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后,温以宁去教科楼领了课本,二中每科都发两到三本练习册。堆起来就有不少,高高的一摞。
把温以宁的视线都挡住了。
她偏着头看脚下的路。
高二七班在四楼,温以宁小心翼翼地靠右边的楼梯走,拐角的时候,听到楼上吵吵闹闹地有人下楼,一群人,你推我搡,温以宁吓得要死,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江驰慢条斯理地跟在少年们后面下楼,看到温以宁,两个男生打闹着朝她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温以宁,江驰猛地一脚踹过去,将那两人踹开,他挡在温以宁面前,吼道,“瞎了吗?”
楼道里安静下来,打闹的少年们都朝温以宁看过来。
穿得很朴素的姑娘,一头黑长直垂腰,巴掌大的鹅蛋脸,白皙如雪,温润如玉,空气刘海下面是两道烟眉,明亮清澈的眼睛如同琉璃一般,白水晶里养着两丸黑水晶,让人见之忘俗。
透着一股子让人怜惜的乖巧。
“驰哥,这姑娘是谁啊?”被踹的男生问道,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转来的新同学,忙道,“同学,对不起啊,没有看到你!”
头一次看到江驰护着女孩子。
江驰虽然有名义上的女朋友,可想做江驰女朋友的人多了,可以从二中门口排长队,绕着学校好几圈。
不光本校的有,外校也有。
没有女生能够在江驰身边呆满两个星期,所有和他交往过的女生都知道,他这个人没有心。
只要有女生说“驰哥,我们交往吧”,或者“驰哥,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他铁定会眯着眼睛说好,但他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女生放在心上过。
他身边的男孩子都知道。
“要你多管闲事,滚!”江驰将人踹走,他将手里夹着的烟放在唇上抿着,伸手去接温以宁怀里那一摞书。
温以宁转身避开,他轻“啧”了一声,直接从上面抱了一大摞书下来,只留了两三本,迈开大长腿,“走!”
温以宁原地站了一会儿,不得不跟上。
她到教室的时候,课桌不见了,有些懵,四处张望。
“唉,妹妹,这边,这边!”
温以宁朝章越看过去,江驰的课桌旁边多了一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她的书。
江驰正靠在他的桌子上,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看着她,两条大长腿交叠,一只手朝温以宁勾了一下,“过来!”
温以宁不明所以,江驰不是不喜欢有同桌的吗,这又是唱的哪一曲。
“真乖啊!”江驰凑过来,在她耳边说道,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温以宁猛地后退,怔怔地看着他。
上课铃声响了。
温以宁将桌子往外拉,拉了一下,没有拉动。
看到江驰的坏笑,温以宁朝桌子底下看去,他的一条大长腿勾着课桌的腿,难怪拉不动。
她没有和他僵持,拉不动就算了,抬头去看黑板,听老师讲课。
听得太入迷了,温以宁一缩腿,一不小心,膝盖磕上了桌腿,“嘶”了一声,疼得她直冒冷汗,一手捂着小腿,下巴搁在桌上,生理性流泪。
江驰正睡觉,桌子被猛地撞动,他抬起头,“怎么回事?”
温以宁见吵醒了他,有些担心他发火,“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趴在桌上,揉着膝盖,等这阵疼缓过去,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在她的疼处,轻轻揉捏了一下,温以宁就跟触电一样,忙将腿缩回来,扭头看他。
水杏眼儿如被水洗过一般,潋滟透澈,虽然寂静无声,却好像会说话一样,在控诉他的罪行。
“我看看,撞什么样了?”江驰舔了舔唇,喉结滚动。
“没,没事!”温以宁疼都忘了,忙推开他的手,整个人朝外缩。
江驰起身,一低头见温以宁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他低头,见温以宁朝他摇头。
从来我行我素的江驰,此时有点摸不清自己的情绪,他居然听话地坐下来了。
“我不疼了!”
所以,你不要去给我买药了!
“你知道我要去干啥?”江驰凑过来,笑着问道。
温以宁低着头,不说话,抿着唇,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早知道,她就不拦他了。
“知道我要去给你买药?挺知道好歹的啊!”江驰桃花眼潋滟,眼里全是笑意。
温以宁一力装作没有听见,她极力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课堂上。
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这一节课是数学,名叫张勇,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师,前世,温以宁的数学就是在张勇的引导下,建立起了数学思维模式,将她这块短板补起来了。
“把书打开,翻到上周讲的内容,我们接着往后讲!”张勇捏着粉笔,这么说了一声,等了两秒,开始在黑板上板书。
温以宁不知道他们上周讲到了哪里,她扭头看江驰,他正趴在桌上,盯着她看。
眼睛一眨不眨,让人生窘。
温以宁忙躲开他的视线,但灼热的目光能够将人点燃,尽管没有看他,但她知道,他一直都盯着她看。
温以宁用手将脸遮挡住,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他,果然,他笑了,在笑她的傻,和无所适从。
温以宁气不过,拿起他靠背上的校服,扔在他的头上,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温以宁听他轻笑了一声。
前面是章越和许川,两人正商量着打游戏。
温以宁放弃了打听讲课进度的事,她根据张勇的板书内容,大致猜测这课上到了哪里,端正坐好,开始听讲。
江驰慢条斯理地将头上的校服拿下来,看到温以宁正聚精会神地听讲,他打了个呵欠,将脸埋在胳膊下,开始睡觉。
不再打搅她。
一节课很快过去,尽管是重新听一次,但张勇的课讲得实在是好,以启迪的方式引导思维。
上一世,她的高考数学成绩依然不是很理想,没有考上她理想的大学理想的专业,这一世,她不想留这种遗憾。
课间,温以宁趴在桌上写练习册,很诡异的是,一向后排这边吵吵闹闹的,今天格外安静,要吵闹的男生都聚集到了前面讲台那里去了。
江驰趴在桌上,谁要是在后头说话声音稍微大点,他就扭头吼一声,闹得他烦了,起身就要打人。
温以宁生怕他暴起,扭头看了他一眼。
“看看,怎么样了?”江驰朝温以宁的膝盖处看了一眼。
温以宁愣了一下,她抬手揉了揉膝盖,还有点疼,不过不明显了,“好了。”
“看看!”江驰坚持道。
“我看,你不许偷看。”温以宁道。
江驰嗤笑一声,“谁稀罕看!”他将头扭过去。
温以宁心说不稀罕就不稀罕,她巴不得呢,将裤腿卷起,膝盖上指甲壳大的一点青紫在莹玉般的肌肤上特别显眼。
“嘶,这么娇气啊!”江驰用舌尖抵了抵腮帮,情不自禁地想,一碰就青紫成这样,以后连碰都不能碰了?这也太白了一点,他的眼睛快被这雪白晃瞎了。
温以宁一抬头,江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扭过来了,看到了她膝盖上的青紫。
温以宁一惊,忙将裤腿放下来,趴在桌上,假装写作业。
江驰起身,将椅子往后拖得很响,单手插兜,一晃一晃地出了教室。温以宁咬着笔尖,心里有些不确定,也不敢拦,就干脆不管了。
“哎,我叫付晓彤,你数学是不是很好啊?”
前排对角的女孩趴过来,她坐在章越的左边,章越坐在温以宁的正前面。
“不是啊,我数学很稀烂的。”
付晓彤生了一张圆嘟嘟的脸,短发,上课的时候,温以宁看到她一直躲在下面看漫画,偶尔自己也会画两笔,是铅笔人。
她看得应当是耽美。
前世,她们是顶好的闺蜜。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都觉得相见恨晚,“下节课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吧!”
“好啊!”温以宁很期待下节课快点上。
下节课是语文,温以宁没怎么听,面前摊着一份练习册,她静静地看着。
一节课上了一小半,江驰进来了,没有例外,被老师骂了一顿,因为怕担心进度,只骂了几分钟就结束了。
等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板书,江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云南白药递给她。
温以宁没有接,抬眼看他,“我不要!”
“你不要,信不信我在课上压着你喷?”江驰毫无心理负担地威胁。
“混蛋!”温以宁知道这种事他做得出来,抢过了云南白药,收在抽屉里。
“下课就喷!”
温以宁没有搭理他,一节课,她都在走神,很懊恼,她不应该和江驰走得近,她会害了江驰,可是,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希望的那样在发展。
温以宁看练习册,江驰就看她。
语文老师一根粉笔划过整个教室,落在了江驰的头上,他抬起头,教室里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好,请江驰站起来,给我们讲一讲,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你从中受到了什么启发,或是改变了你的人生?”
温以宁生怕再次遭受池鱼之殃,她拿起语文书将练习册盖上,偏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了江驰垂落的目光。
桃花眼里似揉碎了星光。
他摸了摸鼻子,“老师,这涉及隐私啊,我说不出口呢!”
“我以为你会说你的同桌呢,毕竟,你盯着人家已经半节课了,怎么,老师在你同桌脸上写字呢?”
哄!
江驰看到温以宁的脸红得像成熟了的西红柿,低着头,小小的后脑勺上似乎写了骂人的话,看上去懊恼极了。
江驰坐下来,戳了戳温以宁,她偏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水杏眼儿漂亮极了,完全没有震慑力,反而娇嗔一般,江驰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
太他妈要命了!
这姑娘可爱得犯规!
下课后,温以宁考虑要不要搬回去,付晓彤踹了章越一脚,“快点啊,愿赌服输,你输给我了,还不换位置。”
章越不敢,嗫嚅半天,“你自己说好!”
付晓彤趴过来,“宁宁,你要不要和章越换位置,和我当同桌?”
温以宁当然愿意,“好啊!”
江驰过来,一把扣住了温以宁的手腕,她挣扎,歪着头看他,“你干嘛啊!”
“不许换!”江驰脸贴在桌上,倔强地看着她。
一瞬间,温以宁的心就软了,只是,看到他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想到将来他会为了自己从万丈高楼一跃而下,死在最璀璨的年纪,她的心就如刀割一样,硬得无坚不摧。
“放开!”温以宁皱着两道烟眉,不耐烦写在脸上。
她的脸色转换太快了,那一抹浮上眼底的温柔一闪而过,就好似江驰的错觉一样,怔愣间,江驰松了手腕,他还在迷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温柔是真,烦躁也是真。
温以宁和章越换位置后,江驰又和章越换了一边,他坐在了温以宁的后面,以至于后来的几堂课,来上课的老师都感动不已。
一向或睡觉,或旷课,或打游戏的江驰竟然一直看着黑板在听课,认真得不得了。
江驰其实盯着温以宁的后脑勺在看。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
看不够。
这很要命,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跟个神经病一样。
温以宁看不到后面,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课后,她和付晓彤一起去上厕所,路上,付晓彤小声问她,“哎,你和江驰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温以宁已经决定,这一辈子一定要离江驰远远的,一定一定不能把他拖进自己这操蛋的人生。
“我看到他一直盯着你在看,宁宁,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没有,虽然我才转学来一天,我都听说了,他女朋友是季欣,你可别瞎说,我可不想和人打架,还是为了个男人!”
“宁宁,难道你不喜欢江驰,我们学校,还有外校,就没有几个女生不喜欢他。”
“不喜欢,这辈子都不会喜欢!”
她不能喜欢。
温以宁开着玩笑,一抬头,看到江驰从男厕所出来,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黑沉的眸子朝温以宁扫了一眼,桃花眼里的桃花化作小刀,片片朝她射过来,温以宁竟然有几分心虚,后来又一想,她凭什么心虚,她又没说错什么,况且他们现在可以说根本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