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桃说的话，可以翻译成：

你我的相遇，是一场命中注定。

达米安不相信宿命论，但此类说法常被塞入情话中、被塞入少女漫画的高潮情节中。

人们总是追随忠诚与浪漫，但女孩说出这句话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和以上两点毫不沾边。

借运的说法暂且看来证据不足，但达米安从来不会对自己未知的领域评头论足。他看着身前的少女，李桃桃笨重的眼镜滑下来，使人能够见到那双漂亮的眼睛。短暂的相处过程中，达米安发现李桃桃思考时有一个习惯：

她会下意识咬住唇瓣，会搓动脸颊，会敛起睫毛。

少女面色严峻，因为这件事的诸多疑点已经浮出水面。目前能够推断出“借运”之道的说法，存在百分之七十的正确率。她没有同达米安说的是，倘若以这个推断为核心观点，他被缠上也并非偶然。

这，或许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密谋。

怨气入海属于大型法事，参与者的年月日时辰秒数，分毫不可差。布阵更如一场大型实验，构造分明，要有阵基、阵石、阵符、阵眼……

从昨夜一眼看出怨气入海若再不加以管控，就要结成生人祭阵的李桃桃，非常明白一个概念。

有人要以法事为基布阵，借运之道便可作为核心。

达米安生辰八字属火，运势昌隆。

海水，女人属水，娼妓阴邪属水，阵法主基调为五星属水。达米安·韦恩属火与之相克。

“按照……”

女孩又开始了嘀咕，她手指掐的飞快，落出道道残影。于李桃桃视角中，面前事物荡然无存，她身前一片空地，随脑内学识运转，诸多阵法一闪而过。

这回是普通话，达米安听得懂每个字，却理解不了意思。李桃桃念着：“四柱八字论命，可得克我者为官鬼…”听着神神叨叨。

乔纳森左看右看，确认过是自己插不了嘴的话题，自觉起身去倒水给两人喝。

指法随时间推移渐而推缓，下一瞬指落。

打眼一瞧，落卦离火位，解为：水火未济

李桃桃心下沉，将手一拢。达米安见她面色不定，趁着少女头脑风暴结束的片刻，问道：“李，知道了些什么？”

话落，李桃桃脸上闪过一丝胃疼神情。她微不可见地咬出一句：“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达米安清晰听了这句，被槽的他一头雾水。不等男孩反应过来，李桃桃顾自拉回话题：“破案，且找出幕后的元凶。否则我无法为你祓除身上的鬼怪。”

“时间不多了，韦恩。”李桃桃口吻越发认真。

达米安被这突然发出的消息惊到，他晃了会儿神。

“先前我们还在……”

前几十分钟还在祛阴逐邪，现在却改口说无法医治。达米安难以理解在这瞬息的十几分钟内，女孩究竟知道了什么内容，为何要因此而匆忙改口。

李桃桃明了男孩的困惑。

她也感到身上压力倍增，现在只能长舒一口气进行解释：“因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撞鬼了，有人在以你为核心，构成一个极为阴邪的阵法。”

“而我们一般将其称之为……”李桃桃顿了顿，复而道：“如意称心九转混元阵。”

念阵法时她用粤语，李桃桃实在想不到这名字怎么用英语解释。好在这不妨碍听读观感，毕竟达米安脑袋放空，实在理解不了。

“届时你会成为阵眼。”李桃桃看向他，目光凌厉：“等鬼怪将你的身体七窍全部占满后，亦代表着阵法结成。你的气运将会成为未转阵法的关键，到那时候...”

达米安追问：“会怎么样？”

2卦坎卦，卦象是水；客卦离卦，卦象属火。

总卦称为水火未济，未济为卦名。

李桃桃与达米安说这些时，耳中闪过两句话：

【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这两句分别是卦辞与爻辞，李桃桃能够给予达米安帮助，这使得两人都忘记了深究现状拥有的风险。只顾着眼于能够短暂祓除阴气的假象，而忽视本身早已身处险境的真相。

未济释义可以解释成“没有渡过”，征伐有风险，大难大灾。象征着当前达米安深陷囹圄，难以抽身。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李桃桃皱起眉：“阵结成后，你将沦为提供阵法运作的永动机。以他人性命为载体，掠夺你的气运，好为操盘手提供源源不断的便利。”

气运是个无法琢磨的东西，你可以把他理解为人生能够抵达的阶级的顶点。有的人能掌权世界，有的人却只能在街头以流浪汉的身份庸碌死去。克我者为官鬼，官杀亦是掌权者的象征。韦恩是哥谭的老派家族，官杀不指商业禁地，而是权利祸人。

是谁想在背后，对韦恩虎视眈眈？

李桃桃正要问出这句话，却兀得感到头皮一麻。

紧接着身体血液好像瞬间凝固，一股冷气顺着她身体内部涌上嘴前。冷意黏住她的嘴唇，使少女半个字透露不得。

刹时，头脑间想法被清空。她听见锁链划拉地面的声音，黑暗中好似有一双手朝她比划：

嘘。

李桃桃眸中戾气乍现，她一口咬破唇瓣，暗骂：

他妈的，是言禁。

不仅是达米安，李桃桃发现自己也被人推进这搅不开的浑水中。言禁对象精准，根本就是冲她而来。这一下，少女逆反的心理全被激起。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她怀着这样的心情，舌尖舔过唇面上血珠。她复而开口，“不过还有破阵的方法”。

“很难？”

达米安问。

“杀死你，就能做到。”李桃桃语调低沉，血淋淋的事实摆放在面前，话语残忍。好在先前及时将阴气排出去些许，为他们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话尽于此，李桃桃瞧出男孩的郁闷，连忙安抚道：“不过别担心，我能保…。”

少女话尚未说完，只听“哗啦”的一声。滚烫的水从一旁坠落，将达米安和李桃桃的腿面相继淋湿。他们被烫的站了起来，听到了乔纳森的抱歉而惊慌的声音：‘对不起，我一下没拿稳......’

达米安站起来时太急，碰倒了椅子，身体歪斜，直直跌向床旁。他双腿先是一软，肩胛撞向床体。于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诞生了。分明应该沉重无比的床，竟然硬生被撞地偏出原地几寸。他疼的咧嘴抽气，抬手搓揉着肩膀同时，乔纳森惊呼而起：“D！你看那是什么！！”

他闻言心底顿生起不妙的感觉，察觉到臀下地面的柔软异常。

于是，别过头去往下看。

床下，伸出来的，是一条女人的腿。

他们都被这个场面惊住了，这发生的太突然，太离奇。达米安突然想起自己先前敲动床板，发出声音象征床体中空，意味着材质轻盈且容易唯一。李桃桃张了张嘴吧，哽着嗓子。她选择抛弃先前安抚的话，先跟达米安提一嘴另外的事：

“阵基是生人祭阵，你已经被借运，而此时阵法还尚未完善。”

“所以，想要避免反噬的唯一方法是献祭他人的生命，你作为阵眼，这一负面buff就叠在了你的身上。”

“这说明什么？”达米安一脚将门踹开，床面撞于墙面发生巨响。冷气骤阴，乔纳森打了个寒颤。

“这说明......”

李桃桃回忆起乔纳森递来纸笔时，腕部感受到的阴气。懊恼的情绪，顿时涨满了她全部心神。为了正常封闭眼窍，李桃桃常而封闭眼窍，因为许多鬼与普通人没有差别。刚才极轻的阴气，兴许是死者的提示。只是她尚未将信息传递而出，就被男孩身后的鬼怪吞噬，沦为养分。

七魂六魄破碎，不入六道。

李桃桃捏紧了拳，舌尖抵在唇瓣破口的刺疼让她清醒。收拾好心情，这个沉重的消息砸在了达米安的眼前：

“你身边，随时可能有一人随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