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丝丝的味道只一刹那，就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丁点冰冰凉凉的气息，振奋着人有点疲惫的精神——让秦砚不由自主地，就愣了一下。

他原本并没有觉得，自己能够从这瓶古怪的液体当中，品尝到什么味道——即便真的能，他也以为瓶子里这些，和先前堵在隧道入口处的事物十分相似的、看起来就像是将其加水冲淡而形成的东西，也应该更接近于那种具备腐蚀性的酸液，又或者某些有着绵密气泡的特制饮料。

秦砚的记忆当中，能够翻找处与之相关的味道。

——酸酸的、刺激着舌根和齿根发软，促进唾液的分泌。

与当前在口中缓慢扩散开的滋味截然不同。

秦砚忍不住低下头，对着瓶口又小小地抿了一口。

已然淡去的清甜味道被再度接续，雪花一般在口腔之内消融。让秦砚想起了记忆中小时候，两毛钱一根的白糖冰棒——从那之上咬下小小的一块，含进嘴里，似乎就是这样的滋味。

秦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到这样的感受，以至于他忍不住低下头，将手里的这瓶东西，仔仔细细地又端详了一遍。

除了那看起来就无比磕碜的外表之外，没能看出任何奇特之处。就连气息，闻起来也和寻常的白水一样，寡淡而无味。

想到技能提示最后的那句“在烹饪过程中加入少许提味”，秦砚还是拧上瓶盖，将其重新收回了“冰箱”里。而几乎是与之同时的，熟悉的文字信息猝不及防地在眼前跳了出来。

【恭喜初次成功使用技能√】

【恭喜初次成功使用道具√】

【恭喜完成全部新手任务，绑定特殊身份<玩家>。】

【<身份·玩家>：绑定该身份后，除特殊副本外，皆可使用自身姓名。】

【是否使用该项特权？】

【是/否】

秦砚的手指略微动了动。

他想到了自己那张写有“李岩”两个字的学生证，以及祝游方在自我介绍时，带上的“杜信哲”的名字。

——只要在这里选择了否定的答案，至少在那些与现实并不关联的“副本”当中，他可以不是“秦砚”。

略略抬起眼，看向前方车内后视镜里，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秦砚忽地轻声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已绑定姓名“秦砚”。】

【欢迎来到游戏，玩家<秦砚>。】

最后一行文字，是伴随着声音浮现的。而就仿佛错觉一般，那本该如同机械一般平板冰冷的女声，在念出那两个名字时，竟有种无端的柔和。

秦砚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额前的碎发被灌入的风吹得扬起。

他不喜欢回忆。

无论是那遥远的、不知道能不能算作自己的“过去”，还是那刚刚发生的、已然被时光冲刷而过的、自己的“此刻”，都极少在他的脑海当中停留。

然而，与方才游戏相关的事物，却持续不断地从脑子里浮现而出——

那面立于黑暗之中，分毫毕现地倒映出了自己模样的镜子；那辆刚进入隧道，就颠簸翻倒的巴士；那团不停蠕动、半融化一般的古怪胶体。

还有被划开的指腹上，初次被体会的疼痛，以及被祝游方揽着腰、拽着手腕带入怀中时，那第二次真切传递的触觉与温度。

指尖无意识地搭上了，自己仿佛还残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的手腕，秦砚的视线忽地，就落在了路边站着的一个身影上——再往前一点，就是他的独栋所在的小区。而那里，显然不会允许无关的人员进入。

“在前面停一下，”抬起手，指了指树下斜倚着的人影，秦砚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改了口，“算了，就在那把我放下去吧，反正也都到门口了，你就先回去吧。”

对此，司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异议。只是在秦砚开门下车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转头多看了树下那个站直了身子，走过来的人两眼。

——不认识。

大概是老板哪个学生时代的朋友，又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渠道认识的人。总归应该是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黑色的轿车随着方向盘的转动转弯、掉头，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秦砚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停在了距离自己两三不远的地方的人，一双深栗色的眸子微微弯起，浮现出些微的笑意。

“我以为要到下一次进游戏的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这么说着，他拿出那枚并未被佩戴的徽章，在祝游方的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个东西的作用。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视线跟着秦砚的动作，略微晃了晃，又很快重新落回了这个人的身上，祝游方的话依旧缺乏常见的某些修饰，“要不然也不会给你这个了。”

“但是，”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隐瞒地，把话给说了出来，“我得到的奖励，是你的家庭地址。”

带门牌号的那种。

甚至如果他不守规矩一点，依靠手里的一些道具，完全能够不被任何人发现地，侵入对方的住处。

——这根本就不正常。

从他被拖入不符合自己等级的副本，到这“符合心意的最佳奖励”都是。

看着秦砚脸上浮现出些许惊讶的神色，祝游方的目光忍不住又从对方的头顶掠过——几个已然见过的文字，随着他的心意再度浮现而出，说明着这个人与自己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再需要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他的注意力，原先那有些晃眼的血红色，倒是变回了正常的黑色。就是那加大加粗的字体，以及后面括号里跟着的“建议立即展开追求”，实在是没法不让祝游方的眼角抽动。

“所以你就直接过来了？”落在耳旁的声音拉回了祝游方的注意力，他对上秦砚看过来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他说：“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秦砚：……

他还真是要感谢对方告诉他这个消息呢。

“算了，”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揭过了这个话题，秦砚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小区大门，侧头示意了一下，“还是进去说吧。”

他正好也有不少事情，想和这个人好好地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