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有时候计划真赶不上变化。

宣布“不要去咒专”宣言的悟，在和我们的班主任对峙时，接到来自“窗”的通话。她咂舌，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夜蛾正道一眼，扭头打开免提。

所谓“窗”，就是一群能见到咒灵，但无法与之对抗的人。而现在正在和悟联络的、与高层之间存在来往的“窗”，在另一种层面上，也是监视悟的人形监控。

“五条悟大人，夜蛾虽然是女人，但是作为咒术师也算得上是您的前辈。请不要让我等为难。如果您真的不想去咒术高专，也请和五条晃尽快回到五条家……”

“知道了。”悟啪嗒挂断了电话。

她不爽地撇了撇嘴：“说什么虽然是女人……搞得好像我是男的。那群老橘子说的话一天天跟做梦一样——”

确实。我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悟双手抱胸，原地看向门外一脸面无表情的未来班主任夜蛾正道：“一来我这里就被‘窗’的人盯上了吗。你能教我什么？”

“——我记得，是你自己说要来咒专学习的吧？”夜蛾眉毛微挑，“如果觉得在咒专学不到东西，你可以回五条家。”

她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绝妙的回应。如果让悟来选，肯定不愿意再回那个写作家读作樊笼的地方。她一日不是堂堂正正的五条家主，就一日要被那群长老压在身下，被源源不断的工作压榨。

——虽然，我怀疑，就算成为家主后，以悟的性格，可能还是会忙东忙西，忙于祓除咒灵。

果然，悟不满地撇了撇嘴。她看了眼夜蛾老师，兴致缺缺对我道：“晃，让她进来吧。”

我让开堵死的门。

夜蛾老师进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房屋内的环境。她眯起眼睛开口：“你们把这边打理得还不错，比我想得好太多了。”

悟已经坐下，想要继续吃她的意大利饺子。闻言也没接话，而是朝我招了招手：“晃，芝士已经硬了。”

那是自然。刚刚和夜蛾老师的交锋花了点时间，本来柔软能拉丝的芝士凝固成一团，以至于下面的方形饺子都有些撬不起来。

我判断了一下，靠火.枪加热让芝士融合的概率已经不大了，于是我告诉悟：“得拿去微波炉里微一下才行。大小姐先和夜蛾老师聊聊？”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样两个人聊什么合适。但总比她们两个都挤在厨房看我操作微波炉来得好。

*

夜蛾正道看着走进厨房的五条晃的背影，若有所思：“这里都是晃君打理的？”

五条悟给了未来班主任一个冷淡表情：“难道那群老家伙会让我亲自做吗？”

也是，五条家的老人也不会允许神子纡尊降贵来做这种琐事。

“晃君是个好孩子。”夜蛾说，“刚刚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下意识在用自己保护你。”

小口喝着牛奶的五条悟顿了顿。她抬头看了眼厨房里穿着黑色兔子围裙的五条晃，低声道：“明明自己这么弱……笨蛋。”

夜蛾看看晃的背影，再看看五条悟，眉毛挑了又挑。

*

从厨房出来时，我手上端了两盘意式饺子。悟的那份我又稍微加了点糖，添了一些肉酱。

另一份则是今天早上买多了的面皮和肉馅。没什么时间再做成饺子了，干脆直接煮熟捞出来搅拌搅拌。

我把新做的一盘放在夜蛾老师面前：“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吃过早餐。抱歉，刚刚把您认成坏人了。”

夜蛾面色不变，和之前一样带了点微末的严肃。她看了看盘子里的面皮肉酱芝士混合物，用叉子搅了搅：“悟每天都吃这些吗？”

——是觉得我做得不健康吗？

手指摩挲了一下围裙边缘，我刚准备解释什么，就看见悟不爽地啧了一声：“怎么了？这些本来都是我的。都分给你了还想说什么大道理？”

夜蛾摇了摇头。她叉起一片面皮尝了一口，身周的冷硬气势都放软了几分：“只是在想，晃君的手艺很不错，有点羡慕你了。”

悟听了老师的话，眨了眨眼。大概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话，只能低头默默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

然后她眼睛一亮，加快速度把盘里的饺子一个个戳起来吃掉。

看来多加的那点糖，虽然对我来说已经算是黑暗料理，但对悟来说刚好。

我欣慰，但是又有些担忧。

六眼和无下限……对蛀牙有效果吗？

那些食物剩得本来就不多，虽然悟吃得慢了点，但也不至于吃太久。夜蛾老师更是早早就已经吃完在一边等待了。

“晃君，多谢款待，非常好吃。”成年女性点头致意。

我下意识看了眼正在收尾的悟。

她墨镜后的蓝色眼睛仿佛漫不经心地划过我身上的围裙，眼里微不可见地带上一点笑意。

我对夜蛾老师点了点头：“谢谢老师。麻烦请等我把碗洗了再带我们去学校吧。”

这种合理要求对方自然不会拒绝。她点点头，看着我等悟吃完最后一口后，给她倒了一杯水漱口，然后撤走餐盘。

我动作麻利地打开洗碗机，老实说这种东西都是以前在老宅里没有接触过的。

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我面对说明书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悟过来看了眼才搞明白到底是怎么用的。

怎么说呢，现代科技发展得可真厉害。

等洗碗机洗完后，把碗叉放进碗柜。围裙摘下来挂在一边，我擦着手走向悟和夜蛾老师：“可以了。”

于是悟跟着站起来，一边小声抱怨着真不想去，一边和我一起走到夜蛾老师身边。

过了几秒，夜蛾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我和悟同时歪了歪头：“不出发了吗？老师？”

听到我的问话，夜蛾老师脸上爬上一点疑惑：“晃君，悟。咒术高专是寄宿制学校，离开后至少一周内没办法回来的哦？”

我和悟对视一眼：“您之前就说过了……怎么了吗？”

难道说这段话背后还有什么暗语之类的吗？

“……虽然知道世家子弟大概没有什么常识，但我看你们这段时间生活得还不错，以为至少晃君应该懂。”夜蛾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我茫然地看着她。我应该懂什么？难道住宿是要额外花钱吗？这些东西不该由五条家处理好了吗？

悟歪头抱胸，脸上的表情带了点被耽误的不满：“有话直说。叽叽歪歪和上面的老头子有什么差别。”

夜蛾面无表情：“首先，住宿的宿舍是没有你们的东西的。虽然枕被之类的基础东西都在，但是肯定没有你们自己的东西舒服。其次，你们要离开这边至少一周，不说断水断电，至少几个房间的灯和主电源得关上吧？”

她睁开眼，看了看我和悟大开的房门里的大灯，又看了眼卫浴间里的灯，再看了眼我刚刚走出的厨房里开着的灯。

最后夜蛾老师痛苦地揉了揉眼睛：“你们是一点都不觉得刺眼啊。”

成天戴着墨镜的悟和天生视觉有障碍的我：？

最后，我和悟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老母亲一样操心起来的夜蛾校长赶去收拾行李。

由于一般来说没这个需求。

比如我们从私宅搬出来到这边，基本都是下人已经安排好一切，直接住进来就行。

所以我和悟都没有准备收拾行李的袋子或者箱子。

“大小姐，您先等一会，我去杂物间翻翻。”面面相觑片刻后，我先开口。

悟看着我，面色深沉：“……晃，就连我母亲都没让我收拾过行李。”

我也表情复杂：“我也是。”虽然我记不太清母亲是个什么形象了。

最后居然还真让我在杂物间翻到了几个够大的袋子。虽然是真皮的，但是色彩和款式都丑得让人难以接受。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哪一年哪家奢侈品送来的手袋来着？总之送到五条家的时候还因为太丑被悟和我嫌弃了两天。

现在终于有它们的用武之地了。

我拎着三个大包出来。

看到那几个包的时候，悟的表情看起来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居然没被扔掉啊……”

夜蛾老师惊讶：“你们居然还留着这种麻袋包吗？”

悟记性好，她瞥了一眼后：“是啊。才三十多万，早该丢了。”

夜蛾老师满脸问号。

我拍了拍大包：“如果丢了还真的没什么能打包行李了，大小姐。”

悟耸肩：“丑到了。算它丑得有用吧。”

她刚想接过袋子，我一把摁住她的手：“稍等一下，我还没有擦过。”

悟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看我一眼：“嗯哼。”

夜蛾老师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吐槽。和以前五条家一些老人看到我坐在廊下缝布偶的表情差不多。

她问悟：“晃君他，一直都是这么对你的吗？”

悟神情自然：“是啊。搞得我真的是不染尘埃的神仙一样。”

我没有那种意思。

悟也知道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只是觉得，作为悟的附属品，我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就这样。

我把大袋子擦干净后交给悟，担忧地问：“您自己来真的没问题吗？”

“再不动手就真的要成除了祓除咒灵以外一无是处的废人了。”悟说。

夜蛾老师看起来表情很欣慰。

我沉默一下，实话实说：“我觉得，以大小姐您做什么都相当完美的天分来说，就算不去做咒术师，也可以马上出道然后赚个盆满钵满的。”

毕竟，千年一遇的美少女可能都不足以形容悟的那张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