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沈冀换上了弟子服,束起头发,绑成马尾,刚要出门,就看见江北熹在院门口等候,沈冀过去问了声好,沈冀这才发现,江北熹身上的弟子服与他的不同,准确来说,是与大部分弟子都不相同。
虽都是淡蓝色的衣服,但江北熹的衣领和袖口上都绣着云纹,腰带上的装饰也更精致又半束着头发,衬的整个人更加贵气,把他吊儿郎当的气质都压下去了几分。
沈冀走到江北熹身旁,行了一礼道: “师兄怎么在这,是要一起去辰习堂吗?”
辰习堂,顾名思义弟子们辰时修习的地方,众弟子每日辰时都要去往辰习堂修习功法。
江北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依然笑着对沈冀道: “师弟目前还没有修入门功法,在这之前是不必到辰习堂修炼的,今日我来,就是要传授你入门功法,怎么师弟不请我进去吗?”
沈冀授意,两人来到院子里较为空旷的地方,云清峰弟子住处的院子都会有一块儿较为空旷的地方供给弟子们习剑法所用。
而沈冀院里的这个地方恰巧有一棵合欢树,长得茂盛,正值盛夏,合欢花开的正盛。
沈冀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虽说大师兄看上去随性,不过有长老夸赞,定能将功法传授的很好。
可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沈冀就否定了这个猜想,这位吊儿郎当的大师兄传递他的入门功法竟然是蹲马步!
闻言,沈冀错愕的抬起头,这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修习方式,他扬起脸,正对上江北熹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江北熹笑着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扎马步确实不是正经的修习方法,但也是每次练习前必不可少的步骤,一般扎个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可江北熹这次并不打算只让他扎一炷香的时间,他明知道小师弟性子矜傲,可偏偏就是想看看若是真的惹急了他,会是个什么模样。
沈冀从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住这种苦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得浑身肌肉酸痛,支持不住,腿抖的厉害。
这奇怪的入门功法和江北熹吊儿郎当的模样,愈发觉得这个大师兄是在偷懒,不想认真的教他入门功法,只打发他在这儿扎马步,自己乐得清闲。
天气燥热,虽有合欢树遮着阴,但正值盛夏,树阴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沈冀头上已满是汗珠,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江北熹眼看着沈冀支持不住,踉跄了一下,江北熹眼疾手快,忙扶了一下,可沈冀却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更不喜欢被这个不像好人的大师兄触碰,江北熹刚碰到他,他就猛地躲开了。
沈冀抬头看了一眼江北熹,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被江北熹扶了一下,沈冀脸红了个透彻,可那双眼睛却满是倔强,他退后一步,谢过江北熹又重新扎起马步。
江北熹没扶到沈冀,手悬在半空中,也不恼,摩挲了一下手掌,轻笑了一声,见沈冀这个样子,他心里恶趣味作祟,更像看看这位小师弟被惹炸毛是个什么样子了。
江北熹收回手,开口调侃道: “师弟可要坚持住啊,这马步可要扎足半个时辰呢。”
“半个时辰……”沈冀惊愕的抬起头,紧紧的攥着拳,眼里满是错愕和愤怒。
江北熹如愿看见了沈冀脸上不甘的表情,更加变本加厉的道:“是啊,当初已经说了竹系功法极为难修炼,若是师弟如此心性不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我还是劝师弟早日放弃,免得到后来损心又损身。”
沈冀被江北熹一激,眼里迸发的愤怒更甚,从第一眼见到江北熹,便觉得他是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偷奸耍滑的那种人,面对现在的情形,沈冀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几分。
“究竟是我心性不定,还是师兄故意刁难?”
江北熹见沈冀终于忍不住回嘴,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心情瞬间大好,道: “师弟怎的这样说,师父要我教你,那我必是要尽职尽责的啊。”
沈冀站直,毫不畏惧的盯着江北熹的眼睛,他气的不行,可江北熹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就不由得更气。
“我虽不懂功法,可也从未听过那个门派的功法是扎马步,师兄莫不是想偷懒故意晾我在这扎马步吧。”
看到小师弟终于炸毛,江北熹心情更加舒爽了,他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小师弟,明明脸红的不像样,那双眼睛却倔强的不行,确实没让他失望,这个小师弟确实很有意思。
像小刺猬生气,所有的刺都立了起来用于防御,可自身体积实在太小,对敌人的威慑作用微乎其微。
“不是我要故意晾师弟在这扎马步的,是师弟现在的水平还不够格修炼我派功法,我也是没办法,只能辛苦师弟在这扎马步了。”
“师兄我未教我功法,怎知我不行,师兄给的这个理由未免有点太牵强了吧!”沈冀又气又急,提高了音量,说话的声音都不免有些颤抖。
江北熹看着沈冀生气的样子,轻笑了一下: “师弟,昨日我可是差点成了你的师父,你现在就这个态度对我说话?对师兄吆五喝六的又是什么道理?”
“……”
江北熹依旧保持调侃的语气,轻蔑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为沈冀发脾气而改变
沈冀看着江北熹这个样子,又气又委屈,干脆挥袖走人,边走边道: “师兄巧舌如簧,我争辩不过师兄,不如我现在就询问师父,看师兄教导的方法究竟是不是对的!”说罢,沈冀就要往门外走
“师父昨日回去就闭关修行了,你现在是见不到他老人家的,就算他来,也会让你听从我的话。”
声音从沈冀背后传来,沈冀停住脚步,气不打一出来,他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在偷懒,戏弄他,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的大师兄,一点都不尽职尽责。
沈冀转过头盯着江北熹,愤怒又无助,江北熹走到他面前,觉得这张漂亮脸蛋就算生气也煞是好看,忽得凑近盯着他的脸看,沈冀正在气头上,被他一靠近吓了一下,忙往后退了一步。
江北熹却哈哈大笑,道: “师弟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都是同门师兄弟,闹这么僵,多不好看。”
他咧嘴一笑,掏出了一本卷轴,递给沈冀,道: “既然师弟觉得自己有能力往下修习功法,那么我便将整本入门功法的卷轴交于你,我们做个约定可好?”
“什么约定?”
“若是在今日,师弟修习完了整本入门功法,那么此后,师弟想让我怎么教,我便怎么教你,如果不能,那么你便要按照我的方法慢慢的练,不能有半句怨言 ,师弟觉得怎么样?”
这一激将法,对于沈冀这种愣头青最是有效。
沈冀正在气头上,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一把抢过卷轴,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还望师兄说话算话。”
江北熹莞尔一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食言。”
江北熹又扔给沈冀一把木剑,道: “调动自身灵力,注入木剑,才算入门功法修习完成,师弟请吧,还望师弟修习顺利。”
沈冀一把接过木剑,那木剑十分轻盈,若正常来用它舞剑,定会使不上力,手腕不稳,可这恰恰是竹系入门功法,所要修习的,灵力注入木剑,便会使木剑变得锋利且较为沉重,这样挥舞起来,才能修习出出色的剑法。
沈冀接过木剑卷轴,开始默默研习,江北熹看到他这样倔强,似乎是习以为常一般,没有再理会他。
随后转身出门,去拿了些水果甜点过来,回来便坐在凉亭里,看着沈冀在日头下研习着功法,自己却在凉亭下吃着水果糕点,享受着夏日的惬意。
沈冀见到他这样,只是瞪了一眼,更加不屑,他已经不相信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能教出什么正经东西,又气又无奈,只能开始默默研习功法。
江北熹看见沈冀这样见怪不怪,之所以他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他是竹系最年长的弟子,从小又被竹长老收养,与长老关系深厚,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竹长老将他视如己出,十分信任。
竹长老年事已高,身子渐渐支撑不住,这两年教习新弟子的任务就落到了江北熹肩上,竹系的五弟子和六弟子也是江北熹教习的。
竹系的传统,给新人下马威,顺便可以给自己立威,如果教习人功法,却一点威信都没有,那么之后的教学,可能就难以让人听从。
老五老六刚修习的时候,刚开始便如沈冀现在这样,认为凭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修习入门功法,可到后来发现,根本不可能,便都向他服软认错。
给新师弟下个马威嘛,没什么大不了了,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江北熹心想,当时师父教他的时候可比这严厉多了,但当时的他迫于师父的威严,连反抗都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的扎马步,扎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坚持不住,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师父才放过他。
其实也没想让沈冀真扎半个时辰,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可往往新人都是沉不住气的,当时江北熹被让扎马步时,也是又气又委屈的,可是竹长老威信颇高,他实在不敢发作。
其实扎马步真的并非是刁难新弟子想出来的法子,而是修习竹系功法比不可少的一步,竹系功法是灵力与武力相结合,必得将灵力注入武器中,才能修习成功。
而扎马步可以锻炼腿部和手臂的肌肉,才能使舞剑时更稳,手腕发力也更容易,还可以顺气凝神,更容易将体内的灵力调动。
其实不需要扎这么长时间的马步,只不过想磨炼一下新弟子的意志,平时辰习的时间只需扎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了。
江北熹吃着水果糕点,享受着穿过凉亭的阵阵凉风,不知不觉间便有了困意。
他认定沈冀会和老五老六一样,过不了多长时间,自己修习不明白功法,几次失败之后,便会找他服软,便安心的已在凉亭上睡着了。
可不曾想,江北熹睡醒一睁眼,便发现已经到申时了,江北熹疑惑,自己怎会睡这么长时间,难道沈冀没有叫醒他。
他在远中寻找着沈冀的身影,之间沈冀还在合欢花树下苦练功法,只见他挥舞着木剑,灵力不稳,每每当灵力注入木剑时,木剑变剧烈抖动。
沈冀腕力不够,根本掌控不住剧烈抖动的木剑,木剑掉到地上,掉落的过程中,剑锋划过了沈冀的手,留下一个小伤口,沈冀吃痛"嘶"了一声。
原本木剑是极为轻盈,且不锋利,但一旦注入灵力之后,木剑便有了一定的攻击性,连剑锋也会变得锋利无比,若是持剑之人腕力不够或是灵力不足,便会使剑剧烈抖动,一不注意便会将自己的手划伤。
沈冀虽说手被划伤,但并没有放弃,只是看了一眼伤口,便又重新捡起木剑,又开始向木剑内注入灵力。
江北熹之所以让沈冀自行修炼,是因为从未修炼者很难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去注入木剑,甚至说未修炼者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木剑,所以根本不会出现灵力注入木剑后,划伤手的事情。
且划伤手只是小事,若不能完整的将灵力成功注入木剑,反而会被灵力反噬,后果极大,可不曾想沈冀居然自己单凭着一本卷轴,就能讲入门功法掌握个七七八八。
见沈冀还要坚持,江北熹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沈冀,他持灵力按住沈冀的手,阻止他在向木剑注入灵力。
“你干什么,你这样练,极其损身损心,你知不知道!”江北熹大喊。
他走近才发现,沈冀应该是练了好一会儿了,周围原本强大的灵力已经有些虚浮,就连额头都出了好多虚汗 ,嘴唇也微微发白,不知是中午日头太大,中暑了,还是因为灵力损耗太大。
沈冀看向江北熹,将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开 ,扯了扯发白的嘴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没好气道: “怎么师兄偷懒不愿意教,还不许我自己练了吗?莫不是师兄看我快练成了,想反悔当时做的约定?”
江北熹看到沈冀如此倔强,又气又无奈: “你快练成了个什么?就你那半吊子的水平,还没等练成,身体先搞垮了!”
沈冀一听他这样说,更恼了,甩开江北熹的手,明明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却还是倔强的捡起地上的木剑,道: “这就不用师兄费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等我练成,师兄不要反悔约定就好。”
江北熹一听,更加无奈,自己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犟种,见沈冀又要去拿木剑,连忙摁住,道: “行,按照约定,我输了,从明天起我一定好好教你,所以现在,师弟可以停止修炼,好好休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