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沉默了许久,还是陆听安先不耐烦,退后半步道:“我去不去无所谓,但是你们一定要找到周大庆的儿子在哪。”
付易荣是打心底里觉得陆听安在胡说八道,印象里这人就是非常不靠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能说,什么事都会做。
如果他起了坏心,故意想拖延时间导致江采亭遇害呢?警署里不管是谁都承担不起一条人命。
正要反驳,顾应州却已经径直走到了陆听安面前。
他转身面对付易荣几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身后半个人影,莫名给人一种陆听安是他照着的感觉。
“易荣,你跟Perla去百汇门和万和生物药厂问话,任何有关江采亭的消息都不要放过。”
“镇哥,你跟崇阳去平南岭和周边老街的公厕旁边看守,有可疑的人一定要盯住。如果绑走江采亭的和昨晚杀害周婉喜的是同一个人,那江采亭活着的可能性更大。”
人总是会尽可能的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凶手第一次杀人选择晚上抛尸,在他眼中黑夜就是他的保护色。
江采亭今天凌晨以后才从胡走南家离开,算上绑人、转移地点各种事宜,凶手显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抛尸时间,所以他会让她再多活一天。
况且顾应州直觉凶手绑架江采亭并不是出于喜欢,按照陆听安之前对凶手心理的分析,他对周婉喜有过于常人的喜欢和执念,而江采亭又是抢走周婉喜男人的人,两人属于敌对关系。
是报复。
凶手要以自己的方式报复周婉喜的情敌,而她曾经爱的人,或许也被列入他的复仇名单之内!
顾应州面色一凌,“动作快!再派几个人去保护胡走南,不要让他离开警方的视线范围。”
“是!”李崇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应州,转身小跑着就去安排人了。
在重案一组,顾应州有绝对的话语权。
不仅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警长,更多是他实力过人,在他的带领下一组的破案率远高于其他组,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他总是顶在最前面,做的决策也几乎没有失误过。
付易荣自觉地跟俞七茵站在一队,忍不住问:“顾sir,你真打算去周大庆家吗?”
顾应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用行动回答。
他转身,从陆听安身边走过时脚步稍顿。
陆听安福至心灵,也顾不上跟俞七茵打声招呼,跟在顾应州身边就走了。
两人的背影并肩消失在转角,付易荣脸色有点菜,用手肘怼了怼俞七茵,“Perla,你觉不觉得顾sir对陆听安的态度很奇怪?”
俞七茵困盹地打了个哈欠,非常丝滑得依靠在了旁边的门框上,“怎么奇怪。”
“就是——”付易荣皱着眉头,半晌想出来一个词,“纵容!”
“他是不是有点太惯着陆听安了?陆听安一不是我们重案组的成员,却插手我们的案子,其二他怀疑周大庆的儿子却没有任何依据!”
俞七茵声音懒洋洋的,“那他为什么要纵容陆听安?”
付易荣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俞七茵又说:“因为陆听安长得好看,翻遍整个港城都找不到第二个他这么好看的了。听说啊,他母亲不是港城生的,而是江南女子,还是大有名气的美人。”
所以陆听安基因才会那么顶尖,好看,却没有雌雄莫辨。
听了俞七茵的解释,付易荣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扭曲起来。
他不服气地辩驳,“再好看他也是个男人!顾sir怎么可能因为他好看给他优待?你忘了当初你想进一组被他训得有多惨了吗?负重十公里说跑就跑,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可有对你怜香惜玉?”
俞七茵是警署名副其实的警花,她长相艳丽身材傲人,调过来的时候半个警署的男人都趴在栏杆上看。
刚来时难免对警署最出色的男人有些别样心思,后来发现那根本就是给瞎子抛媚眼。
被提到糗事,俞七茵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直起身子踹了付易荣一脚。
“你是顾sir的弟弟,理应是最了解他的,既然他选择跟陆少爷一起出警就说明他对周大庆一家也是有所怀疑的。”一边说,她一边提着付易荣的领子把人往前拽,“皇帝不急太监急,与其背后针对陆听安,不如想想一会怎么问话胡走南,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付易荣不满地挣脱她的束缚,“谁针对陆听安啊!”愣了下,他又跳脚,“Perla!你这女人骂谁太监呢!”
-
计程车上,陆听安抓着机会阖眸。
他们这次出警没有开警车,如果周大庆的儿子真的是凶手,警车会打草惊蛇。
顾应州的车子也不能开,周大庆家住在墩埗,附近几公里开外都是老小区、住的是一些老人,别说是汽车开过去,随便驶过一辆摩托车,大爷大妈就得把车主的生平和工作给扒出来,扒不出来也得新造一个。
综合各种情况考虑,还是taxi最为低调。
陆听安没有跟顾应州闲聊的打算,顾应州话不多,自然不会主动找话题。
但两人并坐在后排,余光不可避免的就是扫到身边坐着的人。
顾应州原本也只是注意一下他的动向,发现他上车以后二话不说就是睡,索性也微微侧头观察起这个在传言中“阴狠毒辣”的陆少爷来。
陆听安今天的计划里好像就有出警这一项,因此他没有穿警服,只套了一件圆领卫衣,格子纹的衬衫外套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
他闭着眼睛,脑袋向窗户那边靠着,松软的头发倔强地翘起来一缕。就像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在传言中却又那样不堪。
视线最后落到了陆听安的眼睛下面,他睫毛很密,闭上眼都能遮出一小片阴影。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眼底不全是倒映,更多的是黑眼圈,在他冷白色的皮肤下显得有几分病态。
他好像总是很困,顾应州想。
也许跟别人传的一样,他晚上不用睡觉,光在百汇门那种场所寻欢作乐就能续命。
……
陆听安精神一放松就开始昏昏欲睡。
人可以睡得很少,他当主播的时候每天就算只睡四小时都能保持充沛的精力,可人不能睡得不好,现在即便一天睡八小时,醒着的时候他都会觉得两眼酸涩,太阳穴里的那根筋高频率地跳动。
计程车上没有什么怪味,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身边又坐着一个人型外挂,这让他控制不住地犯困。
本想一觉睡到周大庆家,一道存在感很强的目光却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顾——”
陆听安侧头,翘起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被蹭平,正习惯性地要叫sir,余光注意到前面司机好奇地往后看,于是他话音一转,喊了声,“哥。”
顾应州一愣,眸光一滞。
陆听安好声好气,“一会要应付的是难啃的骨头,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补药再盯着我了,被盯着是真的睡不着!
休息?
顾应州收回视线,神情淡漠。
他从来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下休息,何况身边这个人在十天前还表现出对他强烈的兴趣,哪怕体质上相差悬殊,他也不会给一点机会。
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呢?难道不会觉得硬邦邦又臭烘烘的?
想着,顾应州又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一些,左手臂已经贴着车门了。
“你睡。”他有些冷硬地开口,“到了叫你。”
陆听安满意地扬起一抹笑,“好的。”
他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着,刚要闭眼,手上牛皮纸袋就硌了他一下。反应很快的,他给这份早餐找了个新主人,“顾哥,你应该也没有吃早饭吧?这个给你。”
顾应州还没来得及拒绝,袋子就被塞进了他手心。
袋子被陆听安攥了太久,纸的材质都被染上温度,显得更像一个烫手山芋。
车内空间狭小,袋口一松,茶叶蛋的香味就铺散开来。
光是闻着就知道这煮得有水平,茴香八角的香浓郁,茶香混迹其中竟还一点都没有逊色,嗅上一口仿佛都能想象出蛋黄是怎么样的鲜香入味。
顾应州打定主意要跟陆听安保持距离的,尤其是这种无事献殷勤,极具关怀意味的接触必须要断绝。
他一根手指提着袋柄,正要还回去,就听到驾驶座上的司机非常夸张的深吸了两口气。
“哎哟,大早上的出来跑车都忘记对付一口饭了。小伙子,你这茶叶蛋哪里买的,闻着怎么会这么香。”
陆听安没有聊天的欲\望,声音又轻又懒,“师傅,你也想吃吗?”
司机猛咽一口口水,“这多不好意思……可以吗?”
陆听安几不可闻得嗯了声,“可以啊,两块一个,车费里扣。”
司机:“……”
顾应州:“……”
原来不是非要给他不可啊。
他提着袋子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
墩埗是港城停滞发展的贫民区。
四十多年前这里在港城是极繁华的,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想往镇上涌,人一多,街道就拥挤了,各种抢劫、杀人的事端也频频发生。
后来外面开始发展,建房修路搞补贴,年轻人纷纷往外走,倒是把这个破破烂烂的镇子留在了过去。
陆听安两人在镇子外围下车,刚走进其中一条巷子,就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比其他地方要浑浊一些。
空气中飘着各家各户的早饭味,油星味很重;地上随处可见烟头,丢弃的烂菜叶,偶尔还能看到乌黑的油垢…
两人绕了两条巷子,才找到周大庆认尸时候在纸上登记的地址。这是一栋四层楼高的旧房,挤在其他几栋更高的楼中间,墙壁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涂鸦,两户一层。
陆听安和顾应州的出现果不其然引起不少注意,屋檐下三三两两坐着的老人用直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
“年轻人,你们来这里找谁?”
顾应州看着不太好惹,老人这话是对着陆听安问的。陆听安上前两步,语气谦逊,“阿婆,这里是周婉喜的家吗?我们是她的朋友,听说她去世了,前来悼念。”
闻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周婉喜是从事那种工作的,跟男人哪有什么纯友谊,他们理所当然地把陆听安两人当成了她的客人。
但是顾忌到他们看起来就有钱,几人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脸上反而是带了点笑意。
“楼上确实是婉喜那丫头的家,可你们来的不巧,大庆那两夫妻还没准备给她操办后事,你们就是想悼念都找不到插香的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