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自习。
“我演跑堂的,没多少台词,又是背景板,排练的时候肯定很轻松。”
“轻松?你开什么玩笑!端茶送水,招呼客人,迎来送往……你也不想想,台词是少,但有闲时嘛?”
“啊,你打我?”
“滚开!”
“傻逼啊!还我橡皮!”
“都说没在我这了。”
“不要讲话了!安静!”祝燕婕站起来,大声喊道。
教室里安静了一分钟,又渐渐响起说话声。
“切,装什么啊!一个班长而已,成绩还没我好呢。”
“上次月考她退步好几名,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哎论坛上又有人表白陈择西和彭长亭了。有本事当面来啊!”
“物理老师一件白衬衫都穿三天了!”
“他们哪敢啊!你信不信,今天要是有个女生给陈择西表白,第二天她就会变成全校女生公敌。”
“说的也是,毕竟连封表白信也送不到陈彭二人手里。”
“你作业写了吗?”
“给我抄给我抄!”
“都闭嘴!”彭长亭低喝一声,声音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穿透众人耳膜,教室里安静的时间稍长。
“啧,逼王!就这还有人喜欢。”
教室里又响起了说话声,笑声。
“谁叫人长得好。”
“不过有一说一,物理老师他老婆确实好,衣服是他洗,碗筷是他洗,小孩儿是他带,就连去逛个街都是他买菜他老婆负责美美哒!”
“十一班那个蒋桔听说她嫁过人,后来后悔了又回来读书了。”
“现在这样的男的不多见了。”
“假的吧。”
“……”
教室里没有老师,自习室秒变菜市场,说什么的都有,任凭班长和纪律委员如何声嘶力竭,效果只有那么一小点。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直到徐元凤把多媒体打开,教室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徐元凤道:“时间关系,我们就不搞那些虚的了,谁演得最像,那个角色就是他的。”
她打开桌面Excel表格,上面罗列了第一幕出场的所有人物。
“第一个,傻大杨。”
这个人物一大段唱词引出裕泰茶馆,后面没有他的剧情。
教室里一片寂静,有人咳了一声说:“那什么我第一个来啊?”
身边一帮起哄的:“钢蛋第一个!”
“可以可以!不愧是钢蛋!”
“钢蛋快去!”
被叫作钢蛋的男生叫罗钢,但是这样被大家起哄,还是红了脸,气急道:“你怎么不去!”
他被大家注视着,既尴尬又紧张,也许还有点得意。
徐元凤笑道:“你不会还会紧张吧?”
罗钢坚决不肯第一个表演。
徐元凤有点下不来台,彭长亭见状举手道:“要不我先来?”
徐元凤点头:“好。”
教室里目光移位,转向了彭长亭。
彭长亭走到教室后方,高声说道:“我想演的角色是王利发。”
只见彭长亭往空桌后一站,伸出手来拨动空气,就叫人恍惚间看见了手底下的算盘,同时还不忘笑着招呼来往客人,明明他只有一个人,却好像真的有人在他面前一样。
只要忽略了那一身校服和少年的干净白皙玉润的脸。
“唐先生,您外边蹓蹓吧!”带着一点无奈的口气,王利发说。
彭长亭他伸出手,似乎有个人正在看他的手,片刻后把手抽回来,“算了吧,我送给你一碗茶喝……”
这段台词说完,关绒带头起哄,一班学生们被激起好胜心,不好意思在脸面面前一文不值。
罗钢第二个窜上来,不等彭长亭离开就道:“我来一个!”
彭长亭把场地让给他,徐元凤已经在王利发的名字后面写上了彭长亭的名字。
前几个都还好,似乎没人竞争,等到了常四爷和松二爷,就开始有人竞争了。
但很快就根据人民大众的意愿确定了人选。
就这样,很快划定每个角色的扮演者。
确定角色之后,徐元凤松了一口气:“明天早上是我们第一次排练,请大家下去记熟自己的台词。还有,表演的服装这些就从我们班费里出,估计下个周就会到了。”
晚上,彭长亭和陈择西在宿舍里写作业,每天晚上写完作业,陈择西都会把当天的计划表拿出来检查一遍,完成的打钩,没有完成的打叉。
彭长亭好奇道:“每天安排这么多,你都能完成?”
陈择西摇头,“有些时候不能,遇见突发事件的时候。”
“是吗?你还会有不执行计划的一天啊?给我看看。”彭长亭伸手。
两个人住在一起后,比之前更熟,在小客厅写作业的时候甚至不分彼此。
陈择西的计划是一叠作业本,上面顶格写着每天的日期,往下一栏又一栏,列表做的很详细。
彭长亭仔细回想了陈择西的一天,好像他确实是严格按照计划表来的,偶尔有突发事件,他会在后面注明,然后抽时间补上。
往前翻,还有刚入学那段时间的,国庆的,有些时候会有半天空白时间,比如十月十三号,那天是一整天的空白时间段,彭长亭仔细回想了国庆前后,发现那天正是陈择西送自己去医院那天。
十一月二十五号那天下午,陈择西同样消失了半天,回来后,彭长亭还送了一个自己用过的旧手机。
明明也不是没有钱买一个新手机的。
彭长亭咄一下站起来,用本子扇风,陈择西无语的看着他:“你很热吗?现在是十二月了,都开始穿毛衣和羽绒服了。”
彭长亭一顿,眼神漂移,“空调开太高了!”
“那什么,我也去看看自己的计划去!”他把计划本甩到陈择西桌子上,飞快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就连陈择西在后面说话都没听清。
陈择西:“……空调没开。”
学校限制开空调的时间段,晚上是不允许开空调的,只有午休时间可以开半个小时。
其余时间统一断电,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不过,响起彭长亭脸色通红像个大苹果的样子,陈择西还是没进他房间去,尽管真的很想咬一口红苹果。
“估计是太久没吃苹果了。”陈择西喃喃自语,毕竟苹果真的很好吃,“明天下午去买一点吧。”
陈择西洗漱完,彭长亭还在房间里待着,他过去敲了敲门,“彭长亭,快关灯了,你还不出来洗漱?”
彭长亭躲在被子里扭成麻花,听见陈择西的声音,从床上一跃而下,随手捞了件衣服打开门就往浴室里冲,看都不看一眼陈择西。
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水声,几分钟洗完了事,彭长亭擦干水汽,正打算穿衣服了,忽然发现自己忘记拿裤子了,而穿着进来的裤衩正躺在盆里和自来水相亲相爱,已经不能穿了。
如果他回卧室了,那只要我足够快,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回到卧室去——
彭长亭拉开浴室门,从缝隙里往外看,正对上陈择西的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彭长亭:“……”
怎么还在!
陈择西似乎看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现:“怎么?”
彭长亭:“……”
好可恶啊!真想咬死!
陈择西似乎看出了他的怨念:“嗯?”
彭长亭关上门,破罐子破摔道:“麻烦学神帮我拿条裤子,就在卧室床上。”
陈择西没动,挑起一边眉毛:“学神?”
只可惜某人看不见,也不敢打开门,于是继续破罐子破摔,连叫几声“好哥哥”。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陈择西走进他的卧室又走出来。
陈择西:“开门。”
彭长亭开了一点点缝隙,陈择西低着头伸手递过去,冷不丁的瞟见地砖上一点残影。
砰。
彭长亭一把抽走大短裤,关上了门。
那道残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钻进陈择西的眼睛里,脑袋里,心里梦里。
他木然的回了卧室,头发都没吹就倒在床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像是一团乱麻,一会儿想起数学竞赛,一会儿飘向那间卧室,一会儿飘到明天买几个苹果,一会儿飘到彭长亭自如的表演,一会儿……
东一片,西一片,不成线。
沉入睡眠中时,毫无防备的陈择西拉住了浴室里伸出来的手,走进了那间浴室。
凌晨,陈择西悚然惊醒,头昏,但是□□传来的黏腻触感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梦中那团朦胧的残影似在非在。
心如擂鼓。
陈择西悄悄起了床,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快四点了,他抽了几张卫生纸擦拭干净,收拾床单和内裤抱着进了浴室,把纸团扔进垃圾桶,还欲盖弥彰的抽了几张纸盖在上面。
洗衣服的手都在抖。
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
为什么是他。
自己真的太不要脸了。
该怎么办,如果他知道了……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
想到这里,衣服都快要洗不下了。
怎么能,怎么可以?
他可是彭长亭啊!
可是如果是彭长亭,好像也不怎么意外了。
陈择西认命的洗衣服,而且不敢弄出声响来,生怕吵醒了彭长亭。
开水的声音都让他一惊一乍。
陈择西过去十多年里从未如此胆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