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56】
华夏内娱龙头非寰宇传媒莫属，这家公司原本名不经传，是邹家某个旁系子弟随手开的小公司。后来走了狗屎运，签下闻柏泽，一路飞升到这个位置。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闻柏泽愿意留在寰宇，但寰宇内部高层知道，全看在邹白的面子。
但现在这个面子，似乎不好用了。
‘啪！’
董事长甩下一份文件，颤巍巍地指着邹白，骂道：“你脑子被屁股坐住了吗？闻柏泽本来就不待见我们，能说什么好话！你看看网络的舆论，再看看我们的股票，没钱入账，年关这么多人吃什么？吃你挖出来的坑吗！”
邹白脸色发青，嘴唇煞白。
董事长是邹家人，因为寰宇备受主家青睐，这些年来一直踩在他这个嫡系头上。
要不是他绑住闻柏泽，寰宇早就没了，跟谁大喊大叫呢！
邹白咬了咬牙，却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容：“言重言重，我是他亲爹，回头跟他说一声就行了。再说了，就算他闹脾气不肯帮公司解释，那我们还有其他艺人，不至于到破产的地步......”
“没有什么‘就算’！”大腹便便的董事长打断邹白，命令道，“你现在立刻找闻柏泽直播，让他亲口承认与寰宇的关系密切！快去！”
邹白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老不死。
离开办公室，已经半夜两点。
邹白只觉得天灰蒙蒙一片。他掏出手机，点开闻柏泽的微信，用力地摁了摁头像，眼神闪过一丝阴郁。
·
有热度，就有深扒的人。
闻柏泽的工作室不是吃素的，很快利用这波流量，狠狠安利沈熠。除了嘲讽沈熠花瓶的词条，几乎全部都是赞誉。
张铭弘一晚上没睡好。
他早早来到剧组，已经有不少演员到了。
安恒看到他，大老远打了个招呼，开口就问：“宏哥！昨晚的热搜看了吗？”
张铭弘推了推墨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勉强扯出笑容：“看了。”
安恒真情实感地说：“好羡慕熠哥，这波流量直接爆炸了......”
蠢货。
安恒是B市戏剧学院的大二生，脑子长了根棒槌，谁是前辈跟谁亲。张铭弘一方面很享受他的讨好，另一方面又有些厌恶他追捧沈熠。
“有什么好羡慕的？他靠闻老师上位，运气好而已。”张铭弘面对安恒，说话直接了不少。
反正这蠢货不会多想。
果然，安恒立刻皱了皱鼻子，嘟囔：“原来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
沈熠每次热搜都蹭闻柏泽热度，要是只有他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流量？
娱乐圈本来就是走后台走人脉的名利场，沈熠就只是幸运，签了闻柏泽的工作室。
要是闻柏泽签下他，他的成就肯定比沈熠高得多。
这么想着，张铭弘又升起一丝嫉妒。
为什么闻柏泽偏偏看中他呢.......
没等他细想，突然听到人群传来一阵惊呼。
他朝声源处看去，原来是沈熠到了。
因为要换戏服，沈熠只穿了简单的短袖，头发蓬松的垂下，看起来就像早晨遛弯的邻居，身上似乎还有沐浴露的清香。
大家对他的出现都有些警惕，但他仿若没看到空气的凝固，还笑眯眯地和人群打招呼。
最好别理他，冷着他，让他尴尬！
张铭弘咬牙想。
但总有那么几个没骨气的捧臭脚，像苍蝇一样围上去了。
其中就包括安恒。
“熠哥，你昨晚上热搜了，粉丝涨了多少啊？”安恒凑过去问，满脸憧憬和兴奋。
沈熠盯着他，仿佛能看到他身后不断摇晃的尾巴。
他轻咳了一声，说：“我没注意。”
“你怎么敢和闻老师这么相处，像朋友一样，真是太羡慕了。”安小狗撇撇嘴。
沈熠觉得有点好笑。
娱乐圈的人自持身份，想套近乎也不会直白表达，总要七拐十八万绕得人心累才说目的。
安恒像只小狗似的，什么话都往外掏，倒显得真诚好逗。
这种性格的艺人适合上真人秀，一定很有路人缘。
于是沈熠就开始替男朋友挖墙脚：“闻老师做老板特别慈善。”
安恒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沈熠老神在在：“你可以签进来试试。”
安恒立刻露出神往的表情。
沈熠顿时笑出了声。
又过不久，导演也到了。
他看起来红光满面，进来时还哼着小曲儿。显然也看到了昨晚的热搜，顺势带着《教父》蹭了一波免费热度，效果颇佳。
场务跑来问情况。
导演和颜悦色：“哎呀，我随时可以开始，按照时间表开拍吧！”
第一场戏是张铭弘的。
张铭弘上来吭哧吭哧演，导演的好心情，中止了。
“卡！卡！卡！”
导演拿着喇叭站起身，怒吼道：“张铭弘！你会不会笑？我这儿是欧洲中世纪黑手党纪录，不是机器人大战，能不能灵动一点？”
补光灯很亮，直直射在张铭弘门面。周围鸦雀无声，连搬东西的场务都放轻了动作。张铭弘觉得脸颊滚烫，那些人的目光犹如匕首一样刺在身上。
他能感受到自己派系的演员尴尬的目光，也能感受到其他派系的演员嘲弄的眼神。
张铭弘一时挂不住脸，眉宇间闪过阴郁：“对不起导演，我还没进入状态，再试一次吧。”
导演摸了摸胸口，倏地坐在椅子上，抬了抬下巴，说：“你把镜头当成小猫小狗，笑得生动友善一点，再来！”
张铭弘狠狠泄了一口气，努力扯出笑容。
但是有时候越想做什么越难做什么，第五次尝试失败后，张铭弘笑的像发酵的馒头。
导演气笑了。
“你实话跟我说。”导演认真地盯着他，“试镜的片段，你准备了多久？”
张铭弘：“......”
导演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把在角落看剧本的沈熠叫了过来。
导演说：“你看一下张铭弘的戏，给他示范一遍。”
沈熠拎着剧本，一脸茫然：“？？？”
张铭弘顿时感觉脸被人抽了一巴掌，他强迫自己扯出笑容，说：“导演，没必要吧，我自己可以演。”
导演瞥了他一眼，没忍住：“然后全组陪你耗吗！”
张铭弘：“.......”
他眼神阴郁地看向沈熠。
沈熠抿了抿唇，没忍住无语地回看了他一眼。
有本事阴郁导演去，他也不想加班好吗？
“导演，我跟他不是一个角色，不了解人物动机，演不出来啊。”沈熠说。
导演眼角压了压，轻咳道：“你按照父亲的心路历程演就行了，你们俩角色差不多。”
沈熠极轻地挑了挑眉。
一部好的电影很少出现重复角色，为什么他和张铭弘的角色定位会高度重合？
再不解，也得上。
张铭弘的戏没有多难，就是捡到了个小男孩.....啊，这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捡到的是主角。捡到了个小男孩，温和地笑一笑，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家。
沈熠直接套用自己的戏份。
这里刚刚发生过爆炸，周围都是残垣断壁。
沈熠撑着一把伞，缓缓走向角落的小演员。小演员浑身灰扑扑的，环抱身子，止不住颤抖，看向沈熠的目光犹如一只刚刚失去族群的幼狼。
沈熠站在小演员面前，冷淡的眸光沉沉落在他身上。
小演员名为小河，父母都是演员，从小流窜在各个剧组演儿子。他本来觉得演戏没什么大不了的，导演示范一遍，他再跟着模仿，基本没有卡过。
但这一次，他深刻地感悟到什么叫做演技。
这个大哥哥比刚刚的人好看，也比刚刚的人可怕。
那道目光落在身上，皮肤随之变得敏感，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针铺天盖地落下。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又想到刚才导演叔叔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起身，又硬生生坐了回去。
大哥哥似乎注意到他的异样，单膝蹲下，目光与他平齐。
那双眼睛冰冷、毫无感情，小河突然想到看过的深海巨物恐怖片，一艘潜艇游荡在漆黑一片的海域，镜头拉远，游艇背后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眼睛都湿润了。
好可怕，他想回家。
就在小河快要绷不住时，大哥哥倏地笑了。
其实笑得不明显，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却在瞬间震得小河心脏颤了颤。
就好像一股暖流从天灵盖泄入，温愈着冷到极致的经脉。
“你......”大哥哥伸手替他擦了擦脸颊的灰，“你要跟我回去吗？”
小河瞪大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
“卡！”
导演站起来，乐呵呵地喊。
沈熠一秒卸下冷漠的外衣，恢复润朗的模样。
他可能怕小孩留下阴影，还按了按小河的脑袋，逗道：“喂，喂，回神！这段过了。”
小河吸了吸鼻子，双手握拳，举在胸口，眼睛亮晶晶的：“大哥哥！你好厉害啊！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爸妈都没有这种感觉，我......”
他酝酿了一下，大喊：“我可以拜你做师父吗！！！”
沈熠呛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的导演爽朗地笑起来，“你就答应吧，我和小河小朋友合作过很多次，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
沈熠吊着眉梢笑了笑，抱起小河说：“行啊，叫声师父听听。”
一个敢问，一个敢应，小河立刻脆生生道：“师父！”
半个剧组的人都笑了。
除了张铭弘。
他站在阴影处，沉沉地看向人群中心。那边的热闹和他的冷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娱乐圈拜高踩低，沈熠背后是闻柏泽，不管演成什么样都是追捧。
他背后只有一个不中用的小高层，演得再好也会被嫌弃。
这世道真恶心。
导演想膈应他，所以叫他认真看。
哼，他才不会如他所愿。
演戏就是套公式，不然怎么会有系统的表演课？
他记住沈熠表演的公式，套公式演就行了。
沈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铭弘！”导演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王导这个死胖子，声音又粗又难听，像被人掐住脖子的旱鸭子。
张铭弘厌恶至极。
眼下，王导又用那种声音喊道：“都记住了吗？模仿沈熠演一遍，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