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一切都拧着听,一切都拧着干吗?那时候,那些晚上,我以为你是和他们一伙陷害我的。你为那两个人感到这么深的痛苦是不值得的。我只想告诉你这点。”
前所未有,他突然关心起我这颗棋子来,他居然建议我不用为过去感到痛苦,我生气地想,我爱的人的的确确走了,把我独自一人留下,想起来真令人同情!居然需要他来同情我!我死死地咬住嘴唇,连咬破皮都不感到痛。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我请彼得先生来为您修面吧。我不奉陪了。”我愣愣甩下剃刀,甩进面盆里,辛苦强撑住那一口气的尊严,一丝体面!对,就是体面,这才是我对“体面”二字最大最切身入骨的诠释。
窗户外的榕树投下一片摇曳的阴影,树梢晃动,阳光正好,外界的安宁却反衬出我内心是如此的激荡与愤恨。为什么我被这个男人牵制,威胁,和侵犯,我却不能做任何反抗,这种阶级等级的对抗到底要持续到何时?
“你这是说假话吗?你这样就不叫做虚伪?”他安安静静地问。
玻璃窗里的反光映照出我冰封的脸色,我的脸色难看的要死,我冲他喊:“你以为我愿意发生那样的事吗?你以为我不想回到他身边吗?你以为我就必须真心祝福他们幸福吗?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可是我呢?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傻瓜,我只有他。”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幼稚,我不该对他吐露心声,但是再坚强的意志经历无尽的捶打也有打颤的时候,我只是个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眼前这个人的特点,就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就好像我是一块石子或者一棵草。
“你就这样成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带花香的空气,感觉不到风吹拂在你的腿上?太阳也永远照耀不到你的皮肤上?这很糟糕……”
他的话无情地刺进我的心里,就好像有人当面揭了你的丑。我很尴尬,被人看透了我为公爵神魂颠倒,想摆脱这种爱恋,谈何容易!我琢磨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一天又一天,过着麻木无感的日子,毫无结果地等等待,我的心就如同被囚禁在某个地下室,憋得透不过气来。
这件事成了我的心病。我的心一直在隐隐疼痛,现在,我真想赏他一拳,“无论如何有朝一日我都会卷起铺盖,再见吧!”
凯恩格莱仍旧不动声色地听着,似乎此时与他无关。似乎我是一块木头,他不屑一顾。
“当他已经死了吧,难就难在这里,当他已经被埋葬了,我们不知道他埋在哪里。为什么不能这样想?他从地面上消失了,他根本没有来过你的生命里。”
子爵张开双腿,容纳我,圈进我,他拉近我的身体,身体接触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温暖而强壮,他的一只手伸过来拉住我的领口,顺势拉低我的头……
他的触抚,如果不是我了解他,我几乎可以夸口说他是很温柔很细腻地爱惜着我了,这当然不可能,那就不可能是他,我也完全每一那种顶级的魅力,我这么平凡又衰老,又老是这么走背运,与时代格格不入,我这种家伙,留不住到手的爱情。
夜晚比白天更难熬过。白天,眼睛可以观赏景物,目光像一只欢蹦乱跳的小猫咪,给你带来种种赏心悦目的东西,譬如一颗小小的蒲公英。这可以分散你的精力。夜里呢,如果你因为不幸而忧虑,这忧虑就会砸到你身上,稳稳地坐在你的肩膀上,一路上你都得扛着它,那真够人受的。有时,我久久待在黑暗的地方,强忍孤寂,慢慢的,我屏息以待,似乎听到了什么……但总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我爱的那个人,每一回,四周墙壁总是静悄悄的,坚硬的墙壁散发着冷冷的气味。
可是现在当我被他吻着,他吻我时又显得这么细腻,他的舌头细致的和我交缠,他的动作却像另一场风暴,蛮横而急切,绝对的占有,把我无情地卷入他的风暴中心,把我带的头昏脑涨,分不出东西。
日光朦胧,却可以割裂一切伪装和黑暗。地面异常的静谧,只能听到一种微弱的声音,犹如蜜蜂嗡嗡的叫声。“这到底是什么声音?”我盯着面前的凯恩格莱,愣愣地问自己。
他的眼神深沉似水。意味深长。
这样的吻向我飘过来,使我沉浸在一种崭新的色彩里、香甜氛围和动听声音里,这里面有些东西,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凯恩格莱如此矛盾,就好像人们的情感与理智,总是不能相通,总得取个融合居中,总得朝最利己的方向变通,否则就被认为是不成熟。你想想看,成天受痛苦的煎熬,心情就像夕阳一样不断坠落,而在前面两步远的地方就摆着现成的药,唯一可以根治的药,哪怕是死神留下的药,可是谁又能经受住这种诱惑呢?我茫然而被动地接受者凯恩格莱的吻,如同接受死神致命的一吻,与死神幽会,一定要选择安静的角落,避开他人的耳目,绝望的人做不到尽情地拥抱,死神却可以无畏地将你拥入怀中,万无一失地给予你根治痛苦、亲切的热吻。眼前的事,已经注定不可挽回了。
“你是个魔法师吗?一个困在高山上洞窟里的魔法师?”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欢快了,像清脆的铃铛声。
我被太阳晒昏头了,像喝醉酒了似地进入了真实的梦境里。仅管我不明白子爵现在这个咄咄的样子是为什么,但是我的情感与理智都无法理解他的作为。
“李尔王很蠢,是吧?不该迫不及待把王国交给自己的女儿。你我又何尝不是呢?信任本就是把双刃剑。”他对我说。
当时间缓缓地、却一丝不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慢慢的,愤懑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疲倦。双刃剑吗,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该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