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警察局走出来，许夏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老头儿的儿子在外地，一时之间赶不回来，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回来。
许夏用身上最后一点儿积蓄，给老头寻了块儿墓地。
“就算是，把肉串的打折钱还你吧。”许夏冲老头儿鞠了一躬。
【夏夏！我看完演出啦！明天一早就要坐飞机回来啦！】
看眼微信消息，许夏没有回复，为了给老头处理后事，她已经花费了两天时间。
此时，是她和唐棠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那个发视频的营销号没有回复许夏，老头儿也去世了。
许夏不知道该怎么和唐棠解释这件事，生死关天，人命至上，许夏那点儿破事在老头儿的死亡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
满身疲惫地走回那幢别墅，许夏想着，要不然就此退租，或者她和唐棠一起退居幕后，在外面招聘一个主播进来也好。
钥匙在钥匙孔里转动一周，许夏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傻眼了。
“嗷——嗷嗷——”
“嗷嗷嗷——”
客厅的地毯上，一只只刚满月的小奶狗勾着罗圈腿爬来爬去，有白的有黑的，还有又白又黑的小杂毛。
“嗷嗷嗷——”
许夏差点儿背过气去，满屋子的小狗，还附赠了一地的狗粮和狗屎。
在群狗之中，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整个脑袋陷在沙发底，双手不停朝里面扒拉。
“十二！出来！十二！再不出来我打你！”
“好十二，你快出来，你要是乖乖出来，姐姐给你肉吃好不好？”
许夏踟蹰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许久，女人把那只叫“十二”的小狗从沙发里连哄带骗地揪出来，终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怎么是你？”许夏眉头紧蹙，也顾不得满屋狼藉，快步进到房间，“你赶紧给我把视频删了！”
“怎么是你？”费歉也学着许夏皱眉，“你不是被判了十五年吗？怎么这就放出来了？”
“姐就是女王！你！你造谣，我可以报警抓你的你知不知道？”许夏又急又气，说话也语无伦次。
“抓我？抓我做什么？我不就是捡了一窝流浪狗吗？难道在我们大网红的法律里面，捡小狗也犯法吗？”
费歉翻身跳到沙发，捡起两只小狗丢到自己肚子上，舒舒服服躺下。
“那视频不是你发的？”许夏捂住鼻子，抽了张纸抽的纸巾，把地毯上的狗屎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我发那个做什么？”费歉举起小狗，放到自己脑袋上又闻又亲，对许夏爱答不理的。
不是费歉发的，那会是谁呢？
难道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越想越烦，尤其是她居然会和黑粉合租到一间房子里！
费歉和她一样，也是主播，这里租金不高，租到这里面倒是正常。
许夏咬咬牙，想着也好，反正自己很快就要退租了，费歉是住在这里还是皇宫，和她许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一边想着，许夏关上门，走进屋子。
“小网红，去把狗屎捡了。”费歉把毯子铺好，盖在自己身上，又把抱枕垫到自己脑袋下面，躺在沙发上看起了杂志。
“凭什么？”许夏瞥了眼费歉手里面的杂志，《财经》。
费歉看的速度很快，一边看，一边用记号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我给你钱，一百。”
“一百？你羞辱人呢？”
“两百。”
“两百五！”见许夏的眉头越皱越紧，费歉“嗤”地一声笑出来，“好好好，两百六行了吧。”
笑话，她许夏是什么人啊，能屈能伸的。
许夏眉头舒展开，又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蹲在地上清理狗屎和被小狗踢洒的狗粮。
一地的小狗爬来爬去，许夏数了数，足足有十二只。
不知道费歉从哪里捡到的，小狗显然饿得不行，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围在许夏脚边乱爬。
费歉给他们起名的方式倒也省事，从“小一到十二”，就是这些小土狗的名字了。
“小网红，你这两天去哪里了？”费歉突然问道。
“去给老人办后事。”许夏察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
费歉眨眨眼，粉红的唇角微微扬起，并未搭话。
许夏愣了半秒，不得不说，如果费歉行为举止正常些，说话少一些，单凭这脸，倒不至于让许夏如此反感。
“我听说烧烤摊摊主去世了。”费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好像说的不是死人的消息，是菜市场猪肉涨了五毛钱似的。
“你…”
许夏还未说完，就被费歉打断。“我劝你，离这件事远点儿，就当吃个哑巴亏。”
她还想问什么，费歉却打了个哈欠，把沙发上的毛毯折了又折，递给许夏。
“这屋子大，晚上的时候容易冷，你把毯子盖到被子上，省得着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进到二楼的房间里关上门。
许夏嫌恶地把毛毯丢到沙发上，毛毯铺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创可贴。
抬手抚摸自己手心处的伤口，许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女人，真的很奇怪。
.
费歉只知道把小狗抱回来和取名字，后面的事情便不管不问。
几只小狗饿得奄奄一息，许夏找了很久，才在厨房的案台找到一个三明治。
将三明治里的酱汁剔除，许夏把面包撕成小小碎屑，拿了盘子装起来，一点点喂给几只小狗吃。
几只小狗吃了面包，还觉得不够，叫的更加厉害。
费歉买的“狗粮”，小狗一点儿都不吃，许夏呆呆地望着“狗粮”包装袋上面的“幼猫最爱”，思索很久。
她找了个纸盒子把【十二】放在里面，双手托着带【十二】到宠物店挑选狗粮。
许夏想着这狗妈妈倒也真能生，一生就生了十二个，也不知道小狗的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宠物店的店员见了【十二】一眼就认出来了，告诉许夏，这只狗妈妈是只流浪狗，生了这窝小狗崽后，就因为大出血死掉了。
店员还担心这些小狗的去处，现在看到许夏抱着小狗，狗妈妈在天之灵也应该安心了。
许夏摸摸【十二】脑袋上还没张齐的绒毛，感慨母爱的伟大。
付款的时候，许夏重新插了电话卡，刚一插上，就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这个号码和号码的归属地址许夏认得，就是前两天打电话骂自己“不要脸”的男人。
许夏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号码再一次拨了过来。
手指“啪”地按下了接听键，许夏的五个指头盖在小狗【十二】的脑袋上，捂住它的小耳朵。
“有时间打电话对着我放屁，不如撒泡尿照照自己，多欣赏欣赏自己那张布满褶子的臭脸。对，我是不要脸，我普度众生，看到你这种天生没有脸皮的人，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把我的脸扯下来分给你，好让你有脸见人，知道吗？杂种。”
一口气说完，许夏心里痛快多了。
没想到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然后传来男人颤巍巍的声音：“对不起啊夏夏，我……我错怪你了，我看了今天下午的视频了。原来你是在见义勇为啊……我，我真对不起你啊，我误会你了！你是好人，我不要脸，我不要脸行了吗？抱歉打扰到你了，我就是跟你道个歉。”
男人说完，便挂断电话，只剩下“嘟嘟——”声音。
“嗷嗷——嗷嗷——”
【十二】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梗着脖子看许夏。
【夏夏！我爱死你啦！你真的太神啦哈哈哈！我明早就回来啦！回来咱俩大吃一顿！】
唐棠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许夏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回了一个【小猪吃玉米】的表情包。
把【十二】从纸箱抱出来，放到新买的大狗窝里，其他的小狗看见许夏回来了，也都嗷嗷叫着，朝她爬过来。
“是不是你偷吃了我的三明治？”
费歉穿得倒是凉快，粉黑相间的露肚脐吊带半袖，热裤刚刚到大腿。要不是她手里提着把菜刀从厨房里走出来，许夏几乎以为她刚从夜店里蹦完迪。
只是……许夏注意到费歉裸在外面的青紫痕迹，是她妈妈那晚打的吗？
这女人虽然奇怪，却也是个成年人，怎么会被如此训斥？
许夏有些心虚，她装作没听见地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私信99+。热门榜单里，#网红夏夏事件反转#的词条已经上了榜单第三。
排行第一的视频，记录了当天晚上许夏面对三个地痞砸烧烤摊时，勇敢保护老头的完整录像。
视频的发布者，叫“姐就是女王”。
视频的点赞量高达一百万，评论也有十几万。
【我去，这剧情，金庸都不敢这么写。】
【好猛啊！】
【听说视频里的小姐姐还因为恶意剪辑被网暴了，真相竟然是这样!】
【只有我觉得她长得像XXX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在你没偷吃我三明治之前，我会告诉你，人间有真情，举手之劳而已。在你偷吃我三明治之后，我会告诉你，我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