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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周年/流浪地球×九州】天启夜话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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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濯玉亭。

正是小酒馆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酒客各自谈笑对饮。刘启坐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摆弄粗瓷酒碗。热浪逼人,那席是热的,装酒的壶在凉水里浸过,如今却也温了,刘启一个人独酌至微醺,越发热得喘不过气来。竹帘掀起又放下,他打量着每一个进屋来的人,有人拎着脏兮兮的酒坛来,打几斤最便宜的米酒;有人一身金贵的绸缎,毫不在意地脱了鞋,盘腿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有人呼朋唤友,开口就要柜子顶上的“解千愁”,倒上后自己却迟迟不肯喝完一杯。

人间百态,尘世烟火,让人暂时忘了这座城市夜色里无数穿梭不息的魔鬼。

刘启摩挲着怀里的盒子,夜色未浓,酒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他等的人还没来,但他的酒壶已经空了。

一只粗粝的酒坛被推了上来,黑衣的人握着酒碗在他对面坐下:“小子,陪叔叔喝两杯?”

刘启一下清醒了:“你?”

他认出的是声音,和那人身上钢铁一般冷硬的气息。他打量对方的脸,估摸四十岁出头,脸颊瘦削嶙峋,淡淡的胡茬平添几分忧郁和沧桑。缇卫七所第十一卫长、骑都尉王磊,原来并不是传说的那样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王磊自顾自开始给两人倒酒,这酒跟常见的米酒不同,米酒浑浊浓稠,香气淡雅,这酒却清澈澄明,酒坛一开就浓香扑鼻。刘启犹豫地看着面前的酒碗,酒香浓得他觉得还没入口就已经三分醉了。

几个小菜很快上来了,大都是刘启想点却没钱点的菜色。他看着王磊斜靠在榻上,翘着腿悠然自得地喝酒夹菜,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

“我等人呢。”刘启试图下逐客令。

“来了么?”王磊问,两碗下去,淡淡酒意很快浮上了他的脸颊。

“还没……”刘启有些狐疑,不会就是他吧,那也太巧了,要是有这等缘分,他应该早就宛阙冲顶太微凌空家财万贯官运亨通,而不是日复一日打铁还买不起一把好刀。

王磊看着他笑,托起酒碗与他面前的那只相碰:“那你接着等呗。”

北三坊铁匠刘启,专治各种不服。兴许是之前的酒意终于上头,兴许是蒸腾的酒气熏得他更醉一分,刘启抓起酒碗倒进嘴里,然后被口腔里烈火一般的烧灼感冲得满脸通红。

“忘记说了,”王磊笑道,“青阳魂极烈,第一次喝切勿豪饮。”

刘启气得直瞪眼,汹涌的酒意在血管里奔涌起来,他一拍桌案想要起身,却先是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很丢面子地顺势扶住桌子。

一只乌木盒子咕噜咕噜顺着他的衣摆滚落,停在王磊的酒碗前。

刘启瞬间醒了一半,慌忙伸手去抓,王磊正好先他一步抓住盒子,于是他抓住的是王磊的手……刘启又晕了,他往下一沉,隔着那只的手把盒子按在了桌上。

“你急什么?”王磊想缩手,“我原本就打算捡起来给你……”

刘启昏昏沉沉想把盒子揣进怀里,完全忘了手里和盒子之间还夹着一只手。两人拉来拽去,最后还是刘启借着酒意占了上风,可盒子已经在拉扯中滑开了,里面的东西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一枚古铜色的徽章,一指宽,一寸长,正面是一只雄鹰的展翅,双翼之上两道蓝色,中间七个圆点排成星辰形状。

王磊忽然脸色一变。

他小心地捡起那枚徽章,抬头问刘启:“你拿这个做什么?”

“你谁啊?你管我拿来干什么?”

“我不想问第二遍。”

“卖钱啊!”刘启抬着头,毫不示弱。

“卖钱?”王磊大怒,“卖钱?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卖钱?”

“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刘启也吼。

“你根本不知道这只鹰意味着什么!”

“我不想知道!”

王磊没说话,他把那枚徽章握在手心,忽然不再是夏天晚上跑出来翘着腿喝酒的游民。他一皱眉就有了胤朝最残忍武装中一名军官应有的气质,眼睛里隐隐升上藏不住的杀意。

“没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这甚至不是我的东西。”刘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曾经拿着它的那个人,害死了我妈,抛弃了我和我妹。他跟你一样,是辰月的走狗!”

话音未落,王磊突然暴起,挥出一拳砸在他脸上。刘启是个打架很有天份也很有经验的人,在这精准的一击之下却毫无闪避的机会,直接被掀翻在地,打人的那个反倒显得无措,怅然若失地坐了回去。

“你可以这样骂我,但不要这样说你父亲。”

“可是你这样的官老爷又知道什么?”刘启捂着脸站起来,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父亲,他已经懒得计较了,无数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无奈涌了上来,“你们缇卫所的人,马有专人喂养,刀和铠甲有专人打磨;朝廷俸禄养着,还有特别津贴;可在朱雀大街上纵马,可在皇城内佩刀——你们怎么会知道?”

王磊用力攥着那枚徽章,像是要把它刺进手心里。

“我妹妹生病了。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可我只是个穷铁匠,打上一天的铁,也只不过两个银毫,十天才买得起半壶解千愁。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我四岁没了娘,六岁没了爹,姥爷靠给人拉车把我和我妹拉扯大。”刘启抱着酒坛子灌了几口,血色一下子冲进眼睛里,声音嘶哑起来,“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本事,除了打铁,我什么都不会。可是你告诉我,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姥爷七十了,难道还要他去拉车赚钱给我妹治病么!?”

月亮缓缓升高,人们约定俗成地遵守着并未明文规定的时间表,因为知道这座城市在夜里远不像白天那样热闹太平。酒客已经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对小酒馆一角的风波视若无睹,只是各自谈笑饮酒。

刘启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锱抛给老板,显然只付了自己那壶口粮酒的钱。他掰开王磊的手抢过鹰徽,老板则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位黑衣武士,他一手按着刀危坐于榻,像是沉思,又像是随时准备拔刀砍人。

年轻人怒气冲冲掀了帘子往外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二十个金铢。”

刘启头也不回地冲进夜色里。

“三十个金铢,我买你这枚徽章。”

“滚!”

“五十个!”王磊苦笑,他一月的俸禄也不过五百银毫,折半个金铢,这个价他可能得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你的买家出了什么价钱?五十个金铢,还不够给你妹妹治病么?”

“去你妈的吧,小爷不卖给你!”

“你说父亲是缇卫的人?”王磊停顿片刻,换了一种语气,他伸了个懒腰,恢复了斜倚在榻上的悠闲姿势,又挥手打发店家再去取一坛酒,“但我可以告诉你,缇卫七个卫所,没有一个是用动物做标志的。这不是缇卫的东西,关于这是什么,你父亲又为什么会得到它,你一点都不想知道么?”

脚步声停了,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想!”

“好吧。既然你这么恨你父亲,”王磊点起烟斗,“那么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一阵漫长的沉默。刘启掀开帘子钻进来,抬手把那只盒子朝他砸过去:“这东西你拿走,你的钱我不要,我要的是,你所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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