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堆大堆的肉沫。弥留之际,总是气味熏人——
厮杀厮杀厮杀,重复到骨子里,重复到麻木,重复到失去廉耻心与价值感的无休止的重复,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是过去的地球还是依然属于过去的异星球,哪里,都一样,对我这种下层人,哪还有什么多余的美好选择。
刀子熟练的插进一个年轻人的胸膛,同时捂紧他的嘴巴,趁他还来不及叫喊。捂死他的口鼻,直到这条生命悄无声息的逝去……
美吗,人们赞叹暴力美学和宣泄快乐,我所目及的,只是死亡带来的痛苦,弥留者最后是多么的绝望。
一片漆黑里,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心脏勃勃跳动,生机无限,我却在等人迟早把它取走,我已经三十岁的人了,我从没有想过要活过下一个三十年,异星球的底层人都很艰难,有那么多陷阱,有这么多的网早就在我出生前就结好,有这么多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每一颗跳动的心口,我不想比别人更好的存活,那让我有负罪感。
你真的认为,像那样的政客们能改变一切?
怎么活?但我要在死之前,保护队友们,要杀死剩下的最后一名敌人,让队友回家,这是我向这个我不认同的世界最后一次致敬的表示。
血肉狂飙。
一切归为烟尘。
突然,一下子被背上那只手掌推倒,我是有点吓到了,我跪在了地上,对方用脚蹬开我的刀具,同时围拢上来三四个人,对方均持刀,我不能动 ,只能用余光观察。
技术,技术,我是技术流!
在跪下的一刹那,我就开始启动,微微偏转身体,用伤了的那块手肘,也是对方最轻视的渗血部位向身后狠狠击打对方腰腹。
完全扭转对方刀把,随意插进对方上半身,反正确保他无力还击即可,凭我的经验,足以老神在在。再用对方身体为盾,抵御其他人的刀箭飞掷。同时,反向进攻。
一具一具将刀具插进去,一具一具都是肉沫味。
人类的肉价真不值钱。
——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做到了击杀,以一抵挡众多人。
力竭了。全然的脱力。耳鸣声是蝉叫吗,我从没如此累过,我跪在了地上,汗流浃背,手指抬不起来了,有几根已经断掉了吧。
以我为中心,都是尸体。血肉横飞。
太难闻了。
沼泽让我昏厥,沼泽的气味让我呕吐出来,可是又吐不出东西,我把手指插进嘴巴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让手指恢复感觉,还是想倒腾出我身体内部的污浊,可是当詹姆和队友们熟悉的声影围拢我,大声喊我名字:“小杰小杰!”时,我承认我还是动容里,我并没有自己理想中的豁达和成熟,理智和冷漠,我仍然是那个脆弱而迷茫的我,我也曾是个热血青年,怀抱无数希望,在异星球苦苦挣扎打拼的我,我也曾永失我爱,无法解释无法申辩,我得到了进入军队的门票,却也挪开了曾经不顾一切想要捍卫的真理和尊严,是的我抛弃了自己的队友,我也同时抛弃了自己。
——他反反复复问我:你看得到吗?你看得到吗?
我放佛又听到了他。
我无法对他解释,因为当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认为人生来就是必然也是可以看到色彩绚丽的世界的,而不能明白有如我只要卑下的阶层只被允许看到非常有限的几种颜色,赖以为生的几种颜色,上层认为给我们用就足够足够了!我们被做成都是色盲。
你看,我们甚至被剥夺了看世界的能力,更不要提去什么所谓的光明穹顶也好,无限星空也罢,去张望张望。怎么可能,还允许你去张望,真是笑死人了。
那个鬼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教,我觉得我真是张罗到一个大麻烦,真的,我甚至还要教会他怎么伪装,不要对星空大惊小怪,因为根本没有人能亲眼看到星星。明明都被阻挡的死死的。埋藏在死人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