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眼如同水中粼粼波纹，星星点点的光亮散落在其中，早晨柔柔的光点缀在其瞳仁上，像给纯然的黑色增添了珠宝华饰。

这样一双美丽至极的眼睛叫秦肖肖愣住了，孩子的眼眸在此时此刻还只映着她一人，仿佛全世界都只有她。

孩子眼眶周围一圈粉红色，精致漂亮，又脆弱可怜。明明是要落泪，但他虚虚地牵着她的手，竭力露出抹笑容，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姐姐……”

声音轻，柔，软。

卧槽。秦肖肖震惊得想骂脏话。这尼玛是反派？那个两面三刀、卑鄙无耻、令人厌恶的反派？

寺庙里太黑，她现在才看清曲欢的模样。只觉得，若是上辈子案台下有灯，那她绝对没法对曲欢下手。

见她不言语，孩童牵住她的手颤抖着，稍稍松开了些，他抬头偷瞄她一眼，试探着重新握上手，握得紧紧的，怕被丢掉一样。

怎么形容孩童这样慌乱又紧张的眼神呢？秦肖肖觉得，自己心中某一处被击中了。

……有点可爱。

不、不行！这是反派这是反派这是反派！

秦肖肖心虚地移开视线，她确实准备丢下他，“那个……我要回自己家了，你也回家吧。”她轻而易举把手挣脱出来。

孩童的眼眶一瞬间更红了，他嗫嚅着，结结巴巴，“姐、姐姐，我……我能不能跟着您？”

“你当然可以先跟着我，我们去有人烟的地方再分别。”秦肖肖也明白把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丢在野外，与杀人无异。她承诺，“我会找人送你回家的。”

曲欢猝然抬头，眼神有一瞬变得可怖。他轻声答：“谢谢……”尾音落下，他低下头，难以启齿地小声加上，“可是我记不清我家在哪了，只知道好远好远。”

“这样啊。”秦肖肖头疼，她倒是知道曲欢家在哪，但她不能说。孩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期冀，秦肖肖可太明白孩童在想什么了。

原书中苏清曲顺利送曲欢回家了，那说明曲欢一定记得。现在说不记得，看来是小屁孩不想回家啊。

一个7岁的懵懂孩童，流落在外近一个月，家中有权有势，父母俱在，秦肖肖觉着他不想回家，那肯定有原因。

其实也不一定要送曲欢回去的，曲欢和上官宸启是宿敌，送回去两人不就又聚在一处了么？秦肖肖不担心上官宸启，那是男主有光环，她在想曲欢。

曲欢作为反派其实是有点惨的，执念至死未解，族人一个不剩，举世为敌，孤立无援。如果曲欢注定敌不过上官宸启，那就不要去战了。至少，也不会误入歧途去残害他人。

思罢，秦肖肖作出决断：“我找户人家收养你吧。”惹不起就躲远些，回什么上京？

曲欢震惊，什么情况？

随即他思绪转向阴暗——呵，现在就想丢下我？没门！

见孩童不说话，不愿意的情绪写在脸上，秦肖肖劝慰：“放心，姐姐会找一户好人家的。他们会对你很好，你会有一个新家。”

把弟弟送人，完美！

“真的？”曲欢问。

“当然。”秦肖肖认识好多户想要男孩的人家，曲欢长得这么可爱，他们想必十分愿意领养。

“那姐姐呢？”

秦肖肖瞟一眼曲欢，心中带上几分小欢喜——啊呀，竟然舍不得我。

在曲欢眼里，她是救命恩人吧。秦肖肖愉悦开口：“我以后会来看望你的。”还得看看反派弟弟有没有长歪。

曲欢拒绝：“不要。”

秦肖肖：“我会给你带礼物……诶？”

什么？小屁孩不要她看望？

曲欢：“我有父母，不要新的。我也不想要其他家人，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秦肖肖觉得难办，“可我……”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也不敢和你在一起。她认真解释：“现在战争频发，很多人流离失所，我亦在其列。你年岁尚轻，我一个女孩子，没有能力保护你的。”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珍爱生命，远离反派！

曲欢不再言语，秦肖肖觉得他就像要哭了一样，颇有耐心地等了许久，孩童终究没哭。他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搭理秦肖肖了。

小小一个，无言地闹脾气，有点可爱。

要不是……好想自己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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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崩了，在溪流边僵持了许久。秦肖肖见曲欢灰头土脸，拉着他蹲到溪边，“来，我给你洗洗。”

曲欢来不及拒绝，一把冰水就拍到了他脸上，冻得他浑身一激灵。

他眼睛被刺激得涩涩的，睁开却见秦肖肖笑意盈满的脸，她带着种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得意，哄他：“不要生气了嘛，阿欢。看你，脏兮兮的像只小哈巴狗。”

小哈巴狗？曲欢轻轻皱起眉头鼻尖。他不喜欢被人比作狗。

秦肖肖松开曲欢，看他依然脏兮兮的脸，没忍住笑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蹲在他的面前，拿指头抹抹他的脸：“我们阿欢真好看呀。”

曲欢还没松开眉头，便又被秦肖肖拉着低头，女孩将纤细的手伸入缓缓流动的清澈溪水中，早晨冰冷的水流把她的指尖冻得通红，她却浑然不在意，只一手捧起溪水，另一手拉过他，迅速十分地覆在他脸上，仔仔细细地磋磨。

冰冷的溪水被面颊焐热，大串水珠顺着脖梗滑下，沾湿大片衣襟。

“额，湿了……我的错。”秦肖肖视线落到他胸前，果断道歉。

曲欢整个人都有些懵，他发愣地看秦肖肖。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姐姐，一点都不像。

秦肖肖抬头看暖洋洋的太阳，提议道：“要不脱下来晒晒？这儿没有别人。”

曲欢被她吓到，眸子瞪大，“不要！”光天化日，脱什么衣服！

秦肖肖噗嗤一声笑出来，曲欢才知道自己是被她逗弄了。太阳虽暖，冬日依然带着寒气，褪下衣物更易受凉。

曲欢面颊被秦肖肖搓得热乎乎的，他又有几分想要生气。他心中知道此刻不应生气，他得继续装得像个孩童，所以表现在明面上的就是他面颊轻微地鼓起，不是很乐意的模样。

清水洗净，露出曲欢原本白白净净、粉雕玉琢般的秀丽面容，因为年纪小，他漂亮得有些雌雄难辨。秦肖肖看得呆了。

大抵是孩子的眼睛圆润润的，秦肖肖现在才发现，曲欢生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配上他白净面容，要不是天真无害的气质更像只讨人喜欢的小狗，这活脱脱就是一只诱惑人的白毛狐狸幼崽。

怎么能又漂亮又萌呢，萌化了怎么办？

孩子这么漂亮，叫人秒变纣王啊。

想着弟弟就要被自己送人，秦肖肖心中的不舍之情愈浓。她思绪争斗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去，在孩童带着潮气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曲欢捂着自己的脸后退，跌坐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质问：“你干什么！”

秦肖肖被他这么大反应吓到，心虚地解释：“看你很可爱啊……”

她亲他就跟亲什么小动物似的。

曲欢满心的“可爱个屁”，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孩童形象，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整个人都错乱了。他觉得自己的姐姐滤镜破碎了。

秦肖肖又问：“你真的不记得你家在哪儿吗？你记不记得你父母的名字、职位？”

曲欢捂着半张脸，另外半张红得像熟透了一样，他有些气愤，眼睛里满是控诉，“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都这样了，还是不敢乱发脾气，只敢一问一答回答她的问题。

可怜兮兮的。

秦肖肖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随即向孩童靠近。曲欢立刻防备地看她，秦肖肖握住他的手腕，让那半张一直被捂着的、红透了的脸露出来。

曲欢把头转向旁边，秦肖肖说：“那跟我走吧，以后我养你。”

曲欢愣住。

秦肖肖的心好痛，她怎么可以屈服！她怎么敢养反派啊，她曾经那么怂他，现在怎么能因为他可爱就屈服啊！

秦肖肖痛心了很久才释然——她本来就该弥补这孩子，将他放到别人那儿总归不如自己看着，她熟识剧情，不会让他走上老路的。

曲欢面上红晕未消，他盯着流淌的溪流，问：“姐姐不是说护不住我吗？”

秦肖肖：“也可以试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