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焰放下手中的木牌，听到左子澄开口问她，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听玉。
此时的谢听玉似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所刻的木牌之上，程焰沉吟片刻，“我也不知道什么算作是新奇的事情。”
“就是那种我们平日里看不见的东西，况且百鬼夜行可不是谁都能去观赏的，听说修炼鬼灵咒术的修士有幸见到鬼差一眼，都能领悟更高级的咒术。”左子澄看着有些激动。
一旁的谢听玉手撑住下颌，将视线落在程焰身上，盯着程焰的眼睛。
“百鬼夜行日，我和众弟子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拦在外，整整一座城池，都被那诡异的力量束缚，里面的怨鬼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程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而且，这力量形成的结界整整存在了一夜，我们只能听到诡异的呓语和嘶吼，从四面八方灌入耳膜。”
“结界消失的一瞬间，我们基本没有犹豫，在温师叔的带领下踏进去，一座城池寂静非常，犹如真正的鬼城。”
“而我们都没想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存在了。”
左子澄一听这话，瞬间坐直了身体，两眼发亮，“是人是鬼？”
“是我。”
清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左子澄一怔，“啊？”
谢听玉抬眸，“我第一次见到程焰就是在百鬼夜行日，那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仙子和仙人。”
程焰听到谢听玉开口，眼底划过复杂的色彩，之后她便是不再说话，静静听着左子澄扭头询问谢听玉。
问她为何出现外面那里，问她有没有受伤，还问她有没有看到鬼差的模样，长什么样。
左子澄激动不已，“鬼差是不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或是三头六臂，长相奇特，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不知道鬼府的印象为何会这般差，谢听玉心中无语，想起了温祉与曾经与她说过的话，“师侄还是少看些话本子吧。”
“我只看到了一道穿着蟒袍的身影，那身姿高大挺拔，长相有着惊人的艳丽，众鬼都在她的引领之下，可以说，不只是百鬼，甚至是千鬼万鬼，我一辈子都忘不……”
“你别说了。”左子澄抓住谢听玉的袖子捂住她的嘴。
左子澄左右观察，压低声音，“这种东西一般都有忌讳，不能直接言明，否则容易遭遇灾难。”
程焰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谢听玉拽开左子澄的手，一脸无所畏惧，“没关系，我的家就在徐州那边，还是回归正题吧，我想问，修真宗门为什么会去往百鬼夜行？”
“你也从凡俗界上来几日了，兴许还没有了解到修真界和鬼府之间的关系复杂，鬼府能引凡俗界的鬼灵，但是也由于和修真界日常争锋相对，鬼府直接断掉了通往修真界的生死门，这样，修真界的鬼魂便无法在死后进入鬼府。”
听到膳堂姨姨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左子澄拿起号数为“一”的木牌上去取餐去了。
扫了一眼左子澄的背影，程焰凑过来，一双眼睛里带着探究，“你真的和百鬼夜行没有关系吗？”
“师侄真是看得起我，连赴云梯下先祖神念和师尊的探视都能躲过，想必手段也不算粗劣，但若是真的这般，我还来玄云天拜师作甚？找死吗？”
程焰盯着左子澄的身影，薄唇轻启，“问题就出在这里，即使每个人都怀疑你，却都拿不出证据，在你身上找不到破绽。”
“细想起来，真是可怕啊。”
谢听玉没说话。
左子澄托着一个木盘，走过来放在桌上，忍不住问，“什么可怕？”
“自然是说主持百鬼夜行的鬼差可怕，传闻历届百鬼夜行几乎都能有弟子可与鬼差交手，但今年……那鬼差强得可怕。”程焰把碗筷拿出来，喃喃道。
听到这话，谢听玉都分不清程焰说的是不是实话，也或许只是在随便找借口。
她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太大的了解，因为从始至终都在鬼府内没有真正出过手。
真有这么可怕吗？
谢听玉觉得自己要飘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盘中的菜，就瞥到左子澄的眼睛滴溜溜转。
于是谢听玉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我说我是凡人没人信，若是我说我来自一个隐世世家，你们信吗？”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谁怀疑你真实身份了？”左子澄和程焰面面相觑，他问道。
“很多人都在怀疑，因为我出现在百鬼夜行日，这本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谢听玉顿了顿，没给二人开口的机会，率先说，“一个专门诛鬼的世家，家中长辈让我出来，找一只鬼的踪迹。”
程焰很快抓住重点，也不管谢听玉此时的话有几分可信，“哪只鬼？”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生前叫谢初漾，你们听过吗？”
程焰摇头，她一向对这些人和事物不太了解，反倒是左子澄，在听到“谢初漾”几个字时，眼神一变。
这样子看着就是知晓的。
谢听玉从一堆辣椒里夹起一块红彤彤的鸡肉放进嘴里，熟悉至极的辣味冲击她的神经。
虽然有辣味，但是真的难吃，谢听玉差点被难吃到流泪。
怎么能做得这么难吃，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她，就是……”左子澄蹙眉。
“就是什么？”谢听玉强行咽下那块鸡肉，问他。
左子澄拉了拉衣领，“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可能是同名，总之，就我知道的，谢初漾是东玄溯阁上一代首席弟子，算起来，已经死了十七年了。”
谢听玉心头一突，强装镇定，“我知道她死了，但怎么死的？”
“听说，是炼了邪功走火入魔，残杀同门，被未婚夫退婚后，由她的父母亲自格杀。”左子澄见谢听玉吃了辣子鸡，也停了话音，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这膳堂的隔间隔音效果不错，谢听玉也不怎么担心谈话内容被什么人听了去。
“所以她的功力是修炼邪术得来的吗？”程焰瞥了一眼脸被辣红的左子澄和面无表情的谢听玉，手下筷子偏转方向，往另一道菜夹下去，那是左子澄最爱的肘子。
左子澄喝了几口水，“呼”了一声，“哪里有这么简单，这件事传出来很多人都不相信，谢初漾平日里也是很有威望的。”
“但是她的父母是东玄溯阁的长老和副阁主，直接一锤定音了。”
谢听玉神色不佳，“被亲生父母定罪甚至格杀吗？”
谢听玉没想到谢初漾的遭遇会是这样悲惨，死在十七年前，似乎一切都能对上，那么她，大概率就是谢初漾死后化作的怨鬼。
真是不可思议。
系统此时谢听玉的情绪给了反应，[宿主情绪波动太大，注意身体]
‘死不了，你知道谢初漾吗？’
[不知，我绑定宿主是在宿主穿书之后，那时候宿主就是一只小鬼了]
系统这里找不到突破口。
谢听玉微垂眼眸，伸手撑开了旁边的窗棂，清风从外部吹进来，谢听玉笑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怨气得多么深重啊。”
她不自觉想到了她梦中的惨烈景象。
一些奇怪的声音犹如弹幕吐槽，说谢初漾是那神秘男子的白月光，又说神秘男子“杀妻证道”。
至于“另一个灭世反派”，谢听玉突然想起原著中的温祉与。
谢初漾和温祉与有交集吗？
她曾经看过的《仙途》小说内容是这样吗？系统知道所谓的剧本吗？这个世界真的是书中世界吗？
她谢听玉，真的是穿书的吗？
程焰看到谢听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眼中浮现出些许疑惑，“你没事吧？小师叔。”
左子澄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夹起一块肘子开始吃起来，“你不是想吃肘子吗？尝尝。”
谢听玉脑中一片混乱，后背汗毛直立，这比她知晓鬼府面临危机时还要慌乱，她接受了十七年的穿书理念。
在这一刻似乎被推翻。
她慌不择路，夹起一块肘子放在嘴里，食不知味。
眼中的茫然愈来愈深。
冷酷的系统音在此时响起。
[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应该按照计划来]
这与往常相似的机械声变得更加冷漠，谢听玉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东西压根不是普通的穿书系统。
曾经鸡肋无比的同语转换系统本质上是强制人按照路线走的控制器。
‘如果我直接死呢？’
[你舍得吗？你已经死在了现代，在这里拥有新生，你舍得放弃一切吗？舍得看鬼府湮灭吗？]
‘真是好笑啊，一个谢初漾就能让你这系统破防了？’
[只能怪你太多心，但此时的你别无选择]
谢听玉外表面无表情，没有回答程焰的话。
她的手指颤抖，攥住筷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如果我真的去死呢？你可以再绑定一个人，肯定不会拦我的对吧？’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想被我知道你的秘密？因为你非我不可。’
‘因为，我才是那个破局的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