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死人堆里把他捡了回来。他和他的母亲那时候都饿了好多天,在街上乞讨,没有多少人愿意赏赐点食物给他们,弱肉强食哪还有多余的好心分享。而我那时候还年轻,有点家底,靠出卖点劳力当当雇佣兵过活。我那时还没杀过人,还有希望。
而他妈妈总是病痨鬼的样子,咳嗽的不停,他却一直照顾着她,喂她喝水吃饭,总无埋怨,让我产生了心疼。他们两个都是永远吃不饱,又长不胖的饿鬼样。跟我一样,是底层的骡马。
我的脑袋还是太笨 ,始终不能搞清楚他为什么总是嚷嚷着要见到星空。因为我从没见到过。所以很多年里,粗枝大叶的我一直都以为他在说谎,我教育他不可以骗我,他也总是一脸委屈;慢慢他也就不再争辩,直到久久的后来,他甚至已经再也不提起星星璀璨的五颜六色的寥廓美丽的大大的星空了。
星空,有那么重要吗?一直都那么重要吗。
“可是,你看你终于想明白了,但是我认为我们不必再恐惧。因为会保护你。”我依稀对他说,我想灌输给他我的严密逻辑:“你看,这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但也没有那么可怕和黑暗。”也许,这是我的自我催眠,更是我在对小孩在吹牛,但他却选择相信我,相信了我这个注定要成为叛徒的衰老之人。我是多么的信誓旦旦,信口雌黄,没有丝毫廉耻心。直到今天,我仍然在背负这罪恶的代价。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真的可以看得到。他是真的没有被剥夺识别色彩的能力,竟然。竟然……是贵族血脉!
当那个衰弱的女人告诉我他的身世时,我大吃一惊。不,是惊骇。我被他的命运所惊骇,是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等待奇迹,可又每一个人不去为实现它而努力。这就是悖论吧,人类的命运到底维系在哪里,就算是哲学家搞了几万年也没搞明白的故事了。
我的命运又在哪里。命运在悲伤的活着。我看不见多彩的世界,基因里剔除掉了,很干净,但我知道太阳是橘红色的时候,最漂亮了,说是夕阳和朝阳都是橘红色。那个孩子是这样说的。叹息。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杰。”
“没大没小,喊大哥,叔叔也行。”
他从不追我,也不送我出门,我一直以为他是扭扭捏捏,但奇怪的是他在我出任务临走之前,总是取下他脖子上的女神像,慎重亲吻,然后踮高脚尖,为我戴上。这个女神像已经有点磨秃了,他每次还搞的仪式感十足似的。更离奇的是,我每次回来,他还把小像要回来,再规规矩矩给自己戴好,他还总是满张小脸的幸福。
“这样才灵验,她就可以感受到我的诚心了,我每天都祈求她保护你。不让你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回到我身边……”那么的扭捏,那个小小少年,想了想,又把它收进衣服领口里,还拍一拍。就连粗枝大叶的我都已经看出这个智力超常,感情却归于零的孩子对于感情有着最极端的排斥和渴望,一个多么致命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