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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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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48】

沈熠记忆中的语青,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让人有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

她也的确是善良的,谁惹她都不会生气,总是笑吟吟地盯着别人眼睛。

哪怕是北美那一次见面,她也没有露出刻薄的表情。

但沈熠却有些怕她。

这种怕很复杂,带了一点拐带人家小孩的负罪感。

所以他说完那两个字,便惴惴不安地等回复。

语青听到后笑吟吟的,她拢了拢披肩,说:“柏泽就在里面,你进去就行。”

说完,就走了。

沈熠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

不过以语青的性格,她最多垂下眼睑,低声说:“求求你放过他吧。”

比起为难,更像乞求。

沈熠等他们走后,才推开舞蹈室的门。

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地板到处都是水,角落还放着两个等腰高的水桶。

但是不见闻柏泽的身影。

沈熠抬手抵住鼻翼,眸光扫过屋内,看到休息椅旁边散落着很多沾血的纸巾。

他微微蹙眉。

谁受伤了?

闻柏泽呢?

刚这么想,舞蹈室内侧的开了个口。沈熠这才发现这间舞蹈室是有浴室的,闻柏泽穿着白色短袖和长裤,带着满身雾气走出来,左手绕了一圈绷带。

他看到沈熠时,明显愣了一下,竟下意识把缠着绷带的手背到后面。

沈熠走过去,抓过他的手,问:“你怎么了?”

闻柏泽躲不掉,只好说:“不小心刮到了。”

沈熠瞥向散着纸巾的角落,那里还有一罐没有标签的药盒。

这种包装沈熠见过,舒缓神经紧张的,市面上最普通的保健品。

“你吃这种药也有用吗.......”沈熠有些纳闷,抬头看向闻柏泽,这一看就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舞蹈室的光太过惨白,水雾褪去后,闻柏泽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这是一种让人不安的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崩溃之中。

“你......”沈熠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你刚刚犯病了?”

闻柏泽的集训到底是什么模式?

学礼仪也会犯病吗?

最重要的是......

沈熠攥紧拳头,垂下眼睑。

语青出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平静?

透着冷意的手指突然划过他的眉心,裹挟着一股木质的沉松味。

沈熠下意识耸了耸鼻子,只觉得有些熟悉。突然想起来,这是闻柏泽家沐浴露的味道。

他微微抬头,闻柏泽漆黑的眼眸沉沉落在他身上,平静又深远。

“别多想,我没事。”

就这么一句话,沈熠眼角就红了。

他知道闻柏泽不喜欢聊这个,何况多说无益,只会徒增烦恼。

沈熠用拇指捻了捻眼角,故作轻松道:“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吧?”

闻柏泽的肩线肉眼可见地卸了下来,说:“好。”

金融中心外就是市中心,本市电视台屹立于此。B市频道以综艺节目出名,有时候录完节目都凌晨了。因此楼下开了很多夜宵摊,专门诱惑饥肠辘辘的明星艺人。

价格很高,味道也就普通,但胜在隐私安保做的不错,极少有明星被狗仔抓拍到。

闻柏泽状态不好,沈熠没带他乱走,首选电视台底下的夜宵摊。

没想到碰到了熟人。

语青看到他们时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声,说:“好巧,一起吧。”

......

这些夜宵店的包厢跟普通餐馆的包厢不太一样,像KTV一样分大、小,就算只来两个人,也敢开个包厢给你。只不过价格也格外高。

闻柏泽和沈熠坐在同一边,语青坐在闻柏泽对面。

中间的乌鸡生花汤咕噜咕噜冒着滚,氤氲的烟雾笼罩在三人中,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沈熠看看语青,又看看闻柏泽。

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别扭。

闻柏泽对外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对妈妈也没缓和多少。

甚至沈熠感觉更冷了。

可要说厌恶妈妈吧,好像又不是。

他会记住语青爱吃的东西,也会关心语青的病情,甚至还会跟她聊一聊最近的事情。

总之有点割裂。

更割裂的是,语青对他们同时出现,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像全然不在意他们有没有复合。

“你爸爸上次带我去马尔代夫,我给你寄了一些特产,收到了吗?”语青细声细语地问。

锅里的牛肉在翻滚中变色,闻柏泽捞起来,先分了一半给沈熠,又分了一半给语青。

闻言不冷不热地说:“收到了。”

“好吃吗?”语青又问。

“送人了。”

沈熠惊了一下,偏头看他。

虽然他没有父母,但是见过夏怀智和他养父母的相处模式。要是夏怀智敢把他妈妈寄的东西转手送人,能被叨叨一星期。

闻柏泽这么棒槌,不怕语青生气吗?

他明明看起来不想让语青生气......

令沈熠没想到的是,语青别说生气了,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只是‘哦’了一声,又继续讲她和‘你爸爸’旅游的趣事。

包厢其实不大,但是只有三个人,就显得有些空旷。

夜宵店的隔音一般,包厢外的喧闹声隔着竹门也依然嘈杂。

沈熠觉得闻柏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听语青说话,又好像把注意力放到了门外的烟火气中。

“对了,你爸爸说待会过来。”语青突然没头没尾提了一句。

沈熠愣了一下。

娱乐圈对于闻柏泽的父母有很多猜测。

有人说闻柏泽的父亲是娱乐圈的大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指缝里随便倾斜一点资源,就够一个奇丑无比的新人龙套飞升成仙。还有人说闻柏泽的父亲只是普通商人,不然怎么一点消息都透露不出?肯定是寡淡无味才没人去扒啊!

至于母亲.....那猜的就更离谱了。

所以沈熠第一次知道语青是闻柏泽妈妈时,震惊了很久。

现在那位传说中的‘闻柏泽爸爸’要来,沈熠杵在他们中间,就显得很突兀了。

他走还是不走?

“让他滚。”低沉冷调的嗓音响起。

沈熠立即偏头看向闻柏泽。他的眸光沉沉的落在语青身上,黝黑的眼珠闪过一丝冰冷,嘴唇抿在一起,透着浓浓的厌恶。

沈熠的眼角极轻的压了压。

这个反应......闻柏泽不喜欢他爸爸吗?

他实在有些意外,毕竟语青一口一个‘你爸爸’,言语间十分亲昵,而闻柏泽也没有反驳。

“柏、柏泽。”语青垂下了眼睑,小声说,“他本来有事的,听说你和小熠在这才愿意过来。妈妈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关我......”

沈熠觉得闻柏泽想说‘关我什么事’,但语青的眼眶突然沾满了泪水,削瘦的肩膀开始抖动,表情也变得恍惚起来。

闻柏泽的话咽回去了。

他极轻地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神情已经恢复平静。他问:“药呢?”

语青抖动着身体,啜泣道:“包里。”

闻柏泽于是起身,毫不客气地拿过语青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指甲盖大的药盒,倒出药,又替她倒了一杯水,把药和水都递给她,微微蹙眉:“怎么只带一粒?”

语青吃了药,情绪平复下来。

她拨弄了一下海藻般的长发,低声说:“我的包太小了,只装得下这种药盒。”

闻柏泽说:“换个大的。”

语青抿了抿唇,脸颊红了一片:“这个包是你爸爸送我的。”

沈熠看到闻柏泽的眉头飞速地蹙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菜已经下完,沈熠叫来服务员,把火关了。

没了热气腾腾的水雾,和翻滚的肉片,包厢就显得有些冷清。

闻柏泽没再拒绝那位父亲,只是垂眸帮他们捞肉。

“这些留给你爸爸吃吧,他肯定也饿了。”语青突然说。

闻柏泽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放下汤勺。

沈熠不好说什么,这毕竟是影帝的家事。

但是闻柏泽一直不说话,让人看的有点.....伤心。

他忍了忍,没忍住,借着桌子遮挡,轻轻搭在闻柏泽的手上。

果然,一片冰凉。

闻柏泽愣了一下,偏头看他。

沈熠垂着眼眸,食指却轻轻地一下又一下碰他的手背,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闻柏泽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任由他握着。

沈熠一直在想,闻柏泽的父亲到底是谁,做过什么,为什么闻柏泽厌恶他。

半个小时后,他知道了。

包厢门被推开,一个身形高大但形态丑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最先看到的是沈熠,松垮的脸慢慢裂开了一个笑容,说:“沈先生,好久不见啊。”

沈熠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闻柏泽的父亲,竟然是邹白。

怎么会是邹白呢?

邹白的名声,用‘声名狼藉’来形容都是轻的。他男女不忌,公开泡吧,像个精虫上脑的酒囊袋。

年轻时皮相好,还有一些年轻人觉得他真性情。现在上了年纪,过度亏空的身体发福衰老,就变得人人喊打了。

这样的人,实在难以和闻柏泽联系在一起,简直是云泥之别。

沈熠沉着眼睑,试图在那张松垮的脸上找到闻柏泽父亲的痕迹。

他怎么能是.....闻柏泽父亲呢?

如果是他,那不难理解为什么影帝如此厌恶了。

正思考间,沈熠感觉闻柏泽的手僵了一下。

他微微偏头,却并未在他脸上看到什么情绪。

沈熠垂下眼睑,突然意识到,这个场景最难堪的人是闻柏泽。

邹白坐到语青旁边,沉着声音说:“怎么吃这么少?”

语青微微低头,小声道:“你不喜欢太胖的女生。”

邹白的大手摸了摸语青的头发,笑了笑:“是你就没关系。”

语青脸红了。

沈熠看着一阵别扭。

语青美的就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而邹白,或许年轻时真的很帅,但现在发福发腮厉害,眼袋还很重,活像一只癞蛤蟆。

闻柏泽显然也觉得伤眼。

他放下筷子,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说:“我们走了。”

比起哄语青,邹白显然更在意闻柏泽,他连忙起身,说:“别走,我跟你说几句话......”

闻柏泽冷冷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那么久没见了......”邹白也知道他在闻柏泽心里无足轻重,立刻看向语青,“阿青,你说句话啊!”

语青显得有些无措,她连忙站起来,露出祈求的表情:“柏泽......”

闻柏泽用缠着绷带的手递了一杯水,打断她:“明天还要集训,我累了。”

语青看到那只手,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了。

闻柏泽牵着沈熠离开了包厢。

他们离开时太着急,以至于忘记戴墨镜和帽子。

幸好包厢外连着后巷,巷子里没什么人烟。

天已经很晚了,巷子的风带着一股青草泥土的味道,卷走了夜宵店的喧嚣和烦躁。

闻柏泽和沈熠索性只带了帽子,静静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闻柏泽走在他前面,沈熠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

发梢被风吹动,轻轻搔刮在一道疤痕中。那道疤已经很浅了,粉底稍微盖一盖就能掩住,但是很长,像被什么东西砸的。

是......家暴吗?

其实刚才的事轻轻揭过最合适,毕竟家事是很隐私的事情,他和闻柏泽还没到可以过问的关系。

但可能是周围太安静了,月亮蒙着一层毛茸茸的雾,只能听到不知哪颗树响起一声长调的蝉鸣。

沈熠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你没事吧?”

闻柏泽的脚步微顿,转过身,垂眸看着他。

他的影子镀上了一层冷蓝调的轮廓,五官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立体。

沈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逾越了。

“对不起,我没想问......唔。”

闻柏泽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抱住了他,冷调的嗓音自耳边缓缓响起:“有点难过。”

沈熠感觉头皮炸了一下,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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