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魏宣提出了异议,“我姐姐的陵寝才刚修了几年啊,就挪动,别再惊扰了姐姐。”
魏婉清听到清虚道长说,楚潇有意让先皇后与他合葬,并在自己的陵寝中留出了位置,心中大惊,便猜想到,那位置是给自己留的,他抬头看向楚淮,楚淮冲着他点了点头。
还没等魏婉清开口,楚遥曼就对清虚道长说:“与先皇后合葬可是父皇的意思?那我母后呢?我的母后孝源皇后才是父皇的发妻啊。”
清虚道长看看楚淮,没敢开口,楚淮说:“是皇兄的意思,也是新帝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当今陛下的母后才更有资格与先帝合葬。
楚钰暮接着说:“皇姐莫要心急,孤答应皇姐,等到办理完父皇的后事,就为孝源皇后修整陵墓。”
楚遥曼看了一下楚淮,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魏宣开口道:“我姐姐的陵墓是我亲自修建的,死者为大,为何要现在挪动?”
魏丞相开口训斥魏宣,“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姐姐首先是皇后,再是你姐姐。”
魏宣自然不服魏丞相的管教,“爹爹,擅自挪动姐姐的棺木本就不对,儿子督建皇陵之时,听说了太多的事情,这样,姐姐在地下难安啊。”
魏婉清实在是无法忍受魏宣的愚蠢,开口道:“你快闭嘴吧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太子和王爷都在这,皇家之事还轮得到你来置喙?姐姐的棺木不能挪动,那要不要我躺进去陪楚潇啊!”
听到魏婉清说这句话,魏宣便撇了一下嘴,不说话了。在场的大臣们听到她直呼先帝的大名,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见太子和王爷都没有说什么,便也都没敢开口,只能在心里想想,原本就听说魏皇后极得恩宠,目中无人,对皇帝十分不敬,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还是目无尊卑。
所有人都跪下,等待着道人将楚潇的棺木放进去,但是魏婉清不想跪,大臣们看着她,魏丞相喊了一句:“清儿。”
妃嫔们有的讥笑、有的感叹。容妃没有看魏婉清,头低下去,背却挺得很直。
楚氏皇族的人,看了看楚淮,也没有敢开口。他们大多只是受皇室荫庇,并无实权与功绩,如何敢开口训斥有丞相府做后盾的皇后娘娘呢?
楚遥曼抬起头来问道:“皇后娘娘不跪吗?似乎不合乎礼数!”
魏婉清一身素衣站在那里,头发上只带了一根朱钗,但却熠熠生辉,看不出一点难过,她开口说:“礼数?公主殿下倒是懂礼数,我是你父皇明媒正娶的皇后,你可曾叫过我一句母后啊?”
楚遥曼从未将魏婉清看在眼里,在她看来,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连皇宫中那些美人都不如,与勾栏里的妓子干的是一样的勾当,楚遥曼是顶顶看不上魏婉清的,但又说不出什么,人啊,一旦被别人挑出过错,那么就丧失了反驳的底气。她气的嘴唇发抖,但也只是看了看楚淮。
宋望见妻子气成这样,便开口道:“请皇后娘娘息怒,阿曼年长娘娘几岁,与娘娘也算自幼相识,她一直将娘娘当做妹妹看待,这两年又极少进宫,一时未能改口而已,再说先皇后进宫时阿曼刚刚丧母,试问哪一个刚刚丧母的孩童能将父亲娶进门的继室当做亲娘?不过后来,阿曼长大了,对先皇后也是多有恭敬的。”
魏婉清本来就想由自己引出魏婉璃,没想到宋望先说了这话。宋望接着说:“如今先帝驾崩,娘娘与先帝夫妻两载有余,难道都不跪下缅怀一下吗?听闻早前娘娘与先帝之间就不守礼数,可现在,他都已经驾崩了啊……”
宋望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把自己置于道德最高点,指责魏婉清,魏婉清知道自己应该跪下,但她真的不想让楚潇入土为安,以前她只想让楚潇死,但是现在,再看了他不仅想让自己陪葬,还想让自己葬在他身边之后,魏婉清的恨意加深了,给他留个全尸都太便宜他了。
魏婉清听着宋望的话,也不再反驳,而是把目光移到楚淮身上。
楚钰暮听不下去了,“驸马别说了,父皇在时也没要求娘娘守着礼数,想来现在,父皇也不希望我们去要求娘娘。”
宋望哪里会听楚钰暮的,他开口说:“太子有所不知,这祭祀之礼……”
楚淮看着魏婉清投来的目光,摇了摇头,打断了宋望的话,“行了,都别说了,娘娘照顾皇兄辛苦,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身体又不好,便不要跪了吧。”他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叫着道人,“清虚道长,可以开始了。”
清虚道长马上准备,宋望见楚淮都发话了,又怕误了时辰,便没有再开口,拉了拉楚遥曼的手,楚遥曼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起码背后还有宋望。虽然父皇这几年对自己关心少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楚遥曼的心里很是难过。
魏婉清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这其中又有几人是真心缅怀楚潇的呢。
楚遥曼看着她不屑一顾的神情,气的咬紧了牙根,为何魏婉清不清楚,父皇的宠爱是她任性妄为的唯一依仗,现在父皇不在了,皇叔把持朝政,她该不会以为那位为了稳固权势送她入宫谄媚君主的父亲会照拂她吧,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新帝会有能力保护她。
楚遥曼恨魏婉璃,母后尸骨未寒,她就入主中宫,现在又得以与父皇合葬,那她的母后算什么?现在魏婉璃已经死了,那么就让魏家其他人为她赎罪。魏丞相、魏宣、魏婉清,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葬仪结束后。魏婉清站在山坡上,看着底下的一堆人在忙碌,她仿佛飘零的落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魏婉清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她本就该是多姿多彩的,但往后的人生,她注定只能与孤寂的宫墙为伴。
楚淮一个人在楚潇的陵寝里,他待自己是极好的,寒来暑往,年复一年,他是国君,也是亲兄,楚淮从陵寝出来,就在门口遇见了魏宣,魏宣见他出来行了礼, “王爷安好。”
楚淮点示意,魏宣接着说:“王爷与圣上话别完了,那微臣想进去看看姐姐。”
楚淮点了一下头,魏宣进去了之后,便开始大声哭嚎,“姐姐,你快管管魏婉清吧,姐姐,你到底为什么抛下我就去了呢,魏婉清都不用好眼睛看我,她变了,她当了皇后就变了。”
楚淮不是故意偷听的,而是还没来得及走,魏宣声音又太大,楚淮很想问问魏宣,她变了是因为什么,身为兄长为何不拼命保护她。
魏宣停止了一阵哭泣,又接着说:“姐姐,我觉得咱们的清儿活的很苦,她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她一点都不开心,我知道她不愿意入宫,但是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办法了,姐姐啊,为什么你就不在了呢,你不是最疼爱清儿的嘛,如果你在的话,她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楚淮听到此处,见到魏丞相过来了,开口道:“丞相是来找令公子的吗?他在里面和他姐姐道别。”
魏丞相否认,“下官是来告诉殿下可以启程了。”
楚淮先走了,魏丞相看着楚淮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叫人去将魏宣喊了出来。看着满眼泪痕的魏宣,魏丞相摇头叹气,无论是魏婉璃还是魏婉清,都做不出来这种哭坟的丑事,“你到底在哭些什么?你哭能解决问题吗?你哭你姐姐就能活过来吗?”魏丞相教育魏宣道:“现在这个家,只有我和你,还有清儿,为父老了,有些事情早已力不从心,清儿一个人在宫中也是诸多艰难,这个家,只能依仗你了,为父知道你心疼清儿,但是阿宣,只有你好了,成为清儿的依仗,她在宫中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
魏宣掩面,擦去脸上的泪水,“孩儿知道了。”他在心底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振作起来,成为魏家和魏婉清的依仗。
魏婉清看着大部分人都上车了,顾临易过来,叫她:“娘娘,我们该走了。”
魏婉清绕过他,往下走去,边走边问:“你为何不在太子身边?”
“娘娘,太子那边有东宫的护卫,可是娘娘身边却没有人,臣既是禁卫军统领,那么保护娘娘也是臣的职责。”
魏婉清走在前面,顾临易跟在她身后,魏婉清想到,入宫后的许多个日夜,顾临易都是这样安静的跟在自己身后的,他算是这宫中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感受到温暖的人。
“谢谢你,顾统领。”顾临易听到前面的魏婉清这样说。
“保护娘娘是臣的职责。”顾临易回道。
“那你最好能一直保护我。”
顾临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魏婉清说:“娘娘,太子说福公公伺候了先皇一辈子,就让他留在这里陪先皇吧,这件事情,是臣亲自去办的,娘娘不必担心。”
魏婉清“嗯”了一声,扶着全公公的手登上了属于她一个人的,华丽的马车。
随着魏婉清的登车,楚淮摆了摆手,所有人启程返回永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