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个,又说到了谣言。佩兰停顿了许久才开口:【之前我让主人这么处理,除了谣言本身的性质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主人处于弱势中。人们只会可怜弱小的人,怜贫惜弱,说的就是这种。不过,奴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唐·明皇时期,有一年上元节花灯。洛阳城内张灯结彩,很是漂亮。没有宵禁,人们都出来看花灯,游玩。毕竟一个冬季都憋在家中,难得有这么好的节日出来热闹一下。可在一处很热闹的,到处都是达官贵人的河边,却有些不一样。出事的,是当时一位户部主吏。官位不大,但管的事情很多。他带着家中妻妾在沿河行走,其中一个妾侍让他十分难看。】
【找了野男人?】徐敏猜测说。
听她这么说,佩兰噗嗤笑了:【哪儿能是这个啊!】
她长长叹了口气:【主人应该知道,在古唐时期,妾通买卖。】
【嗯!历史书和政治书上写了,说这是封建遗毒,就应该一夫一妻制,而不是一夫多妻制度。】
【其实没有一夫多妻,后面的朝代奴不知晓。可从上古到盛唐和赵宋,都不曾一夫多妻。一夫一妻,乃是祖制。妾不是妻子,只是延续血脉和赏玩的物品。只是唐朝和宋朝在面对妾的制度上有些许不同。宋朝,当家的夫人也就是妻子,可以不用丈夫同意,就将对家庭不利、没有生育的妾侍进行买卖处理。而唐朝不是,妾侍乃是丈夫的私产,妻子处理需要得到丈夫的同意才可以。而这位姓余的大人,家中妻子善妒。但却因为丈夫不能直接干涉,所以她默许余大人经常领一些妾侍回家。男子薄情,喜欢上几天就忘在后院了。这时,这位妻子就将被遗忘的妾侍,贩卖到一些最底层的窑子里面。或者送去军营,做最低贱的活。那些妾侍不是死了,就是很凄惨。】
【男主人不管吗?】
【男主人的工作能够接触很多地方豪强和富商,送一两个美妙女子给他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有了新人,又如何还会记得旧人如何。更不用说,他妻子娘家势大一些。他本人也不愿意花太多的钱养着那些女子。妻子卖人的时候,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不管哪个时代都是民不反官不纠。】
【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也是一位被送个余大人的美丽女子。她在无意中探听到了女主人如此行径后,就知道一旦自己失去了主君的喜爱,就会面临被卖到那种下贱地方,苟且偷生,就十分恐惧。可她又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时间越来越紧迫,余大人又得了一个美丽的胡女。正好赶上上元节灯会,这余大人就带着全家出游。她看准了时机,出去跪下求主君给她一个恩典。余大人以为是想要什么东西,结果她却大声的当着所有人面说出了之前那些妾侍的凄惨。她不求日后能够常伴,只是希望主君能够给她一个活路。若是主君不喜了,就放她离开就好。她是出家也好,还是另行嫁人也好,都可以。】
【你想那余大人是何等脸色?可他却不得不承诺下来,并且第二天就将那个女人撵了出去放了她自由。而那个女子,身上有一些攒下来的钱。自己盘了一个小店,专门做一些小吃贩卖。她不敢离开热闹的集市,更不敢离开洛阳。主人可知,这是为何?】
【嗯……】徐敏沉吟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怕死!】
佩兰长叹息一声:【她太弱了,生活的时间又不似主人这般。虽然她利用周围民众的口舌之言,让那位余大人放了她离开,还带了一些钱。可实际上,她也得罪了那位余大人。在那个时代,让她这么一个小人物消失,对于余大人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她只能活在人多的地方。人多——余大人不敢让人贸然动手处理她。因为洛阳除了办事的官员多,言官也多。余大人也怕因为一个妾侍的事情,让言官将他告到上面,到时候丢官是一说,被判刑流放就不值得了。可只要她在洛阳城热闹的集市待着一天,众口铄金。余大人就不敢动她。时间久了,也顶多是觉得膈应而已。】
【动了会如何?】
【动了,就意味着上元节那天,她所说的主母私下作践妾侍,贩卖去下贱之地的行为是存在的。这是违法的。言官举报是一说,余大人会没了官位。可同时,他也会因为治家不严被惩罚。而他的妻子,那位女子也会被流放。你可以不喜欢了,放人自由重新婚嫁,这是双向的选择。可你不能作践他人的性命尊严。唐律中是有明确规定的。为了不做实,逢年过节那位正妻还得派人给这个女子送一些银钱和布匹,表示关切。】
【主人,通过这个故事,您明白了我的用意了吗?】
【大概明白了!】徐敏点点头。她翻了个身瞅着满是各种划痕的白灰墙:【因为在场坐着的人,不仅仅是日后要相处三年的同学,很多同学背后,都有着各个村的人,也有我们村的。村子里目前已经流言纷飞,但估计大部分还是在说我爹娘离婚的事情,暂时不会落到我身上。如果我起了房子,就会另说。我听别的村的朋友说过一件事情。他们村有人家的女孩儿很有能力,在海城得了一大笔奖金,就想着拿回家孝敬爸妈。花钱起了大房子,上面用的都是乌油油的新瓦。可她只是一个初中学历,人家大学生都未必能挣到的钱。他们村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编排她,说她是给那老板做小的,才有了这笔安家费。可实际上,她的老板是个女的。可这些没用,有一些和她一个城市的人回家过年,故意说老板是个男的,是一个老头,又肥又胖的。她父母受不了,就不让她回去上工。各种谣言飞起,害的她爹娘差点上吊。最后闹得她受不了了,就想着要去跳河。结果被人救了,联系了她的老板,那个女老板亲自赶了过来。把全村造谣的老老少少都骂了一通,这事情才算完事。后来,她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且,和爹娘的关系也淡了。】
听徐敏这么说,佩兰也只是叹息一声。都说世间多愚民,可其实愚民不多,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羡慕、嫉妒……这些情绪汇集在一起,就会形成藏污纳垢的黑心,最终演变成一场闹剧。这也是她在了解了一些主人身世后,做出大张旗鼓引来官差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那些有杂乱心思的人,想一想他们是否能够保住自己。
徐敏和叹了口气,她坐起身下了床,看了一眼唯一的摆满了水杯和一些日用品的破旧书桌,上面有一个闹钟,十分的老旧,是学校发的。主要用来让学生看个时间,已经不会响了。加上太过于老旧,上面的油漆都十分斑驳,露出里面黄铜的底子。
时间已经八点半,再过十分钟热水房就会送开水。她拎了新买的暖水壶和旧的那个水壶,拿了两张水票还有一块钱去打热水。
学校每周会发女生十张水票,男生六张。主要是用来打热水的。简单的薄薄的纸印刷出来的,一张一张带着编号连在一起,上面盖着红色的印章。听说有老生用红蓝铅笔和黑墨水,自己画出来也能用。毕竟只有十张,到了冬天真心不够用的。暖瓶保温差的,说不定下半夜就冷了,女生用的更多。
不过除了发的这些,学校也卖。就是价格贵一些,一块钱二十张。很多女生家里贫困,就想着能不能做假的来哄骗过去。学校抓了几次,具体如何处理的没有说。估计也是不了了之了。附近有不少人家也会过来接热水,这个价格比自己烧水便宜的多。
她一边走一边同佩兰说话:【你让我将对面的警察牵连进来,是希望能够震慑那些同学,让他们带信儿回家我不是好惹的。不怕事,甚至不怕惹事,大不了对簿公堂而已。同时,也希望由警察佐证,来表明并没有谣言中的那些事情。我爹娘离婚,警察知道。我改名换姓,警察也知道。具体原因不知道,但也不敢有人瞎编排。不管日后我是起房子,还是如何,都有靠山、有胆量。而且现在政府又不是那时候的官府,更不用说,我是真的敢去找警察上门处理这些平时不过是普通邻里事情的人。用我们村里人的话就是,真下黑手,狠着呢!】
【是是,我们敏敏主人狠着呢!】佩兰发出并不怎么衷心的恭维,听的徐敏眉眼一笑。她走到开水房那里,一条老旧的水泥池子上面一排水龙头,此时已经散发着热气。只是大家都在排队,因为温度还没有到。需要整个大锅炉里面的水,都滚起来一阵子才行。
她找到了收票的阿姨,拿出一块钱给她:“老师,买一块钱的水票。对了,那边的红桶多少钱一个啊?”
她问的是一种红色的带拎把的水桶,不大。算是中等型号的,旁边还有小的。收费的中年女人看了她一眼,穿着挺新的。不是缺钱的那种,抬了抬下巴一边给她撕水票一边说:“大的三块,小的两块。”
“我要一个大的。”徐敏又掏钱给她,拎了一个水桶。她挑选了一个比较结实干净的,在一边冷水池子接水冲了冲,准备待会儿拎上半桶热水回去。
女人将水票递给她:“哎同学,你要是用这个桶,一次要两个票啊!”
“嗯!我知道,我就接半桶水,一张票。我出来给你看,如果不对我再不给你!”徐敏跟她商量了一下,女人看她面相老实只是哼哼两声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一根黄色的看不清刻度的温度管:“进去吧!水温够了,带会人多了我看不及,让你偷走了怎么办?”
“哎!”徐敏笑嘻嘻的给了她两张券,拿着暖壶和水桶进了里面。有一些来的早的,也跟着交了水票过去。徐敏打开水龙头先放了放水,等听到水泥池子里发出噗噗的声音时,这才关闭水龙头,接了半桶热水放地上。又将新的热水壶涮了涮,给两个暖壶灌满热水。哼哧哼哧的拎着出去,她将红桶给收费的看:“老师您看,就是小半桶!多了我也拎不动不是?”
“你这样还不如早早地起来,过来打水呢!六点十分就有热水。你但凡早晨起早一点,都不耽误喝新鲜水。那暖壶一晚上了,第二天又是一个白天。”女人被她老师老师的喊着心里开花。她虽然是学校的校工,但到底不是正经的老师。平日里这些学生仔,都是阿姨阿姨的喊。嘴甜的人好的,会尊敬一些。剩下的,前头跟你说就多拿了一个杯子,后面就说不过是收水费的。
她工作也是难办,这么乖巧的也是第一次见。其实接多接少的,也不扣她的工资。这热水房本就是镇上给这些学生开的福利,象征收点钱给他们补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