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许鑫的不友好,贺翩翩立马跨前一步,挡在了祝逸辰身前。
因为今天是黄滢的生日,她不想让寿星扫兴,所以只是瞪了许鑫一眼,没蛐蛐他。
瞧她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护得这么紧的样子,许鑫心里又酸又苦,真想掉脸就走,但这个饭局是费劲攒起来的,他只能气闷地坐下灌了一口茶水。
谁知这茶极烫,舌头一麻,他瞬间喷了出来。
“服务员!”
将杯子往桌面上一掼,他气急败坏地喊人。
贺翩翩瞥了他一眼,眼里依然是多年不变的嫌弃,黄滢见状暗笑,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她端庄大方地跟祝逸辰打招呼:“我叫黄滢,是翩翩的闺蜜。”
祝逸辰将三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侧眸看了看爱憎都放在脸上的翩翩。
他客套地回应:“你好,我叫祝逸辰。”
黄滢点点正借机撒气的许鑫,介绍道:“那是许鑫,我们三个人多年死党了,所以他讲话直来直去的,你别介意。”
祝逸辰颔首不语,贺翩翩见他们自我介绍过了,就不再赘述,将橙色拎袋递了过去。
袋子里,尼罗河花园、地中海花园、屋顶花园三款香水,黄滢嗔道:“你买这么多干嘛?”
“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味道,干脆都买了。”贺翩翩戳穿她,“不多吧,你自己去买,得ALL IN吧。”
黄滢笑着挽住她的胳膊:“知我者莫如翩翩。不过,你攒配货是准备买什么?”
贺翩翩看了她一眼:“没攒,特地给你买的。”
黄滢抿唇笑笑,没再多说。
落座上菜,一顿饭只有两个女生聊天,包厢里的氛围甚是微妙。
原本,许鑫有一肚子话想跟贺翩翩说,包括她转学后班里的趣事啊,暑假打算怎么安排啊,诸如此类,琐屑且不太重要的事。
正因为不重要,此时此刻,他不想再说这些,那样就显得自己更加外人了。
可又不甘心,好不容易见到贺翩翩,他连一句话都没人说上。
沉默到服务员上了水果盘,许鑫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翩翩,你打算报哪里的学校?”
被他突然打断了话的黄滢笑容一滞。
她端起杯子啜了口茶水,朝贺翩翩笑道:“我和许鑫定了去英国,之前你说家里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国外,那现在有了男朋友呢?”
贺翩翩被问懵了,考完到现在,她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许鑫看向祝逸辰,嘴角微扯:“你能陪翩翩出国?”
这副穷酸样,他可不信。
祝逸辰正给贺翩翩夹烤鱼,闻言放下筷子,迎上他的视线,大大方方地说:“不能。”
许鑫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径自叉了块西瓜吃。
没将人放在眼里,懒得多费口舌的架势。
不屑一顾最伤人。
贺翩翩眉心不着痕迹地一蹙,说道:“他信息竞赛拿了金奖,早就被清华锁定了,哪还需要出国镀金?”
冲着许鑫,笑得与有荣焉。
许鑫:“……”
又护!
她的笑容刺眼,他恨恨地瞪了一眼祝逸辰。
黄滢心情大好,捧场道:“你男朋友好厉害啊,那你要跟他一起去北京了吗?”
贺翩翩顿了顿,实话实说:“还没想好,等成绩出来再说吧。”
饭后,两个女生去上洗手间。
有意给祝逸辰摆谱似的,许鑫抢着做东,一副大爷的样子叫来餐厅经理签字,说挂自己舅舅账上。
签完字,到了大厅,见祝逸辰独自等在门口,他走了过去。
“知道翩翩送黄滢的三瓶香水多少钱吗?”
祝逸辰从手机屏幕里抬眸:“不知道。”
许鑫抱起胳膊:“至少三四千。”又问道,“你大学一年学费多少?”
他笑得盛气凌人,等着祝逸辰回答。
那句“她随便一出手就是你一年的学费,你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吗”已经在嘴边,却听祝逸辰一本正经的回答。
“零。”像是怕他这种学渣不了解似的,又好心地补充,“清华给了奖学金。”
许鑫:“……”
脸上没了笑意,他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奖学金能有几个钱?”
“总比没有好。”他的逻辑有问题,祝逸辰淡定纠正,“我花得少,翩翩能花得更多。”
话里的意思,像许鑫这样的富二代,挥金如土啃老败家,觉得自己才配得上翩翩,未免太自信。
不过许鑫就算听懂了,也不会认可,何况没听懂。
他讽笑:“凭你省出三瓜两枣,又能怎么样?想让翩翩跟着你吃苦,你就不是真的喜欢她。”
祝逸辰没再反驳。
恰好贺翩翩出来,站到祝逸辰身边,对黄滢说:“我们赶高铁就先走了,以后再约。”
黄滢看了眼许鑫:“不然我们送你们?”
祝逸辰:“谢谢,不用了,我叫的车已经到了。”
黄滢笑道:“那好,下次再见。”
等人一走,她对许鑫说:“没想到翩翩喜欢学霸哦?”
许鑫黑脸:“哼,这种凤凰男仗着卖相好,专门骗家境好的小姑娘。”
黄滢转身往停车场走,幽幽地说:“那也得翩翩乐意。”
这么多年争取不到贺翩翩一个乐意的许鑫,被狠狠戳中痛处。
.
去火车站的路上,想起每次打车,他都让她等一等,自己先钻进后排。
贺翩翩好奇问原因,祝逸辰从网上找了个帖子转发给她,说在国外专门有黑车,等男性还未上车或先下车后,将车里的女性拐卖。
贺翩翩看得背后一凉。
他说:“我们国家很安全,但我们还是养成这个习惯,以后去哪里都要注意。”
她心里一暖,笑盈盈地凑近他:“那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我。”
他想做的,何止是保护好她。
祝逸辰看着她,眼底深处情绪涌动,但决心并非一定要以誓言的方式说出口才更坚定。
他但笑不语,只揉了揉她的发顶。
贺翩翩继续道:“我也会竭尽所能,保护好你的。”
今天她维护自己的样子,祝逸辰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到心里。
他说:“我会竭尽所能,早日不用你保护我。”
贺翩翩闻言,心里莫名觉得有一丝类似心疼的感觉。
如果不是陪她去同学聚会,他本可以不用面对这些。
她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还没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跟黄滢还有许鑫走得这么近吧?他们……”
一下子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她抿了抿嘴唇,不过没说出口的话,祝逸辰都懂。
他们,一个喜欢她,她不喜欢,一个假装喜欢她,她也未必喜欢。
祝逸辰问:“为什么跟他们走得这么近?”
贺翩翩放弃斟酌措辞,笑笑。
“我们家拿到拆迁款的第二年,我爸妈就让我转学到上海了,贺老板说有钱了,就一定要给我找最好的学校,加上落不了户,他就帮我选了读私立。”
私立虽然是摇到号才能进,但学费开销摆在那里,没点底子的家庭不会报考,而最后能进的自然都非富即贵。
当有钱人扎堆的时候,比的就是谁更有钱了。
“我们学校有条鄙视链,富三代看不起富二代,富二代看不起暴发户。”
从向学校递交简历的那天起,父母的学历、职业就都不是同学隐私了,甚至连祖辈的履历都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像贺翩翩这样,祖父在小城办过小厂,父母啃老族,全家靠着拆迁一夜暴富,在上海住不起市中心的家庭背景,自然而然就成了鄙视链的底端。
她倒也没有被暴力霸凌过,只是被漠视,课题小组、游学小分队等等多姿多彩的校园活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让她觉得压力山大,因为找人组队好难。
后来,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许鑫坐到了她后面,调皮捣蛋固然令人头疼,可也让她和同桌黄滢真正熟悉起来,从此打开了她社交的大门。
人不可能永远独来独往,因此,即使她早就觉察到三人关系的微妙,仍尽力保持着最初认识他们时的状态。
听她说完这些,祝逸辰有些心疼,明媚如她竟然经历过这些。
“翩翩……”
贺翩翩却迎上他的视线,举重若轻地说道:“贺老板当年带我来上海生活,就是想让我多见见大世面。我也算没辜负他们的期望,从小接触名利场了。其实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鄙视别人的,也会被条件更优越的人鄙视。可这鄙视有什么道理呢,大家不都跟伸手跟父母拿钱吗?”
她顿了顿,又道,“总有人从一出生就坐拥了无敌资源,但我相信,有没有整合好资源的能力,比资源本身更重要。比如我,咸鱼一条,是不可能让老贺家富过三代了。”
祝逸辰知道,这些话是说给他听的。
莫欺少年穷,且看他朝。
他心里柔软一片,情不自禁牵起了她的手,说:“择偶也是一种资源整合。”
掌心传来的温热令贺翩翩一愣,意会话中深意,她笑起来。
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