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你还没娶亲呢,你上次不还说要是娶个婆娘才能死而无憾吗?”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
“我上哪儿去娶比侯爷更加好看的婆娘?”狗子笑着说道。
“嘘。”顾蒹葭朝着众人做了噤声的手势,她努力看向密林深处,十分安静,啪一声是雪压枝头枯枝断裂的声音,众人莫名松了口气,又说笑一番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顾蒹葭还是觉得林子中有什么在窥伺着他们,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遭受着某种威胁,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命令大家入夜继续赶路,只是冰天雪地,大家只能慢慢摸索着前行。
待过了前面这片峡谷就能上官道,那样会好走很多。
噗通一声,顾蒹葭心中悬着的弦啪断了,警惕地看向四周。
“葛丹,葛丹。”狗子焦急地喊着。
顾蒹葭回首看到狗子和另外一人围着冰窟窿拽着一人,只是冰面太滑,他们有点艰难。其余三四人想要过去帮忙,由于走得太急,滑倒在地,正在艰难地爬起来。
“当心。”顾蒹葭出声提醒,但还是晚了一步,二狗和另一人脚下的冰面正在破裂。
“别使力。”
顾蒹葭此时真是恨透了自己这具身体,如果还有内力傍身,想救他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狗子哥,你们快放手,下面有东西拽我,你们再不放手,你们也会被拖下来。”
“快去救他们。”顾蒹葭对沈衡下令。
沈衡目力比较好,他被水下惨白的身影吓坏了,一时怔住,顾蒹葭一吼,沈衡瞬间回神。纵身一跃,拉起了葛丹,带出了水下一双惨白的手,沈衡的动作顿在半空,如果不是刚好抓住头顶的树枝,大概他和葛丹都会被拖下窟窿。顾蒹葭脸色惨白地后退几步,此时运粮的马匹嘶鸣起来,它们焦躁不安。顾蒹葭抽出马腹间的弓箭射向白色的手臂,虽然力度不够,好在对方松开了,只是葛丹的双腿被抓伤,鲜红的血液滴入冰窟窿。
狗子和另外一人吓得往旁边滚去。
顾蒹葭跟沈衡互换了眼色。沈衡把葛丹甩向顾蒹葭,顾蒹葭接住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士兵们脸色惨白,惊叫出声:“那是什么,似人非人的怪物。”
“白鬼,那是白鬼,它们专门在夜间出行。”
“原来真的有这玩意儿,据说他们生吃活人。”说着这个士兵就呕了起来。
“嘘。”沈衡让大家噤声。
“越来越近了。”沈衡皱起眉头,他感觉有大批量东西正在靠近。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士兵中有人尖叫着往回跑,咔嚓,大家看到那个往回跑的士兵被冰下的手臂拽住了脚踝,大家被吓得忘记了出声,一个一个瘫坐在地上往后退去。
“救我,快救我。”一股骚臭味从那人身下传了过来,此时大家并不觉得味道难闻,真的吓坏了。
很快又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拽住了另外一只脚踝,用力一拉,那个士兵倒在冰面上,接着又是不断的咔嚓声。顾蒹葭撕开袖口给葛丹包扎了小腿,示意他往旁边爬。葛丹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听话地往旁边挪去。
顾蒹葭趴在冰面上慢慢站起来,示意众人噤声跟着葛丹爬行。
破冰的咔嚓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和着风声掩盖了大家喘气的声音。顾蒹葭抽出靴中的匕首割断马匹的绳索,在马匹挣脱之前刺向马匹的屁股,一股热流溅了顾蒹葭满脸,马匹疯狂地跑了起来,同时一只手从冰面上士兵的腹部伸了出来,连带着一节小肠。
顾蒹葭惨白着一张脸掏出靴子里面的匕首,这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好在被抓进军营没有被搜走。在顾蒹葭和沈衡的掩护下,除了一开始被抓走的士兵,其他人都转移到了山林中。大家靠着树干大口喘着气,被冷汗浸湿的衣裳此时硬邦邦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侯爷,他们还会来吗?”葛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说话都艰难。
“别说话。”顾蒹葭警惕地看向四周。
“刚刚我们误入了冰河,在密林中他们的行动没有那么快。”沈衡安抚着众人。
“怎么偏偏是我们,偏偏我们这么倒霉,遇上了这么些东西。”人群中有人带着哭腔说道。
“如果不是我们守粮仓,这差事就不会轮到我们了,MD,如果我们也有姐妹能嫁给刺史,我们是不是也能在府衙当差,至少我们的装备器械会好很多,怎么也能跟这些玩意儿拼一拼。”张二骂骂咧咧。
“我们一点也不倒霉,有侯爷保护我们呢。”狗子轻声说道。众人的情绪似乎更加稳定一些。
“少说话,保存体力,待天亮我们弃粮直接往回走。”顾蒹葭甩了甩脑袋,更加警惕地环视四周,她总是感觉不太妙,感觉他们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好在一晚上有惊无险,天慢慢亮了起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顾蒹葭瘫软在地上,大口喘了几口气,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啊。”张二的声音随着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音越来越远。顾蒹葭本能地从地上挺了起来。
“跑。”顾蒹葭带着众人往回跑。
“啊。”又有一个士兵被拖走了。
“侯爷,你放开我,自己逃命去吧。”葛丹被顾蒹葭和沈衡架着往前跑。
“跑。”顾蒹葭烦躁地说道。她实在太烦他们话多,她也不想被追着跑,她感觉到阵阵窒息,甚至会觉得就这么死在这儿也不错,自己都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到了。只是现在她顶着君烁的身份,就有责任带他们离开。
寒风灌进顾蒹葭的喉咙,喉咙又干又疼,仿佛有钝刀在割着自己的嗓子,双腿又冷又重,完全失去知觉。
“救我,快救救我。”张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顾蒹葭头皮发麻,本能地转过身去。
张三的样子还能辨认出来,只是他整个人或者说他压根不算是人,如同枯枝一般时而迟缓,又如同鬼魅般时而迅疾,很快贴到了顾蒹葭的面前。
“侯爷,为何不救我?”他双臂迅速握上顾蒹葭的肩膀,顾蒹葭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臂已然是白骨森森,彷佛上面的肉被怪物啃了个干净。顾蒹葭想跑,但是双腿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侯爷快跑,他不是张三。”葛丹夺过顾蒹葭手上的匕首砍向张三。
沈衡背着顾蒹葭往前跑的时候,张三的两只手还抓在顾蒹葭的肩膀上,只是不远处葛丹和张三扭打在一起。
“不要,不要。”顾蒹葭挣扎着从沈衡的背上下来,连跑带爬往后来时的路赶去。
阳光洒满整个山林,沈衡坐在地上,松了口气,只要有阳光,那股子腐臭味就会消失。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张三彻底不动了,成了一具尸体。
葛丹趴在张三的身上,手上的匕首狠狠插在张三的脖颈处。顾蒹葭扒开一众尸体,抱起葛丹。他的身体好冰。
“跟我回家。”顾蒹葭用手抹去他嘴角的血,抹下了一片皮肉,天太冷,血很快就凝成了冰渣。
“对不起,对不起。”顾蒹葭尽量让自己不流泪,但是热泪止不住,还没来得及流下就冰在了她的脸颊上。
“我好疼。”葛丹轻声说道:“我看到阿父阿娘来接我了。”
“不会的,我带你回家。”顾蒹葭忍着双脚的疼痛,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沈衡把一众尸体焚烧,狗子背对背背着被捆着的葛丹,沈衡搀着虚弱到极点的顾蒹葭往北走。好在那些白鬼没有跟上来。
入夜时分,葛丹睁开了双眼,整张脸都白得吓人,双眼也不见黑色瞳孔,只是白茫茫一片,他时不时张开嘴巴,想要咬狗子,只是他的脑袋不太灵活,转不过去。
他们一行三人一白鬼往北行了一天一夜,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狗子放下葛丹,靠在树桩处睡了一夜,顾蒹葭强撑着守夜,靠在火堆边,还是觉得透心凉刺骨寒。沈衡抱剑守在树上。
顾蒹葭不明白世间怎么会存在这么可怕的生物,如果是君烁来送粮,他会不会顺利完成,会不会不会像自己这样无用。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诡异的沉寂,顾蒹葭反应迟缓,感觉来人越来越近视线才慢慢转向来人处。狗子一个激灵醒了,沈衡也拔剑护在了顾蒹葭的身前。
来人一袭蓝衣,似乎没料到山林中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组合,放缓了速度,慢悠悠晃到他们面前,不慌不忙,整个脸色比白鬼还要冰冷。他目光冷漠地扫过众人,在扫到葛丹的时候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是转瞬即逝。
他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几个黑衣蒙面人把顾蒹葭他们围了起来。
“要杀我们吗?”蓝川想要转身时听到顾蒹葭轻声问,声音嘶哑,她忘记了伪装,大家都听得出来是女声。只是狗子饿得难受,完全没有注意到。
蓝川勒了勒缰绳,阻止了马匹掉头的动作,他望进顾蒹葭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