位置隔得远，沈熠和闻柏泽进来时，都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菜陆续上齐。
沈熠摘下墨镜和口罩，和闻柏泽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直入正题。
“闻老师，我还没正式跟你道谢呢。”
闻柏泽垂眸盯着面前的蘑菇汤，眼尾的弧度恰到好处。
他淡淡开口：“谢什么？”
沈熠轻咳了一声，说：“谢你替我解围，还替我造势。”
闻柏泽闻言抬头掠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沈熠觉得他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不用谢。”闻柏泽没情没绪地说，“努力工作就行。”
是的，闻柏泽现在是他顶头BOSS了。
沈熠非常会表忠心，他挺起胸脯，铿锵有力：“老板放心，我肯定好好工作，把咱工作室建设为国内一流水平！”
闻柏泽还挺给面子，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
这家餐厅擅长法式菜，选材优质，蘑菇炖的恰到好处。
沈熠戳着蘑菇，若有所思。
道谢，只是目的之一。
现在完成地非常好。
但今天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闻柏泽的心思。
毕竟上次闹得不欢而散，沈熠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这么想着，沈熠酝酿着开口了：“闻老师，我上次是不是惹到你了？”
闻柏泽吃饭的动作一顿，半晌才问：“哪次？”
“就你来我家那次。”
闻柏泽吃了一口蘑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惹。”
没惹干嘛扭头就走。
好像别人看不出来一样。
沈熠撇了撇嘴。
影帝明显是不想说，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餐厅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应该是到饭点的缘故，两人安静地用餐。
沈熠抽空观察影帝，他吃饭的姿势简直可以做‘用餐礼仪’的范本，矜贵优雅的不像样。
就在他赏心悦目之际，遮挡座位的竹帘动了动。
服务员端着菜盘进来，歉意道：“不好意思，您这边漏了一道菜.....嗬！！！”
沈熠惊了一下，暗道不好，却没来得及拦下她。
服务员近乎本能的大喊了一声：“闻柏泽！！！”
这一声犹如石破惊雷，餐厅开始骚动起来，脚步也逐渐凌乱。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真的是闻柏泽！还有沈熠！”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沈熠：“.......”
服务员意识到闯下大祸，连忙捂住了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
眼看一传十十传百，涌进餐厅的人越来越多。
闻柏泽放下餐具，问：“餐厅有后门吗？”
服务员忙不迭点头：“跟我来！”
沈熠和闻柏泽戴上墨镜和口罩，从餐厅的后门离开。
但看到他们的人太多了，出来后也没法脱身。
沈熠正想办法时，身旁的闻柏泽突然问：“你体能怎么样？”
沈熠下意识回答：“不怎么样......”
“忍忍。”
“？”
话音刚落，闻柏泽抓起他的手，拔腿就跑。
沈熠：不是，等等......”
影帝等不了他一点。
沈熠被迫狂奔起来。
他们绕开大路，跳进小巷，还真躲开了人群，钻进一家偏僻的店里。
沈熠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犹如一个破了口的抽风机。衬衫领口松散凌乱，眼睛闪着剧烈运动过后的水晕，眼角微微泛红。
这幅画面要是录下来，简直是拉郎太太床戏素材Top1。
偏偏某人无知无觉，感觉到闻柏泽的目光时，还呼哧呼哧地问：“看我干嘛？”
闻柏泽挪开视线，不冷不热地说：“没见过漏气的。”
沈熠：“.......”
他小时候没养好，体能就是很差，那有什么办法嘛。
沈熠十分大度的不和影帝一般见识，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家专卖cos服的服装店，没有老板，店铺很旧，还有一些包裹堆在地上，一副随时跑路的样子。
“关上门，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沈熠透过卷闸往外看，人越来越多。
闻柏泽不知道从哪翻出两张报纸，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这家店的位置偏僻，方圆五里没有紧邻的店铺。安静下来，好像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沈熠害怕这种极致的寂静，这让他想到小时候被关进小黑屋的无助。
黑和静，犹如孤坟死寂。
他来回踱步，给自己找事做。
比如，如何掩人耳目地离开？
对于这个问题，全世界的影视剧都给出了答案：乔装打扮。
恰好他们窜进了一家专卖cos服的服装店。
虽然这些衣料廉价，版型近乎于没有。
但是聊胜于无。
打扮影帝啊......
沈熠莫名有些兴奋。
沈熠挑了一套不知名角色的衣服，走到闻柏泽面前，搓搓手，说：“闻老师......”
闻柏泽抬眸看他：“？”
沈熠抖了抖衣服：“要不我们换一套衣服，偷偷溜出去？”
闻柏泽的视线落在他手上这堆花花绿绿上，抿了抿唇：“.......”
沈熠轻咳了一声，说：“当然是和平时越不一样越不引人注意啊，我待会也会穿得很夸张。”
闻柏泽对此的答复是：“不。”
沈熠窥了窥他脸色，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胆肥道：“试试嘛，闻老师日理万机，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闻柏泽很坚决：“不。”
“万一他们发现这里怎么办？就穿一下。”
“不。”
“.......”
沈熠一脸失望：“小气。”
闻柏泽却笑了，不是那种嗤笑，是那种实打实的感到愉悦的低笑。
沈熠瞪大了眼珠，活像见到了什么珍稀宝贝。
闻柏泽笑够了，才低哑着嗓音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沈熠：“？”
何出此言呢？
拉了卷闸，店内十分昏暗。
闻柏泽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泛着一层幽暗的水光，犹如月光下的湖泊静谧，他说：“你忘了我们的关系吗？”
沈熠：“.......”
闻柏泽平静的望着他：“看来想起来了。”
他从来就没忘过！
不就是前男友吗！
主要是闻柏泽的态度太纵容了，很让人有种......得寸进尺的冲动。
现在看来，进的不是尺，是丈。
得意忘形，太得意忘形了。
沈熠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找了个离影帝稍远的位置坐下。
但这家店就这么大，离得再远也能看到对方。
闻柏泽摩挲了一下手腕的佛珠，过了好半天，又主动开口：“最近有什么工作？”
沈熠掰了掰手指，公事公办的回答：“明天《教父》试镜，下个月录综艺《野外生存》。”
闻柏泽不惊讶他能获得《教父》的试镜资格，主要针对后半句：“你？《野外生存》？”
瞧瞧这句话，连标点符号都透着嘲讽。
沈熠蔫下去的情绪又冒了头：“对，就是我，怎么了？”
闻柏泽鼓了鼓掌：“美好的愿望。”
呵。
沈熠忍了忍，没忍住：“你觉得我不行么？”
闻柏泽：“嗯。”
沈熠：“..........”什么话！
闻柏泽：“因为我也在。”
沈熠倏地瞪大眼珠：“！！啊？？”
闻柏泽极轻地弯了弯眉眼，声音却淡淡：“你这是什么反应？”
他什么反应都不过分好吧！
闻柏泽从来没参加过真人秀综艺，这消息放出去，娱乐圈得炸半边天。
沈熠缓了好半天，才幽幽开口：“表达一些惊讶。所以说......”
闻柏泽：“什么？”
沈熠犹豫片刻，还是问：“您不会是为了我......啊，没什么。”
这话问出来真够不要脸的。
卷闸缝投进的光投射在地面上，沈熠的手指拨来拨去，打乱着这束光。
闻柏泽极淡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说不定。”
拨动光的手指一顿。
沈熠整个人都惊了。
然而投下惊雷的闻柏泽却不欲再说，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外面没动静了。”
那些人找不到他们，可能已经散去。
“可以走了。”
“......”
沈熠戴上口罩和墨镜，跟在闻柏泽身后。
他憋了很久，忍不住说：“有时候，您也别怪我没大没小。”
闻柏泽脚步一顿，偏头看他。
沈熠撇撇嘴，说了一句天雷滚滚的大话：“您自己惯的。”
闻柏泽：“......”
这可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
沈熠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
闻柏泽那句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说起来，从拍戏到签约，闻柏泽一直帮他造势，明眼人都能看出偏爱。
难道影帝对他余情未了？
沈熠自己都觉得脸红，毕竟当初分手的理由太抓马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明天的试镜。
沈熠吭哧吭哧爬起来，翻出试镜剧本。
这一小段故事，是‘父亲’第一次见到主角的场景。虽然原著中，对教父的父亲没有过多描写，但沈熠做了人物小传，发现他也是个十分复杂的角色。
他从小被训练为利益机器，为了泯灭作为‘人’的感情，甚至进行大量血腥改造。
按理说，他不应该拥有感情。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收养了逃出来的仇人之子。
原著解释‘父亲’的动机不纯，但如果纯粹为了利益，为什么衣不解带的亲自教养？
沈熠架起手机，把自己想到的几种可能录了下来，反复观摩反复调整。
·
就在沈熠第五次录像时，寰宇的某件形体室也灯火通明。
张铭弘神情阴郁，嘴角抿出冰冷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盯着斜下方虚点，说：“孩子，跟我回去吧。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形体室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助理于鹏扭头问：“王导，您觉得怎么样？”
被称作‘王导’的男人全名王盟宇，是《教父》的副导演。
他的身形偏胖，神情有些凶狠，闻言抽了一口烟，点头说：“还不错，我们内部讨论的‘父亲’就这么个形象。明天在刘导面前正常发挥，这个角色非你莫属了。”
张铭弘微微一笑，走到王盟宇面前，说：“多亏王导提前指导，事成之后，我和经纪人登门感谢。”
王盟宇听出了潜在台词，眼神露出一丝贪婪，说：“客气了客气了，就算没有我，小弘也能出色发挥。我只是点出方向罢了。”
一时间，形体室其乐融融。
夜更深了，盏盏灯火孤零零站在街道上。
所有收到试镜通知的艺人辗转反侧，等待第二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