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仙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曾经见过她的那条小巷,那里不是楚淮回王府的必经之路,需要绕行。楚淮走到巷口,便见到女子坐在巷子里的石头上,拿着树枝,在地面上画圈,她穿着一身蓝色长裙,头上戴着发簪,就那样坐在那里,也不怕染脏了裙子。见到她,楚淮方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来。但此刻的他不想走,也不想惊扰她。
魏婉清百无聊赖,转头便发现了楚淮,看见他脸的那一刻,才想到其实他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郎君是来找我的吗?”她巧笑嫣然。
见到她的笑,楚淮心里的冰块化了,化成潺潺流水向四肢流去,他仿佛见到了满园春色。楚淮也笑了。“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我想来这看看,能不能再见到你,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她说的这样直白是楚淮没有想到的,在楚淮的认知中女子多是矜持羞涩的,一时间遇到她这样坦率直抒的,多少有些吃惊。
“你等我做什么?”楚淮眉目含笑,手中持扇,走进了巷子里。笑眼盈盈的等着魏婉清的回答。
“不做什么,就是想见你。”看着他走近,魏婉清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个不停,是他走的太近了。魏婉清平视看到的是他肩头。抬起头,方能看清那一张脸,他的眼睛很亮,似是能把人吸进去,魏婉清一时羞红了脸。
楚淮看着女子粉颈低垂,看不清的脸色,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再言语,但也没有提离开的事情。“那现在见到了,你要回家了吗?”
“我饿了。”魏婉清只是觉得能长时间和他待在一起的事情就是吃饭,“你能陪我吃饭吗?爹爹不在家,没有人陪我吃饭。”她小心翼翼的问,满眼期待的笑着看向楚淮。
楚淮觉得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她,他瞬间觉得不好,这样一张脸,如若以后央求他做什么事情,他是断然无法拒绝的。她很爱笑,她一笑就让人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楚淮带着魏婉清来到了永熙城老字号酒楼,虽装修不显,但做出来的味道却是永熙城数一数二的,天子脚下,店小二成日接待达官显贵,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小王爷,只见小王爷冲他摇了摇头,疑惑间,见到王爷身后跟着一位貌美女子,饶是他整日见到高官家的小姐夫人们,还是被这位的容貌惊艳到了,察觉到王爷不喜的目光,店小二马上收敛神色,向楚淮行礼“爷,二楼的包厢给您留着呢。”
魏婉清跟着楚淮进了包厢,包厢不大,桌椅能看出已经有些年头了,墙壁也已有些发黄了。
“随意上几道招牌菜。”楚淮吩咐着。魏婉清忙说:“要个熏鸡。”魏婉清欢喜食鸡,楚淮记下了。他打发走店小二亲自给魏婉清倒了水。
已经出来大半日了,魏婉清早就渴了,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楚淮又为她续上了第二杯,魏婉清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这样喝了三杯茶水。喝完说道:“晨起出门,一直未饮水,郎君见笑了。”
听到她这样说话,楚淮笑了,只是静静的、毫不掩饰的盯着她,魏婉清说完,偷偷的打量着楚淮,见他盯着自己,便问道:“是小女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楚淮摇头:“姑娘好颜色,在下一时看呆了。”
魏婉清眉目含羞:“又不是第一次见了,郎君现在才发现我的美貌吗?”
她亦羞亦嗔,神色生动,楚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登徒子。
店家过来上菜,一道熏鸡、一道清蒸武昌鱼、一道鲍翅、一道时令小炒菜,外加一道红烧狮子头,配了一味莲藕排骨汤。
楚淮为魏婉清夹了一只鸡腿:“尝尝这个,这家的熏鸡是先熏后卤的,很是入味。”
魏婉清吃东西很优雅,楚淮想,看她穿着打扮,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但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毕竟真正的贵族小姐都是不爱出门的。
魏婉清吃的很慢,这里确实每道菜都很美味,都怪兄长不在家,这等美味的酒楼居然没有人带自己来过。
吃饱喝足后两人下楼回家,楚淮一摸怀中,才发现没有带银子,魏婉清见他摸了摸怀中,而后愣住了,便拿出荷包,取出银两递给了掌柜。掌柜自是不敢要的,他看向楚淮,楚淮点点头,掌柜收下了魏婉清的银两。楚淮则是看向她的荷包,女子多爱花,荷包上也都是绣的各种花朵,但她的荷包上却是只小兔子。
从酒楼出来,楚淮问道:“姑娘家住何处,在下送姑娘回家吧。”天色已晚,魏婉清想再不回家,府中可能就要翻天了。但她等了这么多天才等到楚淮,自是不想这么早回家的。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郎君吗?”魏婉清轻声问。
这句话,在楚淮心里荡起了涟漪。“自然是能的,姑娘想见我,就去城东的珍馐阁,给掌柜的递个话,我自会来找姑娘的。”说着,便从袖口掏出自己的玉佩,送给魏婉清。“拿这个给掌柜的看,他会来找我的。”楚淮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便将贴身玉佩交了出去。
玉佩是洁白的,魏婉清从未见过这样白的玉,伸手接过,还是暖的。城东的珍馐阁魏婉清是知道的,这城里卖糕点的铺子就那几家,偏她和院中的丫头嬷嬷都是爱吃那些东西的。
“你不用送我回家了,我可以自己回去。”魏婉清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是丞相的女儿,她最不喜欢旁人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喜欢或是不喜欢自己。“今日我很欢喜。”她对楚淮说。说完,害羞的低下了头。
楚淮笑笑,“我也是,那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你走。”魏婉清和他辞别后几次回头,他都站在原地。她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开了花,摇曳的身姿暴露出了她现在有点喜悦的情绪。
回到府中的魏婉清情绪又有点低落了,鸣翠叽叽喳喳的抱怨着:“小姐,奴婢们回去您都不见了,急死奴婢了,您可是顶顶尊贵的人啊,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整个院子的人头都要保不住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皇城司的人满街巡逻,你家小姐我能出什么事情啊。”
黄嬷嬷走进来,鸣翠闭了嘴,虽然小姐不会说自己什么,但是黄嬷嬷可是实实在在的会处罚下人的。鸣翠整理好床铺,向黄嬷嬷行了礼,朝房门外走去。
“鸣翠说的对,小姐可万不能出事情啊。”黄嬷嬷见小姐整个人恹恹的趴在桌子上,便开始担心她今天是否出了什么事情,关切的问:“小姐今日避开鸣翠和云霓,都去了何处啊?”
“去了一间酒楼,吃了熏鸡和好多好吃的,我才发现永熙城里有那么多好吃的,嬷嬷你说,我们被关在家里,真是目光短浅,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听到她说躲开丫鬟,只是为了去吃一顿饭,黄嬷嬷觉得自家小姐还是小孩子呢,苦口婆心的说道:“小姐您啊,都快可以嫁人了,万不可像以前那样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说到嫁人,魏婉清想到今日男子囊中羞涩的模样,“嬷嬷,我如果嫁给一个无甚钱财的普通人,您说爹爹会同意吗?”
“我的小姐啊,嫁人一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万不可在外面招惹什么不着调的人。”自家小姐貌美,黄嬷嬷就怕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凑上来。
魏婉清听她说的有些厌烦,“嬷嬷您看,丫鬟们都不怕我,更怕您呢,您以后啊,可少唠叨点吧。”
黄嬷嬷一边出门,一边想着,得查查小姐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了。问过了鸣翠和云霓,俱没有得到答案,小姐日常去的就是登来峰,登来峰上都是世家大族的读书人,大抵不会遇见什么入不了老爷眼的人。
魏丞相年逾四十,夫人故去后,再未续弦,一心扑在了国事上,魏家在大启长盛百年,枝繁叶茂,但全家族荣辱兴衰都系于自己一脉,在先皇后薨逝后便将大女儿嫁入宫中,现在又开始忧心小女儿的婚事。小女儿生的国色生香,但性格孤辟,胆子很大,就连自己都管不住她。不知嫁去了大家族能否当好一族主母。
丞相归家,魏婉清的晚饭是和父亲一起用的。魏婉清不知道为什么要和父亲一起用饭,他说的食不言寝不语,还要自己陪着他做个哑巴。虽然父亲不说话,但不能阻挡魏婉清说话:“爹爹此去,一去就是两个月,身体可还康健?”
“爹爹无碍,倒是你,整日的往出跑,你的丫头被打的还不够?”丞相严厉的说。
“爹爹打的是她们,够不够需得她们说了算,问我作甚?女儿出门也只是去了书肆。”
“家中藏书齐全,还不够你看的?”
“从小到大,都看腻了。”
“你好好留在家里,等到及笄,爹爹为你找个好人家。”
“我不要,都不知道他是圆的还是扁的,我才不要嫁。”魏婉清嘟嘟嘴。
魏丞相已经没有耐性:“爹爹会好好为你挑选的。”
“清儿所求之人,不必多么尊贵,但需将女儿放在心上。”
“不尊贵怎么配得上你。”
“女儿觉得像康乐公主那样就很好,公主与驸马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儿,也无需看他家世。”魏婉清越说越小声。
“万万不可,你莫不是想招个赘婿?”
“也未尝不可嘛,那就他就会像驸马对公主一样唯命是从。”
“皇家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我看你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魏丞相面色已是不虞。魏婉清不敢再多嘴:“是女儿不对,女儿吃好了,这就回房了。”
“爹爹不是怪你,你还太小了,不懂事,康乐公主与你姐姐本就不和,我们万不可给娘娘惹麻烦。”
“是,女儿退下了。”魏婉清在父亲面前很是乖巧听话,出了门就翻了一记白眼。与公主殿下不和的难道不是丞相府吗?姐姐又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