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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们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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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63】

闻柏泽很少受过长辈的照顾。

邹白是个只考虑自己的小人,爷爷奶奶只有模糊而高大的影子。

他有时觉得自己特别小,立在像坟墓一样的屋子里,大人黝黑摇曳的黑影像火舌一样舔着墙壁,嘴巴裂开一条猩红的缝。

语青短暂地保护过他。

这位年轻的妈妈温柔、漂亮,有时甚至是强大的。

闻柏泽曾经有段时间很依赖她,就算大人故意当着他的面说‘你妈妈根本不爱你’,他也愿意爱护着语青。

他那时太小了,执拗地想证明什么。

后来长大了,终于才接受父母长辈没人在意他的事实。

但是照顾语青,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看到沈熠面无表情的脸和低垂着脑袋的背影时,闻柏泽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他的纵容,给了语青伤害身边人的机会。

闻柏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走到沈熠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沈熠如梦初醒般,整个人抖了一下。

“你怎么......”可能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刚开口就带着浓浓的哭腔。

沈熠自我厌弃地偏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说,“你怎么才来.....”

闻柏泽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压低声音说:“回去吧。”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应该睡觉吗?”语青不可置信的大喊。

医生开给语青一种治疗神经的麻痹药,副作用就是昏睡。语青想劝说闻柏泽分手,但是犯病了都做不到,于是动了歪心思。

她把这种药下在闻柏泽的饭菜里,再哄他睡个午觉。

语青想过闻柏泽已经产生耐药性,因此不惜加大剂量。就算醒来,也会昏昏沉沉,不知今夕。

这样至少可以控住他三天。

整整三天——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语青想的很好,但她没想到闻柏泽对安眠类药物的耐药性超乎寻常。

仅仅一天,就完全清醒了。

闻柏泽没有搭理她,牵着沈熠的手要走。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闻柏泽从来不会无视她。

语青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就好像什么东西即将脱离她的掌控。

她顾不上形象,立刻堵在阳光房的门口,盯着闻柏泽,质问:“你要去哪里?”

闻柏泽不冷不热地看着她说:“回去。”

语青咬了咬牙:“你要回哪去?这里才是你的家!”

闻柏泽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也是淡淡的,甚至因为唇边的讥讽显得更冷了。

语青了解闻柏泽,他只有面对厌恶的人时,就会露出这种笑容。

比如邹白。

她怎么会和邹白在同一条平线上?

语青的眼瞳倏地收缩一下,焦虑的情绪密密麻麻涌上心头。她额头开始冒汗,眼神开始疯狂,劈声道:“你不要妈妈了吗!!”

她觉得自己疯了,这么快就用上大招。但是哪个母亲,能忍受儿子这种冷酷的眼神?

幸好,只要她露出犯病的模样,闻柏泽都会妥协。

虽然上次失败了,但那也是有原因的,闻柏泽不是也犯病了嘛?

语青相信,正常状态下的闻柏泽,不会舍得放任自己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

至于他会不会犯病......语青一点都不担心。

沈熠不是在这儿吗?

她想的没错。

闻柏泽确实有一瞬间紧绷,但沈熠很快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肩线松了下来,竟真的没有陷入幻觉。

但她的猜想又不完全正确。

清醒状况下的闻柏泽,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妥协。

而是用一种陌生、冷漠的眼神,缓缓在她身上扫过,然后‘嗯’了一声。

语青甚至没反应过来,还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闻柏泽冷冷地说:“我不要你了。”

那一瞬间,语青只觉得有人用铜钟罩住她的脑袋,然后用力地锤了一下。从脑子到四肢,只听得到嗡嗡的响动,血液都开始凝固。

不要.....她了?

她的儿子,不要她了?

语青知道自己不是特别合格的母亲,但是血浓于水,小时候也真心爱护过他.....甚至为了他,跟邹白离婚了。他怎么能不要她呢?

不,不可能。

他只是冲动,或者是说气话。

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这样跟妈妈说话。

简直不可理喻,都是沈熠教坏的!

语青出离地气愤,下意识想拽走闻柏泽。

却只抓到了一团冷冽的空气。

闻柏泽的眼神淡漠冷清,就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午后的阳光很烈,烤得人火辣辣。语青第一次觉得阳光房的太阳过于灼热,照得她头晕目眩。她觉得眼皮滚烫,难受得眨了眨眼睛。

不,不要这样看妈妈。

不要走。

语青想说一些挽留的话。

但是开口却是凄厉的尖叫。

她惯用犯病来威胁闻柏泽,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岌岌可危的尊严。

她是病人,这些不正常的举动只是因为生病。

但她没等来闻柏泽的妥协,门口候着的医生冲了进来,围在她身边忙忙碌碌。语青在镇定剂的作用下逐渐平静,她的视线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远处高挑孤拔的背影,抬起手想抓住他。

但那个人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语青感觉心口爬满了糜烂腥臭的青苔,这种绝望的感觉,甚至比当年离婚时更甚。

潮湿的心灵,好像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

玫瑰庄园的主人是闻柏泽,配备的佣人、保镖也都是闻柏泽雇来的。要不是吃了加大剂量的麻痹药,闻柏泽根本不可能失联整整一天。

但是沈熠不相信,闻柏泽报喜不报忧,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像个刚刚失而复得的小孩,翻着闻柏泽的手反复看。

闻柏泽一开始任由他打量,后来看到某人准备扒他的衣服时,没忍住抽了抽手。

沈熠抬头:“?看一下都不行?”

闻柏泽冻着脸说:“先回去。”

话音刚落,沈熠感觉周围的佣人存在感更低了。

哦对,人很多,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但是让他顺着来,那是不可能的。

不扒衣服了,沈熠抬起闻柏泽的手,用力地摩挲了一下干净白皙的掌心。

闻柏泽只觉得一阵酥麻从那个位置弥漫全身,还没等他说话,沈熠就轻咳了一声问:“回去让我随便脱?”

那真是要多轻挑有多轻挑。

调戏的那位还红了脸。

闻柏泽:“.......”

闻柏泽:“下周晚上有空吗?”

“啊?”沈熠觉得话题跳得有点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戏的话就有吧,怎么了?”

闻柏泽点点头:“让老白安排表演课。”

沈熠:“????谢谢,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闻柏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登徒子演得太差。”

说完,还捏了捏沈熠尚未退红的耳朵。

沈熠:“.........”

这个该死的刻薄鬼!

他开口就是一个‘滚’。

临近傍晚,火红的霞光洒满大地,玫瑰庄园镀上了一层轻薄的网纱,脚下的砖都变成金黄色的了。

沈熠来时心事重重,没注意周围的环境。如今想找的人就在身边,也升起了欣赏的心思。

他觉得晚霞真是漂亮。

大概是老天看不得沈熠如此嘚瑟。他们回到别墅时,刚好小区大停电。

别墅门是智能锁,可以人脸识别也可以输密码。

但是停电全部白瞎,只能用最朴素的钥匙开门方式。

闻柏泽出门从来不带钥匙,但沈熠一直习惯把钥匙揣在身上。

所以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很担心。

沈熠在口袋掏啊掏,顺便在闻柏泽面前碎嘴:“关键时刻还得看我,不然我们就得等电力系统恢复咯,你回去必须好好奖励我。”

闻柏泽点头:“你想要什么?”

沈熠开口就说:“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暖床——呃。”

闻柏泽正想听听他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就看到某人一副噎住的模样。

“怎么了。”闻柏泽问。

沈熠头脑风暴了一下,讪笑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闻柏泽面无表情地说:“坏消息。”

“诶!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别人都先听好消息。”沈熠不满大叫。

闻柏泽:“听听多坏。”

沈熠轻咳了一声,说:“我的钥匙,掉到桌柜底下,没捡出来。”

“哦。”闻柏泽随口一问,“为什么不捡?”

沈熠实话实说:“你不是不在嘛。”

“........”闻柏泽看着他,“你钥匙掉了,留着我捡?”

沈熠琢磨了一下,发现这句话显得自己有点四体不勤,还有点无能。

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更何况做其他事情。

承认自己四体不勤没什么困难的,沈熠理直气壮的点点头:“对啊,怎么办呢?”

闻柏泽能怎么办?还能分咋地?

他叹了一口气,又问:“好消息呢。”

沈熠笑了笑:“好消息就是,你可以跟甜甜的男友沐浴在月光下谈情说爱了~”

闻柏泽:“.......”

齁死他算了。

他们坐在别墅前的台阶上,等电力系统恢复。

今晚的月光真的很好,虽然整个小区的路灯报废,但地面依然清晰可见。

闻柏泽的半张脸笼在阴影中,另外半张脸露在冷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看到里面的温沉。

他们也真的要说很多事。

“你真的不演《教父》了吗?”沈熠问。

闻柏泽微微蹙眉,说:“老白在处理这件事,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单方面接触了合同。”

虽然没提是谁,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她’是语青。

沈熠恼怒地泄了一口气:“当初求着你演的是他们,现在解除合同的也是他们。”

要是王导那边不放人,语青有天大的本事也解除不了合同。

最大的可能是,王导相信网络的传言,认定闻柏泽只能靠幻觉入戏。

晚风吹过树梢,吹动了闻柏泽的碎发,发梢轻轻搔刮他白皙的脖颈,眸光安静又悠远。

“无所谓。”

他挺喜欢演戏的。

但是深知强求无用的道理,越想要什么往往越得不到什么,就像他喜欢吃甜的,被邹白发现以后,就故意不让他碰甜的。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也不是非甜不可了。

演戏也是一样。

执念不深,就不会难受。

沈熠努力让自己接受闻柏泽退出《教父》的现实,怕不适应廉麟的演习方式,还暗暗打算后续多看看他的电影。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了。

就是当晚,电力系统恢复的瞬间,沈熠收到了导演的电话。

王导委婉的表示:‘父亲’这个角色,我们要换人了。违约金会打到你的账户。

沈熠挂断电话时还有点懵,闻柏泽则表现得有点不高兴,亲自打了个电话问导演。

导演接到电话时快吓死了,以为他责怪剧组鸽了他的角色,战战兢兢地说:“哎呀问老师晚上好,热搜的事儿我都看到了,您好好养病,我们下次一定合作.......”

闻柏泽冷冷打断他:“为什么换掉沈熠?”

导演‘嘎?’了一下。

闻柏泽静静等他解释。

导演一脑门冷汗,左顾言它,东拉西扯,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

寰宇联合所有投资商施压,必须换掉沈熠,否则集体撤资。王导一开始确实想风骨铮铮地拍完这部戏,但各种困难让他不得不低头,只好答应了。

挂断电话,沈熠很纳闷:“这些人为什么这样?不怕得罪我么?”

闻柏泽本来还有些生气,闻言看过去,低笑了一声。

一般演员受到资本封杀,要么自怨自艾,要么愤怒呵斥,沈熠是个人才,反过来替他们不值。

“你这是什么眼神?”沈熠囔囔。

“没什么。”闻柏泽掐歪了他的脸,说,“他们会后悔的。”

闻柏泽一语成谶。

《断桥》播出当晚,决定封杀沈熠的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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