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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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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修士吞咽一下,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眼,疑惑道。

“道友,即是你同伴,你还任由他逃票上船?”

祈清和心中颇为无奈,她也没想到应知离竟真的这般固执,竟真跟了上来,此刻她解释不得,又不能当真划清干系放任应知离不管,只得解释。

“抱歉,我同伴鲜少出门,我替他现在补票,成么?”

这理由着实不够令人信服,检票修士狐疑,又不是稚子幼童,难道还不知银钱用法?不过他倒也没想难为人,既然会补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检票修士从怀中掏出一个铜质机关,拨了两下:“行,但按惯例,得检查一下你同伴的通行文牒。”

“……”

哪里有什么文牒!他就是个黑户!

祈清和难得棘手,犹豫不定,思忖要不要拿在辛夷坞时假造的文书搪塞,或者胡诌没带能不能蒙混过关。

她沉默不语正想着解决法子,却让检票修士疑心愈发浓重。

检票修士失去耐心,二话不说,正抬手准备指挥人将那鬼祟白衣带走,就见人群外,有一小修士踮着脚试图挤进来,一边推开人群一边对着检票修士连声道。

“师兄!师兄!”

那小修士好不容易挤进来,祈清和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在食肆拼桌时碰见,哀嚎论述的宗门弟子。

只见这弟子向那检票修士虚行了个礼,凑过去低声道。

“这位姑娘方才帮助我,师兄能不能卖我一个人情,他们都是好人!”

检票修士神色松动了几分,再度抬目扫过眼前几人,又问道。

“你保证?”

“我保证,师兄你放心吧。”

在小弟子竭力担保之下,那检票修士这才松了口,放了人,没再索要文牒,收下船票费用后,驱散了围观者,带着巡查沿着甲板踱步而去,拥挤的人群这才一哄而散。

危机终于化解,祈清和默默松口气,转身向着那小弟子行礼致谢。

“不必不必。”小弟子连接摇手,解释道,“姑娘在课业上指点我迷津,此为恩,我方才出手相助,也只为还了这份恩。”

方才一直在旁围观的谢桓却又开了口:“你难道不担心我们是心怀不轨之人?”

小修士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是有点点担心,但是我猜,姑娘应当也是不问都的学子,同门嘛,互相帮助应当的。”

“什么?”

这话让祈清和惊了几分,她追问:“你为何如此猜测?”

小修士倒是成了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大惊失色道:“啊,难道我说错了……?”

他扫了一眼祈清和目光,无端生出几分猜错的尴尬来,结巴解释道。

“姑娘方才让我所用的《珩语经》,是出自不问都前代掌门的著作,这书鲜少流通在外,一向冷门,我看姑娘似是烂熟于心,所以才误会……”

小修士越说脸越红,太尴尬了,真的,难得仗义相助一次,还闹个乌龙。

逃了逃了,他要继续去补课业了。

他这般想,于是匆匆行了一礼,急急跑开了。

祈清和越听越怔愣,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晓此书,如同她莫名其妙会用剑,会行医一般,这些知识自苏醒后天然存在于她的脑海,无需刻意回忆。

如今被这么一说,她才顿然醒悟。

是啊,她为何会行医,为何会用剑,又为何熟知不问都的著作呢。

谢桓摇着扇悠悠道,“算了,也别在这儿干站着,我点的仙露茶玉芳糕!已经摆在那儿很久了。”

于是三人又回到原先食肆方桌处,谢桓将方才小插曲抛之脑后,一边品茶食糕一边围观这位在燕泽就颇为神秘的白衣公子。

他主动搭话:“我记得你姓应?应道友?算了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别客气。”

应知离微微歪头,似乎理解了一会儿这话,回答:“我能点份青团么?”

谢桓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应知离随着祈清和一道坐下,此刻却分外苦恼,垂头向着祈清和道歉。

“抱歉。”他声音沮丧低沉,“我给你添麻烦了。”

祈清和没回答这句话,只是将随身的药箱放在方桌的角落处,从箱中一木屉里取出膏药,纱布,头也不抬地说道。

“手。”

应知离从善如流,乖乖将手伸出去,搭在桌上。

皓腕上布着一团骇人乌青。

是方才那些人怕他逃,用了灵力,以狠劲儿禁锢他,留下的伤。

祈清和撩开他腕处袖衫一路往上检查,只见紫黑淤青斑驳,其实对修士而言,跌打损伤都是家常便饭,这种小伤实在不值一提。

可一想到眼前这人看似疏朗气清,不开口时莫测高深,实则温和良善,毫无自保之力,祈清和眉心一蹙,莫名带了点情绪,手中敷药的力道就重了几分。

“……”

有点疼,应知离默默将疼咽回去,垂着的眸子悄悄抬起来,仔细地看着她。

“你有什么想交代的么?”

祈清和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讲清楚,他是怎么从沈家跑出来,又怎么胡作非为上了船。

一只手的伤很快处理好了,祈清和瞄了他一眼,应知离迅速理解其间含义,又换了另一只手伸出来,依旧是淤青遍布。

这话像质问,应知离小心翼翼判断,她好像,是生气了。

可明明是她抛下他不管。

应知离抬起头,又仔细去分辨她的情绪。

只见水色青衫的祈清和专心处理他的伤处,偶尔抬头时,眸光如浩瀚流波,盈盈生辉,不再是他记忆里文书阁时洇染了哀伤的模样。

说不清是药的缘故,还是她眼里藏起的情绪,应知离只觉得,连身上的伤,都飘远了,唇畔不自觉扬起笑意。

于是他自然而然答非所问:“你生气的时候,很好看。”

祈清和眉梢一挑,正在系纱布的手陡然一紧,勒出一道不轻不重的红痕,幽幽抬起眸,神色冰凉,她哂笑道。

“哦,我生气,你似乎挺高兴?”

应知离茫然。

祈清和笑了一声,用剪刀绞断纱布,处理好淤青,她收起药箱,只见方才应知离点的一盘青团被人端上来,飘着清甜温热的青艾香气,谢桓眼神一亮,拾起筷子跃跃欲试。

只见应知离非常理所应当地,将那几枚青团尽数推到了祈清和面前,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你尝尝。”

谢桓目瞪口呆,油然生出满腔腹诽。

这是我付的钱对吧!我应该有资格分到一份对吧!哇你用我的钱点餐然后对姑娘示好,救命,看不下去,我要告到仙盟!我要告到仙盟!

谢桓装死趴在木桌上,幽怨的情绪如实质化般凝在空气中。

呵,已被气饱了呢。

青团下垫着艾叶,浮着几缕热腾腾的白烟,祈清和筷子夹过一枚,剩下的全部推回谢桓面前,谢桓这才眼睛一亮重回生机,咬着青团,以看戏心态打量着这两个人。

祈清和尝了一口青团,糯,软,艾叶香气似有还无,红糖化在嘴里,漾开一点甜意。

“喜欢吗?”应知离凝着她,认真问道。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祈清和想,习惯了辟谷,人间五味掀不起额外触动,无论是青团、仙露茶还是玉方糕,都没什么区别,自然也没什么喜欢可言。

于是她摇了摇头。

应知离眸光暗了一瞬,又扬起,追问道。

“那接下来路程,能允许我跟着你吗?”

祈清和神色平淡,这话听起来像请求,可当看到他哪怕狼狈逃票,也要上这艘船时,她就知道,他或许,比她想得更固执。

“随你。”

应知离眼睛一眨,笑了。

踏云楼船抵达方壶时,快日落了,夕光昏昏欲坠,出了船,再穿过临山的几处城,就是不问都山门处,从船上下来的修士大多都是宗门弟子,或御剑或驾驶飞行法器,一路疾行。

可谢桓领了不问都内门考的复审任务,医治方壶山青道镇的生桑道人。

青道镇是坐落在方壶以西的一处村镇,谢桓开了方位罗盘,反着人流走,沿着亮起的华灯石道往西,可一路走下去,人迹亦稀疏,连华灯都半亮半灭。

越走,脚下土地愈发干燥皲裂,就像是许久,未曾落雨似的。

仍旧不见青道镇的影子。

“总不会迷路了吧?”谢桓喃喃。

祈清和一愣,再度定神打量了周围环境,不远处有一条干涸河道

她记得方才经过了一家书坊,还有一家版刷阁,已经出了临港的集镇。

“前面过了桥,往左走。”

祈清和鬼使神差说道。

谢桓不明所以,但仍依言而行,三人过了桥左拐,穿过一片林子,没行几步,当真见到一木质牌坊,上面刻着“青道镇”三个字。

“奇了怪了。”

谢桓收了方位罗盘,惊讶道。

“祈姑娘你好像对这条路很熟一样。”

祈清和答不上来。

她没有对这里的印象,她应当是初次来此的。

可是身体却有种熟悉感,无需思考,无需记忆,步伐下意识地指引着她。

仿佛这条路,她曾走过许多次似的。

华灯亮着,人烟却罕至,夜风一拂,倒是愈发显得萧瑟起来。

谢桓不自觉哆嗦一下,回头确认跟在身后的两个人,祈清和一边走一边翻看他复审领到的任务牌,应知离闲庭信步,悠闲地仿佛在散步一般。

“我看过考题了。”祈清和捏着那块显着流光字迹的任务说道,“青道镇的生桑道人,是这里的镇长,积劳成疾久病缠身,寻访名医无果,镇民只得求助不问都。”

谢桓自嘲一声:“真神奇,以前缙陵谢家待惯了,我都几乎要习惯人命不值钱了。”

百姓最寻常的治病求医,在方壶居然作为一桩正经任务来处理。

名门世家最不将人命当“命”来看待,弟子在他们眼中完全是批量资源,放出去搜刮天材地宝然后再带回,以此使家族兴盛繁荣。

就像渔夫会驱赶着一种叫鱼鹰的鸟抓鱼,最后再扼住它们的喉咙迫使它们将鱼吐出。

谢桓以前也是那些“鱼鹰”中的一员。

祈清和低着头查看完任务牌,听出了他话里藏着的讽刺,正抬头想说什么,手腕被蓦地一拽,她不得不顿住脚步。

只见应知离神色亟变,一只手攥住她,另一手凝出一道白色光晕,同时开口喝住走在最前方的谢桓。

“别动。”

谢桓不明所以,还未来得及询问原因,却见应知离反手将指尖白光朝天挥出,眼前电光一闪,一道当空金蛇破开层云杀下来。

一切转瞬发生,只见应知离打出的那道白光宛若云彩,轻飘飘裹挟住了那道闪电,顷刻吞噬。

应知离蹙眉,霎时捂住祈清和双耳。

紧接着,仿佛誓不罢休似的,又一道闪电猝不及防打下来,凭空炸雷,周遭树木遽然被被劈的四分五裂,拍起一阵气流狂风,所有人被这余威掀得几乎站立不住。

“轰隆——”

刻着“青道镇”木质牌坊轰然而塌,拦死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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