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草原,空气冷得刺骨。
大部分人干完手上的活就早早钻进了庐帐,外面除了守夜巡逻的王庭侍卫和奴隶,几乎没有其他闲杂人等。
打铁的图克老爹一家子感染了风寒,元白找到菘蓝根煮了汤给他们服下,顺便把剩下的一大锅汤药分发给了附近有需要的人。做完这些事他才去阿依老爹那里换货物,出来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两床鲜艳的蚕丝锦被蓬松柔软,拿在手上像两团大云朵。当然,这次终于不用元白亲自动手了,因为他身后跟了两个新奴隶帮忙打下手,他只需拎着自己最爱的两壶酒便可。
王庭物资短缺,因此即使天气寒冷,营帐的篝火也不见得有增多。比起灯火通明的两京,现下昏暗寂静的王庭难免给人寒苦简陋的印象。
元白反而觉得这环境难得清净,他甚至十分享受。于是他避开营帐区,沿着小溪流绕道返回。
前方突然有叮呤哐啷的武器摩擦声音传来,元白和手下奴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准备回避。谁知这几个王庭侍卫三人一排挡住了元白的去路。
其中一人浅浅施了一礼,道:“小巫医,可敦有请。”
来到王庭之后,元白只跟这位深居简出的可敦打过一次罩面,还是跟着大巫医过去看诊的,其他并无任何交集。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大寒夜她派人来找自己,难免不让人生疑。
“可敦生病了?”元白问。
“额。。。不是。”侍卫犹豫着回答。
“那是何事?”元白又问。
几个侍卫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比了一个请的动作。这是准备直接带人走了。
元白虽有疑惑,但也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与王庭兵起冲突。他把两个奴隶遣走,随后准备动身前往可敦的营帐。
这时,前方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点摇曳的火光在黑暗中朝他而来。
“他是我的贴身医师,要带走他,先问我。”说来也怪,来人声音语气十分平稳,却让人觉得这话不容诋毁。
灯笼的光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高低分明的面部轮廓在这样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立体威仪。
侍卫的身体被李隆基修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他微侧脑袋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即恭敬施礼道:“见过小郡王。”
李隆基越过三名侍卫,径直来到元白身旁,语气有些责备:“怎么这么晚?”
元白与李隆基目光交汇,这个年轻郎君虽然嘴上责备,眼神却十分的温柔。
不得不说,李隆基的这双眼睛实在是生的好。他的骨相棱角分明十分英武,一双眼睛却又完美的继承了母亲,霸道中的一点柔情尽数在这双眼睛中了。
元白惊了惊,他目光游离开,落到了手上的酒壶。于是他将酒壶拎到李隆基跟前,道:“酒在三里外的马车上,取它费了点时间。”
李隆基犹疑地看了一眼酒壶,又看了看元白,道:“外面冷,跟我回去吧。”他提着灯笼转身就要走,几个侍卫却犯愁了。
他们相互看了看,随即犹豫上前。
“郡王,可敦那边我们不好交待。”为首的侍卫道。
“可敦可是急病?”李隆基问。
“不是。”
“既无急病,请回去告诉可敦,有什么事情知会大可汗那边即可,我们不便直接会见王庭女眷。”
“这。。。可是可敦要见的只是小巫医。”
“找小巫医,跟找本王是一样的。”
为首的侍卫面露难色想了想,什么叫找他跟找小郡王一样,中原人说话拐弯抹角真是难懂。
旁边的侍卫用手肘支了支他,低声道:“要不先回去复命?”
“人没带到,复什么命?”为首的侍卫回。
“你没看到白天的临淄王吗,你现在惹他不要命啦?”
“这。。。”为首的侍卫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道,“打扰小郡王了。”
目送几个侍卫走远,李隆基才转身道:“走吧。”
“嗯。”元白拎了酒壶,紧跟在李隆基身后。
灯笼的火光逐渐向元白脚下靠拢,李隆基放缓了脚步,慢慢与元白并肩。
“瞒着我做什么事了?”李隆基忽然开口问。
元白想了想,除了下午恐吓过匐俱,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多余的事。由于周遭营帐区不少人看见了图雅和匐俱,思考再三,他决定把下午的事情告诉李隆基。他简单描述了几句,隐去了私密部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李隆基有些生气。毕竟匐俱的手是他弄断的,图雅的遭遇完全是替他而受。
“这里是王庭,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起明面冲突。”元白道。
“已经起了,我把他手弄断,他早就记恨上我了。”李隆基看着眼前的人惨白的脸,忽然想起另一桩仇来,他道,“小白,这小子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杀不了他,也定会想办法叫他生不如死。”
元白叹了口气道:“现下这个境况,你首要任务是保住性命。。。”
不等元白说完,李隆基替他说下去:“我知道,你又要说我的命矜贵。”
元白微微笑着道:“知道就好。”
李隆基心中微动,朝廷议和结果最快三日就会送回了,以他对朝廷和上面那几位的了解,此次北庭之战大周必不会退让。若结果真是这样,他不会甘于在草原凄惨过余生,必然以死明志。只不过,这个想法仅限于他自己,他决计不能让元白跟着他在王庭丢掉性命。
“小白。”他缓了缓心神,认真喊了一声。
“嗯?”元白脚下一滞。
李隆基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往前走。
若是平常,元白肯定要回他一句:“你有病啊。”但现下这个微妙的场景,元白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同时被同一个问题纠缠住心境。元白的胸口忽然有些沉闷,心情越来越糟糕。
长安四年,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李隆基赴突厥王庭的记载。
也就是说,未来李隆基的命运,已经不在他预料之中了。
“李三郎。”元白开口喊道。
“嗯?”这次轮到李隆基疑惑。他转过头,元白正微笑着看自己,这样的笑没有算计,没有欲望,纯粹得比天山的白雪还要干净,于是他亦回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道:“何事?”
“我带你去个地方。”元白道。
“去哪?”
元白提起手上的酒壶,道:“去一个舒服的喝酒的地方。”
绕过上百营帐,再爬了半晌的山坡,二人来到了千仞山的一处坡顶。
天空乌云压城,地面灯火寂寥。
元白就地而坐,正欲揭开酒壶盖子,一团暖意就从背后劈头盖下。
舒适的缎面,暖和的狐狸毛脖领,披袍上还带着一股檀木香。
元白伸手刚触到衣角,淡淡的声音就从旁传来:“别动。晚上凉。”
李隆基掀开衣袍角坐到了元白身旁。他十分理所当然的从元白手中拿过一壶酒,不等碰杯,便自顾自闷了一口。酒还是有些烧喉,但这次的灼烧刺激感比前几次轻了一些。
“喝酒有长进?”元白笑着道。
“西州醉云。”李隆基望着前方道,“曾经喝过。”他的目光有些哀伤,脸颊仍然十分消瘦,酒滴在他的下颌处汇聚,却舍不得滴落,盈盈闪着微光。
元白没忍住,伸手去抚,却在半空中突然惊回神来。李隆基察觉了,回望过来,元白就这么伸手停在半空,四目相对。
李隆基微眯双眼,元白赶忙缩手。
谁知身旁的人一把将他缩回的手捞起,缓缓往自己下巴抚去。拇指触碰到他喉咙上的凸起,元白惊得手抖了一下。
李隆基的手掌越钳越紧,元白挣脱不得。酒滴落在元白的手背上,李隆基抬起这只手,缓缓向唇边靠近。
“李三郎!”元白沉声惊呼,手指握成拳,趁对方反应的空当迅速抽回了手。
李隆基抬眸看向元白,眸子里既闪着无辜,又压抑着欲望。
元白惊慌失措,抬起手里的酒壶就是一顿闷。
李隆基看着元白不要命的灌酒,摇头笑了笑,转过头,同样的闷了几口酒。
半壶酒下肚,毛孔被舒展开来。
元白惨白的面容终于红润了一些,他调整姿势,单手撑住身体斜斜倾身向后。披袍滑落,散在他身后。他整个人如同云团上的仙人一般,潇洒又慵懒。
李隆基盘腿坐在一旁,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凉风拂过山岗,枯枝躁动不安的摇摆。
山下灯火明灭,映在二人的眼睛里,这就是万亩星河。
“说说看今天在于都斤山都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十三,若是天气良好本应可以赏到一轮接近圆满的明月,奈何天公不作美,没有星月,只有黯淡的天和地。单喝酒还是有些无聊,于是元白先开了口,毕竟李隆基和阿史那阙的八卦,他还是很有兴趣听的。
“我杀了图额。”对方平淡的回答,就好像只是去砍柴打鱼一样稀疏平常。
图额下令屠了瓜州城,害死万千人,他在元白这里,同样被列入了必杀黑名单,半点都不值得同情。只是李隆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杀了王庭一员大将,还是默啜的亲儿子,他实在好奇眼前这个人是怎么脱身的。
“我跟你说过北辰山的事的,当时李大河手上那个小孩子,苏合,原来她是阿史那阙的未婚妻。北辰山放暗箭伤阙的,是图额的暗桩,也正是这一箭,让两军产生误会,苏合因此丧命。”
“所以阿史那阙也着急要找图额算账。这倒真是千人恨万人锤了。”
“嗯。四天前我正好偶遇匐俱,断了他的手,他无法上场比试,这恰好给了我们机会。阿史那阙顺水推舟说服了默啜,让图额回来参加勇士大会。”
元白想了想道:“默啜这十几个儿子大多草包,图额虽然不是可敦亲生的,但也是这些儿子当中唯一有些像他的。所以他对图额还是心存照拂,派去陇右道牵制唐军,没让他去北庭主战场。啧,可惜这个莽夫不开窍,兀自攻了瓜州,彻底得罪朝廷。默啜还妄想保他一命,早早让他逃回了王庭。他算是罪有应得吧,碰上你和阿史那阙联手。我想。。。他应该死得不怎么体面。”
李隆基顿了顿,道:“千刀万剐、野兽分尸、永不超生。”
元白忍不住连连点头,对李隆基的一番作为表示肯定。
“阿史那阙两兄弟也不是善茬,你与狼谋虎,要小心些。”元白又道。
“嗯。至少目前默啜还健在,有他牵制阿史那阙兄弟和草原各部,大周只需要牵好这一条铁链便足矣。若是默啜死了,草原散成一盘沙,于大周而言,更不利。”李隆基道。
“可是草原没了主君,对朝廷不是更好吗?”
李隆基摇摇头,道:“陛下被人下毒,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现在它发生了,证明。。。证明陛下她真的老了。她已耋耄之年,老眼昏花宠幸佞臣,朝廷近两年又被搅得浑水四起,太子屡次被人构陷失德,皇嗣之争死灰复燃。小白,十几年前的血雨腥风,我真的怕。。。”他胸口起伏,缓了缓道,“这样的朝廷,自身都飘摇欲坠,已经没了再跟草原对抗的底气。任何一个大部族背叛大周朝,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小的威胁。”
对于李武之争,李隆基在元白面前一直闭口不谈,现下这么开诚布公的与他述说,这让元白意外之外还有点感动,这说明眼前这人已经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了。
“至少现在默啜还是大周的归国公,金册敕封,由不得他抵赖。太子殿下还未登基,若是在这个过渡时期让阿史那默棘连当上大可汗,大周边郡挡不住他的甲骑。”
“如果你是大唐君主,你会怎么做?”元白径直问道。
“小白。”李隆基顿了顿,看向元白,“这话是你自己问,还是作为陛下近使问?”
“你说呢?”元白简单回道。
“呵。。。”李隆基笑了笑,继续毫无保留说道,“在莫贺延碛,我看到了高冲和李大河的艰难,这些将士们一心一意保家卫国,朝廷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粮食、寒衣、武备,让无数个高冲、李大河无辜丧命于敌寇。小白,你说的,只有拳头足够硬,把敌人打怕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你。朝廷的那帮腐朽蛀虫就是这只拳头最大的阻碍,只有清除这批内斗的蛀虫,让朝廷根基稳固,天下财富聚涨,才能将这只拳头武装起来。”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元白道。
李隆基欣赏的看向元白,道:“是这个道理。”接着他又道,“军费要全数花在刀刃上,边郡扩充兵马,增强武备,大周界域防得如铁桶一样,那时管他草原是谁做主,必叫侵扰者有去无回。”
元白联想到在龟兹、焉耆与吐蕃对战的李思贞,不知他们凯旋没有。
在他的世界里,李思贞此次作战很大可能会负重伤去世。还有现下在庭州城外与咄悉匐对峙了半个月的瀚海军,凉州大军应该到了吧,不知道军情如何了。
一想到这些复杂的事情,他就脑子疼。他手里慢悠悠摇晃酒壶,道:“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只需要一位大唐明君。”
李隆基望着山下的点点星火,缓缓道:“我相信太子殿下。”
元白脸颊浮现出一些酡红,眼睛却明亮无比,他玩味的问道:“李三郎,你有没有想过。。。”
“小白。”李隆基打断了他的话。他表情严肃,眸子里摇曳着火光,“等太子殿下顺利登基,我就去央求他把我放去边郡,云州、朔州、灵州,哪里都好。洛阳是樊笼,我不愿困在那里纵情声色。我想去军中,承先人遗志,守大唐一方安稳。”
元白怔了怔,他若有所思望着山下的点点星火,手指有节拍的敲打着地面。半晌,他坐起身来,与李隆基肩并肩。冷梅香扑鼻而来,让李隆基忍不住暗自深呼吸一口。
“李三郎。”元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当真对紫薇城半点念想都没有?”
李隆基手指悄悄捏紧了酒壶,他转过身来看向元白,表情充满了疑惑:“小白,你总是说我的命格不止于此,三番四次暗示我染指明堂,为何?”
“我。。。”元白没想到李隆基突然会单刀直入的问这个问题,他一下子慌了。
的确,在元白的意识中,他一直把对方当作未来能守护西域的明君来看待,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却时常忽略了对方是受限于现实的局中人。
元白忽地认识到,是苏平域的临终遗言,也是李思贞的一腔热血,让他过于急功近利,过于迫切的想要在李隆基身上寻求一个期许,最后却忽略了李隆基这个最大的当事人的感受。
他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力。
“对不起。”元白低眸轻声道。
“什么意思?”李隆基眨着眼睛迷茫的问。
“我。。。”元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所以方才的话,是陛下问的,不是苏煜问的,对吗?”李隆基脸庞靠近元白,毫不避讳的望着对方的眼睛,既期待,也害怕,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
“不是!”
不知为何,头一次被李隆基误会,这让他十分抓狂,也十分急躁。他迅速在脑子里寻找解释的话,发现无话可说。要说什么?胡乱编造一个原因,他不想骗他,按实告诉他,自己只是一个方外游离的魂,突然闯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常人实在不能接受。
“我并非陛下派来试探你的人,你信我!”元白慌乱地抬头,还未来得及反应,面前的宽阔身影就压了过来。
冰凉的嘴唇被温润覆盖,暖意从口中传入,瞬间蔓延至全身!
元白只觉脑子里叮咛一声,眩晕直冲颅顶!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唇齿只松懈了半分,便被对方趁机入侵索取。舌尖的酒香被过渡到元白的口中,他鬼使神差的浅尝了一口,浓郁香醇,像舔了一口迷魂药一样,迷得他晕头转向。于是他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任由这股迷魂药暂时锁了神识。
对方察觉到他的回应,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用起力来。
口口。
唇舌的疯狂掠夺打得他措手不及,他呜咽着抬起手想推开对方,谁知李隆基一手钳住他的手掌,一手握住他的后脑,将他环在胸膛当中,力道巨大,让他动不了一点。
山谷底下的士兵举着火把慢悠悠经过,凉风吹过,众人打了一个寒颤,其中一个吸着鼻子道:“又变天了,看样子还有一场大雪。”
“头儿不在,咱们也偷个懒,去烤烤火吧。”
“走。听说伙房今天杀了几头羊,过去讨点打打牙祭。。。”
士兵渐行渐远,灯火也越离越远。麻黑的山顶上,不知是凉风太冷,还是元白太怂,他的脖子和手背上起了一层战栗。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终于放过了他。
唇舌依依不舍分离,李隆基的脸近在咫尺。他的鼻梁高挺,只差半分就抵到元白的鼻尖。他的呼吸含着浓郁的酒香,让元白头一次栽倒在酒缸里。
元白稳了稳心神,轻喘着气喃喃道:“力气这么大,若是个小娘子,只怕是受不住你这野蛮的方式。”
“呵~”李隆基低低笑着,从背后捡起披袍就往对方头顶上盖去。
元白心神晃了晃,酡红遍布耳根。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次遇到,亦无任何经验。于是他退开了几分,眼神游离到一边,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白,这便是我的回应。不管你是不是陛下的人,你在我这里。。。”李隆基深呼吸一口凉气,指着自己的心窝缓缓道,“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值得坦诚相待的人。我又怎么会不信你。”
“小白,我很高兴。。。”李隆基舌头抵住牙齿游离,尚在回味刚刚的缠绵。
“李三郎!”元白打断了他的话语。他承认方才短暂的迷失了自己,在回过神之后,他依旧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想要将这个温柔乡推开,想了很多措辞,但这些措辞都模糊不清,搅在他的脑子里,最后送到唇边,只蹦出一句话来:“你喝醉了。”
李隆基胸膛微动。今夜他是有些微醺,但情感一点都作不了假。他摇了摇酒壶,还剩一点酒水,于是他一口闷下,末了,抬袖擦干唇边的酒水,道:“但我的感情不假。”
“图雅还在等着你带她回洛阳。她喜欢你,请你不要辜负她。”元白把玩着酒壶,想起了下午的事。他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一年,对男女之事一向不沾染,更遑论和一个男人。今夜的李隆基乱了他的心智,这让他无所适从,脱口而出拿图雅当挡箭牌。
“我说过,我只当她作小妹妹。”李隆基十分果断的回答。
“你是亲王之子,将来会有正式的郡王妃,会有无数美人在侧。。。你今晚这样,只是在这孤寒草原上百无聊赖的暂时慰藉罢了。”
风吹乱李隆基身上的酒意和躁动,他压制住怒意,眯了眯眼:“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元白有点心虚,他不敢看李隆基,只能望向前方:“或许你可以先试试。”
“苏煜。”李隆基话音里哽咽,“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往外推?”
一袭披袍盖下来,遮住了他的视野。
元白的声音渐行渐远:“天冷,早点回去休息吧。”
袍子再次被揭开时,山顶只剩风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