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梦晗经过一整天的生娩之痛,早已身心俱疲,她潦草吃了几口,挡不住来势汹涌的睡意,她头一歪,竟睡熟了。
上官耀长得很是可爱,当上官景看向他时,他的小手动了动,像是要伸过来抓住上官景的手指。
“小少爷很喜欢少爷呢,小小的年纪,就想和少爷亲近了。”奶娘趁机把上官耀抱得离上官景近了些,“小少爷,你看,你的爹爹在这呢。”
看着上官耀纯粹干净的眼睛,上官景的心突然间变得柔软,嘴角的笑意却抵达不到眼里,“夜深了,抱小少爷睡觉去吧。”
“是,少爷。”奶娘抱着上官耀,走出了房门。
屋里的蜡烛燃烧得正旺,偌大的房间,除了欧阳梦晗,就只剩下上官景一人。
上官景面向关着的房门坐着,他手里握着茶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一声不吭,一直望向门口,像是在等着谁。
三更过后,上官凌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外。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朝门里喊了声:“少爷,老爷有请。”
上官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好,我知道了。”
“爹,你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上官御站在书桌前,书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耀”字,笔墨还未干,显然是刚写完不久。
“景儿,你做好准备了吗?”
上官景看向上官御,尽管他的心里有了答案,但不确定他之所想是否与上官御所想一致。尽管心里还有疑惑,但上官景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爹,我......”
未等上官景说完,上官御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上官家到了你这一代,已经是第八十代了,代代都是武灵师。没想到到了耀儿,却是个图灵师。”
闻言,上官景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铁锈般的血腥味透过嘴缝在口腔里蔓延,满是不甘,满是无奈,“爹,我......”
“我们上官家世世代代掌舵云水谣,靠的是什么?是那让人臣服的绝对实力!谁的拳头最硬,谁就有话语权!”
“耀儿的天灵纹,这前所未有的荣耀加身,本该会让他成为上官家,乃至整个云水谣最瞩目的存在。”
“可惜他偏偏是个图灵师。我们上官家千年的根基,千年的掌权,能否在他的身上得以延续。”
“爹,我......”听到这里,莫名的烦躁和不安让上官景头一次打断了上官御的话。
上官御破天荒地没有因为上官景的打断而感到不满,他抬眼看向上官景,等待上官景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一会儿,上官景泄气般地塌下了肩膀,再出声时,更是少了几分底气,“耀儿会努力的。”
看着上官景这副模样,本就被烦绪困扰的上官御,当下心里更是不耐,“耀儿生来就该是个天之骄子,尽管是个图灵师,我也会让他成为无人与之匹敌的图灵师,无论是在云水谣,还是在整个鸣灵大陆。”
“我们上官家仍会掌控整个云水谣,绝不会让实权旁落,更不会让上官家走向衰微!”
“除了好好培养耀儿,你和晗儿也要多辛苦些,尽早为上官家再添人丁。”
上官御顿了顿,眼里多了几分狠厉,“你还要密切关注欧阳家的动向。欧阳家的孙儿近日也要降生了。”
这一刻,上官景终于明白了上官御的意思,“爹,我知道怎么做了。”
始祖祸尊祸蛇不知从何而来,为何诞生,但自它出世之日起,一直祸乱鸣灵大陆,惹得战火四起,生灵涂炭,灾荒连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受祸蛇影响造成的群雄割据,带来的动荡和分裂在鸣灵大陆不断上演,加剧了资源的掠夺和残暴的统治,那一段用血与泪书写的历史被称为至暗时代,至今尘封于岁月的长河里,成为了遥不可及的传说。
正所谓福祸相依,在祸蛇越发凶残之时,灵师这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应运而生,并逐渐发展成几方势力。每方势力为了斩杀祸蛇而不断相互猜忌和掠夺,从而加剧了鸣灵大陆上的动荡和分裂,带来了更为残酷和血腥的掠杀。
而最终结束这段黑暗历史的,是初代天灵境武灵师上官山和初代天灵境图灵师欧阳悌。他们以生命献祭,穷尽毕生之力,最终将祸蛇封印在云水谣的浮生阁。
而以上官山为首的上官氏,和以欧阳悌为首的欧阳氏因此世代沿袭,成为祸蛇封印的守护者和监管者。为了不削减祸蛇封印的守护力量和监管力量,上官氏和欧阳氏世代联姻,以确保血统的纯粹和高贵。
或是造化弄人,又或是机缘巧合,上官氏历代武灵师的素质和天资都明显高于欧阳氏的,在绝对的实力和武力值面前,上官氏的威望逐渐高于欧阳氏的,后来还成为了云水谣第一大名门望族,更是云水谣的绝对掌权者。
自祸蛇被封印后,不知为何,图灵师的数量开始减少,天赋异禀的图灵师更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缺乏图灵师的武灵师,往往因为武灵身上的浊气无法被净化,导致武灵失控,灵力反噬而走向死亡成为了无法摆脱的宿命。
尽管欧阳氏历代的武灵师都被上官氏的压了一头,但庆幸的是,上官氏历代的图灵师都尤为出众,风头稳稳盖过上官氏的,乃至在整个鸣灵大陆都赫赫有名,这才让欧阳氏扳回了一城。欧阳氏更是因此成为了云水谣第二大名门望族。
人总归是有私心的,常年老二带来的不忿和不甘,让欧阳氏历代家主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长年累月积攒的欲望就像一把悬挂在头顶的剑,期盼哪天能够剑起剑落,劈开新的天地,迎来新的希望。
欧阳氏暗藏的那些心思,上官氏哪能不知晓?
人在世间,身不由己。尽管情仇难却,恩怨无尽,但维持表面的荣辱与共是两大氏族心照不宣的默契,共同承担的历史使命更是两大氏族难以抗衡和割舍的命运。
再怎么暗暗较劲,在祸蛇封印面前,都不足以与之相提并论。
从书房出来后,上官景没有着急回东院的主房。
他坐在东院的凉亭里,抬头看向夜空上的那弯月亮。月亮散发的幽光也挡不住夜空的黑,就像烧不尽的野草,改变不了的四季更替。
明明此刻没有风,上官景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风终究还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