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骂骂咧咧地追上来，温以宁拉着江驰跑得命都快没了。
真是难以想象，跑八百米都能要去她半条命的人，竟然被追着跑了两条街，看到前面有一辆空出租车，温以宁想都没想，就拉开门将江驰推上去，她自己挤了上去，一把拉上了车门。
“师傅快走！”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追上来的人，见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孩子生得又漂亮，一脑补，就想到了一定是后面那群人见色起意。
看把人家男朋友给打成啥样儿了！
车门落锁，一脚油门踩下去，后面的追兵见势无望，站在路口直骂，倒是不追了。
“去哪儿啊？”司机问。
“去一中。”温以宁道。
江驰的声音和她同步，“不，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停。”
司机人挺好，知道他们是一中的学生，又是住在这附近，也不打表，绕回去后，在小区的后门停了车。
温以宁要付钱，司机不要，“举手之劳，你们和我女儿一般大，上了这么好的学校，要好好学习啊，谈恋爱也要注意分寸，这么晚在外头很危险的。”
“我们不是……”
温以宁还要解释，他们不是在谈恋爱。
江驰不耐烦地拉她，“走了！”
司机走后，温以宁就着路灯看他，脸上的伤不少，眉骨处还在淌血，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泥土还有垃圾，裤子上破了个洞。
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伤痕。
她抓住他的手腕，打算将他按在路边的椅子上好好检查一下。
此时的江驰身高有186cm，而温以宁比他矮了二十公分。
“嘶！”
温以宁停住了脚步，拉起他的袖子一看，胳膊上一道明显的青紫，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腕骨，江驰疼得眉头紧锁，龇牙咧嘴。
她没什么经验，刚才应该去医院的。
温以宁松松地拉着他，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住哪儿，送礼回去。”
“去医院。”温以宁语气冰凉。
“啧！”江驰不舍得抽回手，心情颇好，“担心我啊？就这点伤，上什么医院，丢人，走，回去！”
他改握她的手，拉着她往回走，温以宁站着不动。
他回过头来，才看到温以宁很不高兴，顿时，心里惴惴不安，“怎么了？真的不疼。”
温以宁正色看他，“你当我管你疼不疼？我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要是遇不到，你被人打死，也跟我没关系。”
她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那股害怕，实在是后劲太足了。
温以宁站在路边，面朝马路，死死地忍住漫溢上来的泪意。
前世的最后，她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重度抑郁症让她不但厌恶自己，还厌恶身边所有的人和事，她感受不到任何喜悦，生命里只有悲伤和绝望。
但如今，她回想起来，身为一个局外人，才清晰地看见，江驰为她所做的一切。
他把一切时间都拿来陪她，忍受她所有的坏脾气，承受她所有的发泄，每当看到她痛苦绝望的时候，他比她更难受。
江驰是真觉得没有去医院的必要，但这个时候，他聪明地闭了嘴。
尽管他也相信，温以宁的确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大约好学生都是这样吧，责任心爆棚，她这时候估计也是很烦躁，出来买点吃的，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
管吧，耽误自己的时间，不管吧，又于心不忍。
江驰是这么以为的。
到了医院，他就跟个十级残废一样，被温以宁按在椅子上，她去挂号，询问急诊外科在哪里，然后带着他去看医生。
医生问他都伤哪儿了，江驰满不在乎地道，“就脸上，别的地方还好，还有手腕。”
他将温以宁发现的手腕上的伤展示了一下。
旁边，温以宁插嘴道，“医生，麻烦您帮他做个全身CT，我担心他还有内脏出血，我看到别人揍了他好几拳……”
江驰觉得脸上挂不住，“你怎么没看到我还踹了对方好几脚？”
温以宁瞪了他一眼，江驰抿了抿唇，决定忍着。
这女的，暴躁的时候还挺凶的。
不过，他怎么就这么上瘾？
被她凶，都感觉好甜啊！
“这样，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检查一遍。这大晚上的，CT都下班了，没法做。”医生示意江驰脱衣服。
江驰脱了外套，里头是一件套头卫衣，他捏起衣摆，正要上拉，顿住了，有些不好意思。
医生喊温以宁，“唉，同学，你回避一下，你男朋友要脱衣服呢。”
“我们不是……”
温以宁正要否认，江驰已经起身，将她往外推，“乖，一会儿就好！”
温以宁面无表情地出去了，又没解释成。
算了，反正也都不认识，这辈子未必还会见面。
她在外头等着。
门口，伤胳膊，破头，瘸腿，躺在担架上的，走廊里挤挤搡搡，温以宁第一次半夜来医院急诊外科，被这阵仗吓着了。
敢情，白天和黑夜，其实是不同的世界。
好在很快，门已经开了，医生在写病历，“你男朋友受的都是皮外伤，内脏什么的，通过按压问诊，暂时没有什么异常，我开点活血化瘀的药膏，还有碘酒之类的，擦一擦就好，如果哪里疼得厉害，就赶紧来医院复查。”
温以宁还是担心，“医生，有没有可能您按压的时候，他故意忍着不说啊？”
医生噗嗤笑出声来了，“小姑娘，你要不放心，回去你自己按一下。要是内脏受伤，一摁下去，那疼得还是很厉害的。”
“可是他挺能忍的。”
江驰心头一跳，她怎么知道我挺能忍？
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固执的小姑娘，将病历交给她，“小姑娘，你不要不信我啊，我摁的手法专业，要是真受伤了，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温以宁还要继续，江驰已经一把抓过病历，“走啦，别耽误人家医生救死扶伤了，外头还挺多人排队呢。”
出了门，温以宁拿过病历扫了一眼，还在后悔，“这医生真是，应该开个急诊全身CT的。”
“我真没事。谁他么打架了还往医院跑啊？我半辈子的英名都被你给毁了。”
温以宁没有搭理他，让他等着，自己去拿药。
许川在群里@他，“驰哥，刚才听二十六中那帮逼们说遇到你了，把你按在地上摩擦，你现在哪儿呢，我们在路上了，活着就吱一声。”
【江驰：别过来，架都打完了，过来有毛用啊？】
他顺手拍了一张挂号处的照片发群里。
群里炸了。
【许川：驰哥，怎么回事啊，严重吗？妈个逼，二十六中这帮孙子，老子一定要搞死他们，把驰哥都打进医院了。】
【章越：现在就去，找人问一下那帮孙子在哪儿，不能让他们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陈靖阳：先去看驰哥，傻逼吗，驰哥现在在医院，驰哥，胳膊腿还全乎不？】
【江驰：别过来，老子好好的，别过来坏事。】
【许川：坏什么事？怎么感觉气氛不对啊？哥，你和谁在一起呢？】
【江驰：老子也不想来，被人押着来的。】
【陈靖阳：窝草，驰哥，谁啊，谁这么大面子啊？啊啊啊？在哪家医院？】
【章越：是我想的那样吗？不会是季欣吧？驰哥，你真的喜欢那女的？】
【江驰：谁？】
他问的是季欣是谁？
温以宁过来了，将药递给他。
江驰看了看药，仰头看她，“你觉得我看得见自己的脸？”
“你不会回去照镜子吗？”温以宁舔了舔唇瓣，“现在要是涂了，一会儿回去洗脸，不就白涂了？”
“这一路回去，路上灰尘不大？伤口要是脏了不得感染，感染了不得留疤，留疤不得破相？”江驰别过脸，就这么僵持着。
刚才说不用来医院的是谁？
温以宁只好将碘酒打开，拿了棉签，给他脸上的伤疤消毒。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帮他涂药。
原本说身上只有手腕处伤了，这会儿，整个后背露出来，青紫了好几块。
温以宁用掌腹帮他按着，偶尔重一点，他的肌肉也会收缩一下。
一处青紫比较明显的地方，最后一下时，温以宁下手猛地一重，江驰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故意的是不是？”
原以为温以宁会否认，她“嗯”了一声。
让你长点记性。
江驰挑眉看她，小姑娘巴掌大的一张脸，很白，水杏眼儿不瞪人的时候，灵秀透澈，似乎所有的光明都能被这双眼睛照见，所有的黑暗在她的眼里都无所遁形。
江驰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渴望，能够入了这双眼，一生一世被观照。
出租车再次在小区门口停下，温以宁将袋子递给他，“你路上回去小心点。”
江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加个微信，我到家了告诉你一声。”
温以宁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手机。”
他亲眼看到她打电话了，还没手机。
江驰气笑了，桃花眼眯起看她，良久，最后还是松了手。
果然，还是他想多了，当着她的面没理由地揍人，这还没过一天呢，又和人打架被她看到，她还帮忙。
在她眼里，估计想离他远远的吧！
她不愿意就算了。
江驰不想勉强，又很不甘心，温以宁走后，他一脚踹向路灯，旁边的保安叫嚷起来，“唉，小伙子，破坏公物要被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